命定与自由：犹太哲学视角

七、命定、自由与罪责

与善恶冲动同属本性层面的还有人的自由意志。所谓自由意志，指的是人与生俱来的选择能力或力量。《圣经·创世记》第二章谈及上帝创造了亚当和夏娃，让他们居住在“最适合人类居住”的伊甸园里，并告诫他们不得吃知善恶之树和生命之树上的果子。然而，他们却听信蛇言，偷吃了智慧之果，违反了上帝的禁令，结果被逐出了伊甸园。这则故事表明，人有自由意志，具备选择的能力。人的自由意志是与生俱来的能力，因此，归根到底也是上帝赐予的。

《申命记》（11:26）先说“我今日把祝福和诅咒都摆在你们面前”，后面又说“我今日把生命和福乐，死亡与灾祸，都摆在你的面前了”（30:15）。《密德拉什》在诠释这几句话时表示:上帝之所以在前面说过后还重复类似的话，是担心以色列人会借口有自由的选择而可以走自己喜欢的路，所以接着说“你要拣选生命，使你和你的后裔都得存活”（《申命记》30:19）。但是，亚当没有听从上帝的旨意，结果选择了死亡，尽管不是当下的死亡。“无所不在的上帝将两条路摆在他的面前——生路和死路；但他却为自己选择了后者。”（《大创世记》21:5）人的选择是自由的，犹如置身交叉路口，面对不同的道路，何去何从皆由自己抉择。人可以选择行善而成为善人，也可以选择为恶而成为恶人。由于选择是自己做的，所以，其行为或后果也须自我负责。

尽管人有选择的自由，但犹太教圣哲们并没有说上帝对于人不起决定作用，事实上，他们在这一点上基本上秉承了《圣经》的决定论思想，只是在道德方面有所变通。《塔木德》中记载了下面的话:“受命负责孕育之事的天使是赖拉（Lailah）。他取了一滴精液放在上帝面前，问上帝说:‘宇宙的君主啊，让这一滴精液变成什么呢？是让它成为一个强者呢，还是弱者呢？是成为智者呢，还是愚者呢？是成为富者呢，还是穷者呢？’但是没有提及是成为恶者还是善者。”（Nid.16b）还说:“一切都在上天手中，除了对上天的惧怕之外。”（Ber.33b）⁽⁴⁰⁾人之受孕、出生以及成长为何等样人都是上帝决定的。但是，由于上帝赋予人以自由意志，所以，人在道德行为方面，包括是否敬畏上帝，是有选择自由的。

既然人的本性包含恶的冲动，所以，尽管善的冲动可以克服恶的冲动，但是，人一生中并非总是能够以善制恶，当恶无法被驾驭或控制的时候，人就会犯错误或罪恶。正如有的圣哲引用《传道书》的话所说:“时常行善而不犯罪的义人，世上实在没有。”（《传道书》7:20）还有的说:“假如上帝对亚伯拉罕、以撒、雅各进行评判的话，他们也经不住上帝的指责。”（Arach.17a）⁽⁴¹⁾尽管拉比们的意见不完全一致，但是，在人是否犯罪这个问题上，多数人的主张是:人不仅因为固有的恶冲动而有可能犯罪，而且事实上每个人都是犯过罪的。(www.xing528.com)

犹太拉比们认为人人皆有犯罪的可能和现实，但是，他们所说的犯罪不同于基督教的原罪。原罪作为一条主要的基督教教义，是说亚当和夏娃违反神的禁令而偷吃智慧之果，从而堕落或犯了罪，而他们的罪又遗传给了所有的后裔。所以，人类的每个个体都生而有罪。不仅如此，此罪还有一个后果，那就是人类从堕落时起陷入了罪的状态，成为罪的奴隶，而无力凭其自由意志而自我拯救，因此，人必须信靠耶稣基督，在教会中得到神的救恩。

对于犹太教的拉比们来说，伊甸园中的亚当和夏娃选择了违禁或犯罪，其结果是使原本不死的人成为有死的，这是他们的罪对整个人类直接造成的结果。但是，拉比们不承认基督教所谓由于亚当和夏娃的罪而人人都有罪的说法。对于犹太人，每个人都有选择的自由，因而直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所谓的“原罪”与后来的人毫无关系，所以他们根本不对之负责。如若不然，就意味着人没有意志自由，其行为是被先祖所决定的。换言之，亚当和夏娃犯罪是他们自由选择的结果，也由他们自己负责。他们的罪除了使人类变得可以死亡以外，对后人没有别的影响。他们的后裔也是自由人，有能力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再者，犹太圣哲也不赞成基督教所谓亚当和夏娃的罪使人类堕落且不能自救的学说。按照犹太教的解释，人类并没有因为亚当和夏娃的缘故而堕落。尽管人因恶的冲动而可能犯错误或罪过，但不是一直处在罪的状态中。许多人犯了罪，如果犯的不是崇拜偶像、奸淫、杀人、亵渎神名、诽谤之类的重罪，只要诚心忏悔，便可得到宽恕。另外，人固有的善冲动可以克制其恶冲动，上帝赋予的《托拉》可以克制邪恶的动机和言行。总之，坚信上帝且按照《托拉》行事，人就不会堕落以致成为一直有罪的人，也就无须信靠耶稣基督而得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