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斐洛学说与希腊哲学的渊源
斐洛主要是作为希腊哲学的批评者出现的,无论是那些在他那时已经过时的,还是那些依然在流行的哲学,都是他批评的对象。他认为毕达哥拉斯所设想的社会是“最神圣的”,赞同他们的平等是公正之母,并在对《圣经》的寓意解释中应用他们的数论。但老毕达哥拉斯学派的平等观念和数背后的形而上学,以及新毕达哥拉斯学派将数论和柏拉图理念论结合起来的做法未被斐洛接受。他明确表示不接受智者的观点,因为智者代表了那些不讨人喜欢的“像出售市场上的任何商品一样出售他们的信条和争论的人,那些永不惭愧用哲学对抗哲学的人”(2)。他公开反对伊壁鸠鲁学派的基本观点。在物理学上他不接受他们的原子论;在伦理学上他不接受他们的享乐主义;在神学上他指责他们相信有以人的形式存在的神,他还指责那些否认天佑和世界是偶然地被统治的学说。(3)他也批评怀疑主义,说他们“不关心自然界中最好的事物,无论是用理性还是用心灵感知到的,而是忙于琐屑的小事和无谓的争论”(4)。他谴责折中主义和新学园派,他说:“学园派的人及其追随者,在他们探究的观点中既不倾向于这个也不倾向于那个,他们竟然承认那些攻击每一个派别的人是哲学家。”(5)但实际上他有时也重复怀疑主义关于我们不知道某些事情的言论,诸如世界的起源和前景,我们的灵魂的本质和力量,然而对这些言论的重复并不是认可怀疑主义,他只是试图表明,当我们能够对事物有一种真正的知识时,那种知识除了基于理性以外,它还必须基于信仰。
至于亚里士多德,没有一个斐洛时代的哲学家能完全摆脱他的影响。亚里士多德式的术语和表达遍布于斐洛的所有著作。但这并不表明他是亚里士多德主义者,而是因为这些术语和表达在他那个时候已经成为哲学的共同属性。像他对四因的分类和他对主动和被动的区分,很明显是从第二手资料引用了亚里士多德的材料。在物理学或伦理学方面,他赞同亚里士多德的观点,但他一直都认为自己是摩西的追随者,所以当亚里士多德的学说和摩西的学说相抵触的时候,他不得不去反对亚里士多德的理论。当他谴责那些不接受理念存在的人时,亚里士多德毫无疑问也在其列。当他谴责某些人不相信世界是有起源的时候,这些人是亚里士多德的追随者。因此当他提名表扬亚里士多德相信世界的不可重构性时,并不是因为亚里士多德的权威对他有影响,而是他发现这与摩西的学说是一致的。
斯多亚主义是最经常被用做来源的,它的术语和措辞出现在斐洛涉及的每一哲学话题中。斯多亚派将当时流行的哲学知识加以改造,并广泛传播。斐洛频繁引用斯多亚派的观点仅仅表明他像那个时代的人一样,把斯多亚派的编纂物当做达到哲学知识的捷径。除了他把芝诺和克雷安德包括在“神圣的人”中以外,当我们审察他对斯多亚派资料的使用时会发现他主要是他们的批评者而不是追随者。在对哲学和智慧的定义上他们之间出现了分歧,尽管他假装引用了他们对这两个词的定义。他摒弃了他们的上帝观念,尽管他使用了斯多亚派的表述,认为上帝是宇宙的灵魂或心灵。他尤其指责那些否认理念存在的人,其中毫无疑问包括斯多亚派。他对逻各斯的使用或许在某些方面表现了斯多亚派对他的影响,但他是在与斯多亚派全然不同的意义上使用的。在他的创世理论中,他公开抛弃了斯多亚派的观点。在他对灵魂能力的分类中,他经常接受斯多亚派的图式而不是柏拉图或亚里士多德的。在他对理性灵魂的描述中,他用了斯多亚派的术语如“气息”、“精神”、“苍天”和“神圣的碎片”,但他的灵魂概念不同于斯多亚派。因此,他对斯多亚派术语的使用不能按照字义对待。在他对上帝存在的论述中,利用了一些来自于斯多亚派的证据,但他对之做了一些修改以反对斯多亚派的上帝观念,证明他自己的上帝观念。实际上,斐洛的整个哲学可被重构成对斯多亚主义的批评。(www.xing528.com)
在所有那些与亚里士多德、斯多亚派相对的观点中,他与柏拉图有共识,但他所接受的柏拉图观点都得到了根本的改变。这种根本改变可在他对理念论、创世论、灵魂的观念、知识理论、上帝存在的证据、上帝的可知性、正义行为的基础和理想国的处理中发现。但他不同于斯多亚派之处是因为对他们观点的批评,而他之不同于柏拉图之处部分是因为批评,部分是因为解释,斐洛对柏拉图学说的处理或许可以被看做是对柏拉图的一种新的理解。
因此,斐洛主要是作为斯多亚派的批评者和柏拉图主义的修改者出现的。但我们会问他是否有一个自己的连贯的体系。假若他没有像讲道一般在灵感的火花中发表言论,他是如何介绍那个体系的?我们能从他自己的著作中重构出那个体系吗?他谈到理念、力量、逻各斯、智慧和智性世界时显得太零碎、太模糊,我们能把所有这些重构成一个连贯的整体吗?他用从柏拉图和斯多亚派那里借用的词汇谈到世界中的逻各斯,我们能使所有这些成为一个体系吗?他真正从别人那里获得了什么,他又变革了什么?这些都是我们所要研究的问题。斐洛的风格就像任何一个作家一样,是所有在他之前写就的东西的产物。它吸收了不同派别的哲学家、流行的希腊宗教以及神话的术语、表达和典故。就斐洛而言,他的作品风格的外在语言是普通作者的语言,但思想的内在语言以及潜在的推理过程是哲学家的思维。斐洛作品的外在形式是一种单纯的文学解释的形式,这种文学形式决定了他处理哲学问题的顺序。他由《圣经》的章节导引,时不时以之做一个桩子来悬挂他的哲学沉思。一节或许使他想起理念理论的一个题目,另一节或许会使他想起美德的本质,第三节或许让他想起灵魂的本质。他就这样用片断的形式提出哲学问题,从未有一个问题以完全连贯的结构出现。
斐洛作为哲学家的一般观点在下面这段话中可以得到很好的体现,“哲学家屈尊将自己当做高梯下面的一个台阶,根据他们对更古代的哲学家的想象和了解来标示自己”(6)。就我所知,唯一不同的声音来自16世纪的著名犹太学者罗西(Azariah dei Rossi),他是这样描述斐洛的:“他是一个伟大的哲学家——熟知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和其他有智之人的作品——在他之前他们就在异教徒中有了声望。然而他加入了自己的新东西,因此,他有时显得是跟着他们的脚步走,但有时他不再追随他们,因为他的方式和他们的是相反的。”(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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