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本主义心理学创造观为我们展示出了一个理解创造与创造力的新视角。尽管这种有关创造的理念仍有其可质疑之处,但它所带来的积极意义却不容忽视。
一、人本主义心理学创造观的积极意义
(一)从更广泛的意义上理解创造
关于创造的传统理解多是与特殊天才的行为表现及其遗传特性相联系。而人本主义心理学家却区分了“特殊天才的创造力”与“自我实现的创造力”,并将其研究重点置于后者。这是由于人本主义心理学家更加注重从心理健康与人格发展的视角审视个体,因而便留意到了这种更广泛意义上的创造力的存在,亦即一种与心理健康相关协变的(Covary)、人人都具有的潜力的存在。这种“广泛性”主要体现在如下一些方面:
(1)人本主义心理学家把“创造力”概念运用到了更广泛的产品类别上,而不只局限于如诗歌、绘画、理论、小说、实验等高知识水平的领域。如马斯洛所说,“第一流的汤比第二流的画更有创造性”,一位普通家庭妇女的作为也可能是极有创造性的,而艺术家的作品却并非皆具创意。换句话说,马斯洛所欲表明的是应在每一事例或所有的角色和工作上都做出个人鉴定的思想(马斯洛著,李文译,1987:122—123),亦即每一件工作或每一个领域都可打上创造的烙印,并受其熏染。
(2)马斯洛不仅将“创造力”一词运用到产品上,而且还以性格学的方式,将其运用于人、活动、过程和态度上。正是在此意义上,人本主义心理学家视创造为完美人格的一种体现,可在日常生活中广泛地显露出来,它是一种自发、无抑制和不怕嘲笑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与冲动的能力,是对自己的无意识开放的产物(马斯洛著,李文译,1987:123—124)。换句话说,人本主义心理学家对创造的理解超越了从产品的角度来判断创造力大小这一传统意义上的度量标准。
(3)人本主义心理学创造观认为创造乃人之内在本性的浮现或内在价值的实现,实际上是开拓出了一条创造力的内部探索途径,拓展了创造力研究的视野,这与现代创造学过于注重创造力的外显行为研究截然有别。
内部探索为心理学重新找回了有关意识与价值等问题的探讨,将人的本性及其人格发展问题作为心理学的研究对象。人本主义心理学家通过对自我实现者的研究发现,自我实现者已经克服了二歧困境,并能将分离的甚至是对立的东西纳入到一个统一体之中,亦即自我实现者已具备了内部整合的能力,而创造力作为这种整合能力的副产品,自然也是整合了的表现(马斯洛著,李文译,1987:125—127)。换句话说,创造是整体人的一种整合能力,是自我实现者所具有的整体性人格的一种副产品。这无疑突破了现代创造学关于创造研究的“原子论”视野或思维方式。
内部探索得出的另一个结论便是创造力培养或创造教育应从培养具有健全人格的人着手的策略,亦即创造力发展或创造性人才培养应落实到“内部提升”而不是外部操纵或技法开发上。外部环境的改善或心理治疗、小组疗法等,所提供的最终也是为了满足“内部发展”这一终极目标,由此便为我们呈现出了一个关于创造力发展或创造性人才培养的新视野。
(4)人本主义心理学创造观认为创造乃人之本质的体现,这与马克思主义哲学关于人的本质即在于创造的观点相吻合,这也使得创造即是人与动物之间本质区别的重要标志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观点,得到了心理学意义上的论证。
人本主义心理学家对于创造的这种理解来自于他们对人性的洞察,以及对人性“善”的一面的领悟。这也是它与其他心理学理论的根本区别之处。
(二)为开辟新的教育形式提供理论依据(www.xing528.com)
创造教育虽已成为当前教育研究中最为前沿的领域与话题,但对于究竟应怎样实施创造教育却仍然众说纷纭,无一定论。人本主义心理学创造观立足于人格发展或人格培养的观点来看创造,无疑为创造教育提供了新的理论依据。例如,人本主义心理学创造观首先倡导应改善社会环境,其次则倡导在教师或家长的教育中采取一种“道家的客观”或“有帮助地任其自然”的方式,采取一种不干涉、不打扰的态度为学生提供一种自由发挥的创造氛围,并帮助学生认识到自己的真实本性之所在,从而成为其想成为的人,并将其个人能力发挥到极点。
人本主义心理学创造观对于创造教育的有益探讨,无疑对于我们当前的教育改革具有启发与借鉴意义。
二、人本主义心理学创造观的问题与不足
(一)重视人的生物属性的作用胜于重视其社会属性的作用
人本主义心理学家认为,创造乃人之内在本性充分展开时的必然结果,是人之本质的具体体现,而位于人的潜能与现实性之间的鸿沟则是由“需要层级”来填补的。换句话说,人本主义心理学家认为,当人的基本需要得到满足之后,便必然会趋向于更高层级需要的满足,因而也就必然会倾向于去创造,这是人的一种“似本能”。人本主义心理学的这种理论观点反映出它仍然深受精神分析学派的影响。例如,马斯洛就曾做过这样的表述:“我们必须抓住‘本能’论,或我宁愿采用的概念——‘基本需要’论。我们要抓住那些原始的、固有的、在一定程度上是由遗传决定的需要、冲动、渴望的研究,可以说这也就是人的价值的研究。我们不能既玩弄生物学的策略,又玩弄社会学的策略。我们不能既断言文化创造了每一样东西,又断言人具有遗传的天性。这两种对立的说法不能共存。”(马斯洛著,李文译,1987:146)在此种选择之下,人本主义心理学家便很自然地将先天的“似本能”倾向视为“种子”,而社会与环境等因素则只不过是“阳光、空气或水”,所起的只是辅助作用,由此便导致了其理论体系及其创造观的根本缺陷。
诚如马克思所说,“只有在社会中,自然界才是人自己的人的存在的基础;只有在社会中,人的自然的存在对他说来才是人的存在,而自然界对他说来才成为人。”也就是说,“人的本质并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马克思恩格斯全集》,1979:177)。在此意义上,人的本质的实现,是随着人类社会历史实践的发展而不断发展与完善的过程。也就是说,人的创造等潜能,不仅取决于人的生物本性或“似本能”作用,而且还受到人类社会历史实践的影响,是人类社会长期历史实践的产物。而人本主义心理学视野中的创造实质上乃“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它明显忽略了社会环境及历史因素对人格发展及创造力发挥的重要作用,因而在这一点上则是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立场与观点根本相悖的。
(二)对创造的理解过于笼统而不够具体
人本主义心理学创造观是建立在“自我实现”或“健康人格”概念的基础之上,“自我实现”是指某人成为他想成为的人,能够实现其自身价值,而价值实现与否却纯属个体的主观体验,并不存在着客观的评价标准,因而“自我实现”这一提法的准确性本身便值得怀疑。如有学者就曾指出,马斯洛所发现的自我实现者的特征,可能是依据自己的理念或价值观建构而得,而并非真实人所具备的特性。这些特征所描述的可能不是所谓的自我实现,而是马斯洛心目中的理想人格(庄耀嘉,1982:191)。这也就表明,“自我实现”或“健康人格”的现实可能性还是有必要质疑的。
这种概念上的模糊,应归咎于人本主义心理学研究方法上的不够成熟。实际上,人本主义心理学家自己也认识到了这一点。例如,马斯洛就曾指出,仅仅停留于主观的现象学方法是不够的,还“必须从现象学的开端继续逼近到客观的、实验的、行为实验室方法……——从一个较不可靠的开端上升到一个更可靠的知识水平”(马斯洛著,林方译,1987:40)。或者可以说,马斯洛所倡导的是一种层级整合的思维方式,如将人本主义科学与机械主义科学整合起来(赵春音,2001)。这从马斯洛之后的一些追随者的研究中亦可看出,如已有学者设计出了可操作的实验对人本主义心理学核心理论与概念进行一定程度的验证(陈仲庚,张雨新,1986:309)。但总的来看,人本主义心理学仍然是过于倡导现象学的主观研究方法,而与之相对的是定量的、客观研究方法的不足,从而使其概念或理论往往停留于形而上的预设阶段而难以经受严格的检验。
由于人本主义心理学的研究方法尚处于摸索阶段,因而也导致了人本主义心理学关于创造的种种看法过于笼统而不够具体。诚如有学者所指出的,马斯洛所说的创造力“必须要从总体上对创造来加以解释,这是正确的;问题在于这种方法本身并没有提供如何进行教育的方法,也没提供哪怕是一般性的指导方针。它常常是以同义反复的方式来做结论的。比如象‘创造者必须要具备创造的个性’或者‘为了促进创造力我们必须要准备好适宜于创造力的气候’”(阿瑞提著,钱岗南译,1987:435)等等。
此外,人本主义心理学家中除有罗杰斯提到“建设性创造力”这一概念,并对产生建设性创造力的条件进行了探索之外,其他人本主义心理学家均未能够在价值层面上对创造的结果做出区分,这也在某种程度上表现出人本主义心理学创造观对创造的理解过于笼统而不够细致的一面。
人本主义心理学创造观虽然拓宽了我们关于创造及创造力开发的思路,但其落实在实践中的可操作性并不强,或许这将有待于人本主义心理学研究方法的进一步完善。可喜的是,目前国外已有学者将人本主义心理学的整体论方法论思想,与近年内兴起的非线性理论联系了起来,并特别提出要引起创造力研究领域的充分重视(Krippner S,1990)。因而人本主义心理学关于创造力的观点过于笼统的缺陷,有望在今后的研究中得到一定程度的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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