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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研究:辅助之科学

时间:2023-11-3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第二章辅助之科学前章所讲述凡初步之搜索事业,吾人既拟定其为之有法而告成功,人于此获得关于一事之有用史料,虽非全部;然既有其大部分,乃悉聚集之。于此二场合中,实际之积极智识,为初基的,而又为辅助的,诚如德国所谓Vor-und-Hulfskenntnisse,其为必要必须正不减于精确推度之习惯。Mably氏之言曰:“为首当研究自然法律,公共法律与社会科学及政治科学。”彼于一八二〇年,著书区分所认识之历史家初基学识为三种:曰文学的,曰哲学的,曰历史的。

历史研究:辅助之科学

第二章 辅助之科学

前章所讲述凡初步之搜索事业,吾人既拟定其为之有法而告成功,人于此获得关于一事之有用史料,虽非全部;然既有其大部分,乃悉聚集之。因而有二事当问者:其一,或此史料既早经鉴定;其二,或尚在粗胚之状况中。此盖为“书目总论”之搜讨工夫所当决认之点,而为探讨中先于逻辑工作中之一部也。在第一场合中(史料既经一度之经营),必须于其程度效验上,证实此鉴定之事,既已为之而准确与否。在第二场合中(材料尚在粗胚之状况中),则必须自身从事于鉴定工作。于此二场合中,实际之积极智识,为初基的,而又为辅助的,诚如德国所谓Vor-und-Hulfskenntnisse(初基及附加之知识),其为必要必须正不减于精确推度之习惯。盖人于鉴定工作之进程中,每能以推度不良而陷于错误,或则纯然以昧惑不晓而致误也。校雠考证家与历史家,与他种专门职务亦正相似,若于某事毫无专门知识之观念,而欲恃自然之倾向,或纯粹方法,以从事考验,实乃不可能之事。然则校雠考证家与历史家之专门学识,将由何者而构成之乎?别以虽非切当而较通用之名辞言之,则当问曰,与目录知识并重,或次于目录知识,而为历史的“辅助科学”者,究何物乎?

Daunou氏于所著《历史学讲义》(Cours d'étudesHistoriques)中,曾设与此同性质之一问题曰:“何种学问,为彼预拟作史之人所必须从事?何种知识,必须获得,而使彼创始著作之人有成功之希望?”前于彼者,若Mably氏,于其《历史研究》(Traitédesl'etude.deHistoire)中,亦论之曰:“彼欲为历史家者,当有必不可缺之初基学识。”然Mably与Daunou二氏之观念,若上所举陈者,自今日视之,殊觉特异,彼之意见与吾侪之意见之间实有一明划之距离。Mably氏之言曰:“为首当研究自然法律,公共法律与社会科学及政治科学。”Daunou氏固哲人,其人为文学学院(académie des inscriptions et belles-lettres)之永久书记。彼于一八二〇年,著书区分所认识之历史家初基学识为三种:曰文学的,曰哲学的,曰历史的。关于文学知识,彼包含范围极广,最初“当注意读一切伟大之范本”。伟大之范本为何?Daunou氏于此,无所犹豫,于始段即解说之曰:“一切史诗中之主要作品,盖此皆诗人所创造之叙述的艺术,且无论何人,苟不曾于此加以肄习,则其知识仍为不完备者。”又须读稗史小说,尤须读近代小说,盖“彼诏示吾人以事实及人物之艺术的配置,细目琐节之分配,以巧熟之手段,铺陈故事,断续得宜,并以奇诡之致,引起读者之注意与警异”。最后乃读历史中之佳作,“若希腊史家之Hérodotus,Thucydides,Xénophon,Polybe,Plutarque等,若拉丁史家之Caesar,Salluste,Livy,Tacitus等,其在近代,则Machiavel,Guichardini,Giannone,Hume,Robertson,Gibbon,Cardinal de Retz,Vertot,Voltaire,Raynal,Rulhière皆是。余非屏绝其他史家,然上之诸家,已足备历史之性质派别。盖在彼等著作之中,各具极相殊别之方式也”。其次之一事,为哲学的知识,当深造于“意象学(Idéologie)及道德学与政治学。凡著述中之能进益此项知识者,Daguessean氏既告吾侪以A ristotle,Cicéron,Grotius矣。吾更列引古代及近代最高之道德家,及政治经济学之研究,为前世纪中叶之所出版者,与一切政治科学之著述。能具备通论细目及应用者,若Machiaveli,Bodin,Locke,Montesquieu,Rousseau及Mably诸氏,与其较彰著之弟子及注释家皆是也”。其三之事,为作史之先,“必须知历史为物,凡人若未能对于其所治者全已通晓,则不宜妄创新史”。将欲作历史家,必须读一切良美之史书,且于此刻意研究,视为文体之范型,若能读之至二次,其效尤宏。且特意探讨其中所含之事实,能留深入印象,则可保不灭之记忆焉。

此皆八十年来人所思考,以为普通历史家所必需要之积极意见也,人每于此尚有混淆泛滥之意见,以为欲于专门事物上获得深奥之知识,则尚有其他学识,亦为必需而有用。Daunou氏有云:“历史家所诠解之事物,若遇其细目琐节时,实需要极广泛与最殊异之知识。”其所谓广泛殊异者为何,请视彼之如何持论。其言曰:“常须通习无数之语言文字,有时亦须具物理数学之知识。”彼更补充之曰:“此种事物上,所谓普通智识,为一切文学家所必具者,斯足以供给历史家之应用而有余。”一切著作家,皆如Daunou氏然,皆曾尝试计算一切初基知识,与道德的方面与智识的方面之倾向,为历史工作所需者,非失之于太寻常,即成为滑稽之过高。自E.A.Freeman氏而后,历史家已成为无所不知,若哲学、法律学财政学、人种学、舆地学、人类学及一切自然科学等皆是。一历史家在研究中,能不遇及往时之哲学法律财政等问题乎?举例言之,若财政学于讲解现代财政,实为必需,则于往时财政问题,欲批评解释而发抒一意见,又岂减其重要?E.A.Freeman氏曾宣言曰:“历史家常须从事于任何事物之叙述,故彼所通晓者愈多,则彼工作之预备亦愈优胜。”但按之实际,人类知识中之一切,并非同有效用,其中一二,为用甚少,即有用亦仅属偶然。故云:“余于历史家欲兼精化学以备其研究上万一之用,甚为怀疑,然其他专门知识,则关系于历史,甚为切要,例如地质学及其他自然科学之与地质学相接近连属者是也。盖历史家若晓地质学,则其工作必较佳,其事甚明。”更有问者,历史学者所为为古人所称为阴郁的研究之一,则所需者,仅有沉静之心思与劳劬之习惯即可乎?抑或历史家应投身于纷扰之活动中,先参与造成眼前历史,然后执笔以描写过去之历史乎?疑问之来,不可数记,浪费楮墨于凌乱无趣味之问题,争执多时,终无结果,此所以使人怀疑于方法之论也。吾人之意,则以为舍翘示常人所漠视之历史方法,为历史学者所必需之训练外,于常识所开示之作史术训练,实无可为适当之增补也。

于此所举陈,非谓文学家之历史家,道德伦理之历史家,与纵笔驰书之历史家,若Daunou氏与其并时俦辈所设想者也。此盖仅关于彼辈历史家与校雠考证家之欲诠释一史料,以预备或实现其科学式之历史著述者,若彼辈者,实需要专门之本领,然则所谓专门本领者果何意乎?

今有一文字之史料于此,若不能读之,将有何用。埃及史料迄于Franqois Champollion时代,皆以楔形文(Hiéroglyphes)书写,人所称为死文字者也。人以为若治亚西黎(Assyrie)之上古史,而无困阻,必当学习解识Cuneiformes(波斯及亚西黎之一种楔形文字)之文字。同例,若人欲于或种史源之下,为创始之工作,则在上古史与中古史之广漠田野中,必当善为肄习,以解识铭刻与手迹本,言希腊与拉丁者必于金石铭刻学(Epigraphie),言中世纪者必于古体文字学(Paléographie)。盖凡求解识上古与中世纪之铭刻手迹本者,必先集合其必需之知识,此即历史学之“辅助利学”,更确切言之,则当曰,上古及中世纪历史学之辅助科学。中世纪之拉丁古体文字学,成为中世纪学家勉强担负之囊橐,正如楔形文古体文字学之于埃及学家然,其例甚明。然吾侪于此,尚须注意一殊异之点,今世绝无一人未曾具有初基之古文知识,而冒昧从事于评释埃及学。然反观之,则其例不鲜,如人之经营中世纪地方史料之学者,每对于由形式上定其近似时代之事,及正确解识其省笔略字之事,皆毫未学习。此盖因中世纪文字与近代文字,其大部分相近似者颇多,人每于此,采经验之方法,从习见上,与惯觉上撷取之,遂滋误惑。此误惑甚危险,校雠考证学家之未尝从事于初步之古文智识者,每常觉察其时时陷于最大之解释谬误。其谬误有时仅足将其所为鉴定解释之工作,完全动摇,故自修学者(antodidactes)苟不限于实用所得,而更了解于古文字学之初步知识者,则至少亦能减省其自为摸索之苦,与耗费长久之时日及失望也。

今有可读识之史料于此,若不能了解,则有何用。如Etrusque(远古意大利地之一种文字)之铭刻,及Cambodia(越南古文字)雕刻之残文古字,今皆可读,但谁能解之,人不能解,则亦归于无用耳。凡治希腊史者,必须本于希腊文字所诠释之意义,而审议史料,其事甚明。质言之,其结果乃识希腊文也,此理至明,为读者所认,但仍有若干之人,似仍不以此事置诸怀抱。故少年之肄习上古史者,其于希腊文与拉丁文,不过浅尝而止。人之未尝研习中世纪之拉丁文与法文者,每自拟为已通晓,彼盖曾习知古典拉丁与近世法文,遂用以从事于解释史文,真确之义既失,或虽甚明了者,于彼亦似黑暗。若此者盖若干人,历史中之无数谬误,其原因每以质直之文字,为舛谬或不确之解释,而陷于此误,皆由彼研究者于古文之文法辞类,及其巧妙结构,不能加以通晓也。凡可供著述之史料,非由近世文字诠解,且非可随意领会而无所困难者,则文字学之坚实知识,其于历史搜索之事,按之逻辑,应为先务也。设想有明白可识史料于此,若其一切例证,尚未曾确定无疑,则在未能证明其确实之先,遂与承认,亦为不合法。为证知史料之真实与其来源,所需者二事,推理与知识是也。换言之,欲用推理必根据于代表初基搜讨之结晶之事实。此等事实,不能临时结构,必有待于学习,若古代官书公牍之真伪,即学养有素,论理有法之学者,设非熟悉于何等朝廷僚司及时代之习惯与一切官书公牍之属于特定种类,而含有一切可信之共通品质者,亦未易辨别。于此当如初步校雠考证家之所为,以多数史料文牍之类似者相比较,于宣示判断之先,必自了解此真实文牍所异于他者为如何如何之点。若既具有多数之原则,与累积观察后之经验,及由工作结果所得之规范程式,为彼工作人所反复研究,与详细比较而获得者,以为参考,则彼之业务,能不因此而日致于简单便易乎?此种原则观察及结果,使公文与官牍之鉴定,愈趋便易者,是名曰古文牍审验学(Diplomatique)。此古文牍审验学,与金石铭刻学、古体文字学及文字学,同为历史搜讨上之一辅助科目也。

金石铭刻学、古体文字学、普通文字学与古文牍审验学及其他附属科目(专门之年代学Chronologie与符玺印刻学Sphragistique),非仅此即足备历史搜讨之辅助科目也。关于文字之史料,若于同样材料所得之结果未尝学问,而遽从事于鉴定此种材料之工作,则其为害不堪设想,聚集此等之结果自为一科,名曰史文学(Histoire littéraire)。(编史学Historiographie为史文学之一部)至于实物史料之鉴定,若建筑物雕刻图画之作品,及其他各种品类之物(军器、衣服、用具、钱币、奖章、甲胄之类),则须熟悉古物学(A rchéologie)与其支流之学,若钱币学(Numismatique)、纹印章(Héraldique)等之规则与观察也。(www.xing528.com)

吾侪今乃得审验此不甚明了之“历史辅助科学”之观念而非徒然矣,人或称之曰“副属科学”或“卫从科学”,然此等名谓皆不能令吾人满意。

第一,即一切所谓“辅助科学”云者,实非尽为科学也。例如古文牍审验学,如史文学,仅为将鉴定所获得而累积之事实,为有方法之措置。彼仅于自然状态中,将尚未经鉴定之史料,使其易于施用鉴定而已。反观之,若文字学,则自身具有规律,为已建立之科学。

其次,在此一切辅助科学之中(质切言之,非属于历史,乃属于史事搜讨者),必须辨别何者为每一工作人之本分中所必须专治专攻者,与何者为仅于有必须用之机会时,能知其出处即已足者。质言之,即何者为吾人必须亲身专注之知识,与何者为吾人仅供短期使用即足之资料也。中世纪学家(Medieviste)必当知如何以诵习了解中世纪之文字,然就其本身论,彼如将所觅得有关于史文学及古文牍审验学之一切特殊事物,悉充塞于记忆中,则亦无何等利益。

最终,绝无一种知识,为任何历史(或史事搜讨)之辅助科学。质言之,即无一种知识对于研究历史中之若何部分皆有用也。故于本章首段所举问题,殊不能得概括一切之答案。凡校雠考证家与历史家之所应专门肄习者为何?凡校雠考证家与历史家之专门知识所包含者为何?盖视其情形而定,视其所准备研究者为历史中之若何部分而定。通晓古体文字学而为关于近代法国革命之历史研究,则无用;通晓希腊文字而诠解中世纪法兰西史上之某点,则无用。故吾人敢言,凡人欲于历史之原始工作上从事,至少必具备一切初基知识之准备(在Daunou所主张之普通教育之外),于史料之搜弋诠解及鉴定有所辅助。此项知识,随人所治而变易不同,视其于全史之中所专攻者为何部分,此项专门知识,属于近世史及现代史者较为简易,属于上古史及中世纪史者较为繁难。

历史家专门技术之改进,易文学哲学之“宏文轨范”之研究,而代以积极之知识,确足以辅助历史之搜讨,是乃最近时期之事。其在法国,尽本世纪之大半,治历史学者,仅受文学之教育,如Daunou氏所主张焉,学子几皆以此为满足,不复外此他求,间亦有少数人思虑及此,然为时已晚,事后之悔憾曾何足补先事预备之不充?故彼辈中杰出之人才,最为彰著之例外者,亦不过一能文之人,而不能从事科学工作。当时略无专授此等“辅助科学”及专门搜讨方法之教育,仅因研究中世纪之法兰西史故,而略设科目以建一特科学校,即所谓“古简学校”(école des chartes)是也,此建立学校之一简单事实,五十年后,乃成绩优良,超越一切法兰西(及外国)之高等教育机关。此中曾养成优良之研究家,恒能贡献无数之新结果,而他处学者则但能高谈问题而已。直迄今日,唯此古简学校能予中古史家以较为优良之训练及研究。盖修业以三年为限,且将各种科目,如罗马文字学、古体文字学、古物学、编史学及中世纪法律等,悉联合而研究之。唯在现今,此辅助科学既已遍设,颇为普及,且亦设于大学课程之中,其他方面,若金石铭刻学、古体文字学、古文牍审验学之教材,亦自二十五年以来,颇为增多。二十五年以前,人之口授此项课程者,每欲攫得供给此项材料之良书,常无所得。自有专门讲座及讲义范本以来,由于可以实际研习之故,而觉口授为余事,且亦无若何特殊功效,凡学子无论曾习高等教育,而为此固定训练与否,若彼对于投身历史工作之先所当通晓者而昧昧不习,则决不能从宽通融。事实上凡人曾肄习此事者,其所轻忽遗漏,恒较昔者为少,以此之故,前所言之此等讲义范本,其刊布极为迅速,而亦极有价值效用。

未来之历史家,挟此初基知识之武器,固能保护彼不陷于无能及永误之途矣。吾人设想彼能免于此谬,初未问其谬误之来源,由于书体及史料文字之不完全了解,或系对于前人著作及校勘鉴定所获结果茫昧不能深悉。但彼固有补此缺憾之物,即人所必须通晓与应当通晓之知识也,唯此等推想,亦过于乐观,吾人不能曲为隐饰。当知凡人若仅从事于“辅助科学”之定式课程,或倾注心力以遍读典籍学(Bidliography)、古体文字学与文字语言学之佳著,实断然不足。即从事于由实习而获得之若干个人亲身经验,欲求常能博闻洽知而确凿无误,亦决其仍为不足。故第一须长期研究或种确定性质确定时期之史料,于此等性质时期之史料中一切事实,具有深透之观念,具有“心证而不可宣”之知识。故于遇有同样性质时期之新史料时,遂能较他人善于从事。此“专门校雠考证学”既植基深固,无物足以取而代之,此即专门学家辛苦困难工作之报偿也。其次则专门学家亦有时错误,若古体文字学家,每当持续其注意,以预防蹈于反复变易之解释;若文字语言学家,其意念中岂能尽免乖舛伪谬之意义。校雠考证家之视其他,尤为无定,常有将一种已刊布之文字,认为未经出版而印行之者,而于其所应知之史料则反加以轻忽。盖校雠考证家之度其一生,即在继续不断完成其“辅助”知识,此知识盖自理论上认为绝无完成之期者,然此固不碍吾人假定之成立。实际上仅当知者,吾人对于史料,当将正式工作暂延,非直迄于能通晓一切“辅助科学之各专支”,决不敢开始造史。

设想有人曾先期肄习于适宜便利之初基知识而既有所获矣,则于此所尚当知者,乃如何以处理一切史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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