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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原则之一:崇尚简洁

时间:2023-11-3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因而崇尚简洁是禅宗修辞围绕“利于开悟”这一中心原则的另一个次原则。另有近一半会话的话轮在二到五次之间,只有不到百分之五的会话超过五次话轮。

次原则之一:崇尚简洁

第二节 次原则之一:崇尚简洁

禅宗认为“禅悟”状态和幽邃的佛理是“不可说的”,因而主张“不立文字”,但由于习禅者也是活在以语言为生存空间的当下现实里,他们在传授禅悟经验时,除了一些特殊的非语言性手段外,也离不开语言的运用。所以,我们在前面也论述了禅宗“不立文字”并不意味着反对语言文字,也不是永远不需要语言文字。禅宗的修辞实践证明,他们把语言文字作为一种“机巧”、“方便”施设,目的在于通过语言的激发、引导、诱导作用而有利于禅宗弟子的开悟。但是,禅宗毕竟对语言的局限性看得很清楚,因而对语言的运用也是很慎重的,力求简洁精练。尤其在日常师徒对话中,很少有长篇议论的。“禅家机锋讲究以口应心,随问随答,不假修饰,自然天成。”(6)因而禅宗在对答中,目的在于寻找、等待和创造一个有利于弟子开悟的契机,而不是为了论述或者传达理性的信息,因而说多常常并不比说少更有用,甚至说得太多、太复杂反而会诱导弟子的逻辑分析的“攀缘”心,以至于影响开悟机缘的到来。“禅宗应答,往往以少胜多。在他们看来,以不答为答,以少答为答,可以随便听者驰骋想象,答得越少,规定性越小,他人的想象余地就越大,或许可以‘撞着来时路’,顿悟本心。而且,真正的玄旨是无法完全用语言、文字及色彩去描述的,所以‘不立文字’的禅宗到了非用文字不可的时候,便特别讲究简练。只有简到极点,才能余出大量的空间,去供人们揣摩、思考。”(7)因而崇尚简洁是禅宗修辞围绕“利于开悟”这一中心原则的另一个次原则。在具体形式上主要表现为:

一、问答极为简短

禅宗语言主要是记录禅师与禅师、禅师与弟子之间的对话——实际上就是一种谈话语体的书面记载,通常是以相互问答的方式展开的。这些对话一般是围绕禅宗的各种重要原理而进行的,其问话通常是“如何是道”、“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如何是佛”等包含终极性问题的语句,问话的语句直接指向所问的问题本身,而几乎见不到伴随就问题而生发的议论或阐述个人观点。而回答语句不管是直接地指称(这种情况相对较为少见——这是由禅的不可说性决定的,而且这里所说的“直接”也是相对的),还是绕路说禅、问东答西,或答非所问,或规避支遁等,也大都是用短短一句话概而言之,很少枝蔓杂芜、拖泥带水、长篇大论。这同现代科学讨论或新闻采访中发话人和受话人之间的问答方式完全不同,这也正是禅宗修辞“直指人心”的直接性和简洁性的体现。例如:

问:“如何是古佛心?”师曰:“白牛露地卧清溪。”(《景德传灯录》卷二四《石门山绍远禅师》)

问:“如何是法?”师曰:“唐人译不出。”(《五灯会元》卷一五《雪峰象敦禅师》)

僧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多少人摸索不著。”(《五灯会元》卷十五《彰法澄泅禅师》)

僧问:“如何是佛?”师曰:“木头雕不就。”(《五灯会元》卷一六《云居了元禅师》)

以上四个会话都是一问一答,“如何是古佛心”等四个问句的语义都直接指向和切中问题的实质,直截了当,全无枝蔓;而“白牛露地卧清溪”等答语的语句或以隐喻、或以象征,或否定、或规避来解答问语提出的问题,干净利索,清清爽爽,避免因烦琐论说而可能导致学人对分别心智的执着所产生的不利于开悟的“所知障”,以期从根本上逗引问话人的悟性,并诱发禅机可能出现的有利机缘。总之,这些答语并非意在阐释什么玄奥的哲理,而在于激发问话人的当下领悟,因而多说无益,简洁反而胜过繁多。

二、会话话轮极少

禅宗语录以会话为主,而会话是由发话人和受话人相互以对方为说话对象来进行,双方不断交换会话角色(role),并且常常以“问”和“答”的方式(也有非问答的形式)蝉联交叠而形成对话语篇。一般把会话中的一次往返问答(或非问答性的一来一往)称为“话轮”(turn)。按照世俗语境的实际会话情况看,作为应酬性的或简单日常生活的会话,这种话轮的次数一般比较少,少的仅有一次,多则也不过三五次。但如果是正式探讨问题,尤其是学术研讨、论辩过程中双方交流的对话,出现的话轮比较多,常常超过十次甚至达到几十次、上百次。禅宗的语境中,尤其是禅宗文献所记载的语言中,禅师与禅师或禅师与弟子之间的会话主要是围绕佛教禅宗的终极性真理、开悟契机、体悟经验等话题来进行的。应该说,他们所面对的问题甚至比世俗学术问题更加深奥、更加复杂,就一般理性思维而言,即如果从理性思路来分析探讨的话,这些话题即使用上几十次、上百次来往返讨论和辨析也是不够的。但是,我们在禅宗语录、灯录中所看到的却是相反的情形——禅宗的会话话轮次数极少——少到常常只有一次,即一次会话只有双方的一问一答,前面的四个例子就是属于这种情况,而且只有一次话轮的会话在禅宗修辞活动中占的比例几乎超过半数,正如日本禅者柳田圣山所说:“禅问答通常是一句一答,像古代希腊的对话那样,不是连续的。中国人,意趣是探索眼前事物的永恒真理。在这些问答中突出地表现出这种思想趋向。”(8)另有近一半会话的话轮在二到五次之间,只有不到百分之五的会话超过五次话轮。(www.xing528.com)

三、“一字禅”的运用

所谓“一字禅”是指“唯以一字表现禅之宗旨者,又作一字关,乃云门文偃禅师之特殊宗风。”(9)也就是说,在禅宗的修辞实践中,尤其在禅师与弟子相互问答对话过程中,有一种特殊的修辞手法,即针对学人的提问,禅师仅用一个字来回答,以此体现或激发禅机,引导学人悟取禅宗的根本宗旨。但是,这用作回答的“一字”句,从语义的关联性来看并非是针对问话语句的意义的实问实答;相反,单从问答之间的语义关联以及逻辑性来看,这“一个字”的回答句常常是牛头不对马嘴,令人不知所云。然而,它所蕴涵的深层禅意和禅机,是真正悟禅者所能领悟并欣赏的。例如《碧岩录》第八则(大四八・一四八中):

翠喦夏末示众云:“一夏以来,为兄弟说话,看翠喦眉毛在么?”保福云:“作贼人心虚。”长庆云:“生也。”云门云:“关!”

雪窦对此是这样评唱的(大四八・一四八下):“千古无对,关字相酬。”意思是指保福和长庆二人所答皆非,独有云门一字禅能对得此问。但是,如果单纯地从语义上去寻求云门所用的“关”字这一个字的回答语句的妙处,不免令人茫然不知其妙。因此,必须撇开语义和逻辑理路的探寻,而归于悟性思维和灵感思维的某种启发和暗合的机缘。总之,这种被称为“一字禅”的回答语,传达和承载了禅宗的某种深层旨意和禅悟信息,但这种传达和承载并非通过这“一个字”本身的字面意义来实现的,而是在禅宗所特有的“此情此景”语境和禅宗修辞双方所共处的某种特殊的文化氛围、体验心理的背景下整合和暗示出来的。我们认为“一字禅”作为禅宗修辞的一种特殊形式又具有一定的表达效果,按照辞格构成的条件,它是有资格被当做一种新辞格析出来的。但是,它是禅宗语境下的产物,就其产生的原因而言,并非出于形式上的刻意追求和癖好,而是禅师为了激发弟子的悟性思维而采取的一种简洁的修辞形态——这种简洁首先是字面上的简短,即只以“一个字”作为回答语句,其次,它完全消解了其自身字面上语义的多义性,使修辞接受者(习禅者、弟子)打破意识层面的探寻而趋向真如佛性的直接体悟,因而它的主观语效也是明确的、直接的——从而也就是简洁的。又由于这种“一字禅”

的修辞格式自从云门宗的开山者文偃发其端轫以来,在禅宗教育和机锋对接的活动中得以广泛推行,仿效者比比皆是,以至于形成一种带有相当普遍性的禅宗修辞现象。也就是说,它的出现已经不是局限于形式的刻意模仿,而是成为禅宗修辞的某种倾向和风尚,甚至是禅宗修辞的一种特有的风格——而当它已经成为禅宗修辞者的某种自觉追求时,它也便上升为禅宗修辞的一条重要原则了——尽管这条原则从根本上讲还是为“利于开悟”的这条基本原则服务。在禅宗的历代语录中,这种“一字禅”的修辞现象非常普遍,因而“凡禅林师家,以一字答复学人之疑问者,亦皆称为一字禅”(10)。可见,它的意义已远远超出形式或格式的本身,因而我们认为不应该将它作为辞格来对待,而视之为禅宗修辞的一个原则似乎更符合它产生的实际原因。综观禅宗问答对话中语句的普遍简洁性,我们可以认为“一字禅”是简洁问答语句中更加典型化、更加突出的一种极端修辞形态。请看下面例子:

问:“如何是直截一路?”师曰:“截。”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苦。”问:“如何是道?”师曰:“普。”问:“如何是学人自己?”师曰:“失。”(《五灯会元》第435页)

针对学人的问话,禅师全部用“一个字”予以回答:“如何是直截一路”意指怎样做到对禅境界的直接体悟和当下实现,这几乎是不可用语言来传达的问题,禅师以一“截”字回答这个问题可能意味着:(1)含有“截”字的“截断”义,意即叫学人截断妄想情识,靠悟性思维直接去体悟所提出的问题,甚至连问题本身也应该“截断”并加以抛弃,而不应执着于它;(2)用一个“截”字来回答问题,毕竟在语义上不够显豁,令学人顿生“疑情”,而禅师所希望的正是让学人在“疑情”的逼拶下最终放弃意识层面上的寻求从而激发灵感思维的产生以获得大道的直接体认。其他几个问题的回答都是用“一个字”,也都可以从这两方面来分析。总之,这种“一字禅”是禅宗修辞用以体现简洁原则的一个重要标志和手段。下面再举几例,读者自己可从中去品味它们的意蕴。

衡州华光范禅师,僧问:“灵台不立,还有出身处也无?”师曰:“有。”曰:“如何是出身处?”师曰:“出。”问:“如何是西来意?”师曰:“道。”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验。”问:“牛头未见四祖时如何?”师曰:“自由自在。”曰:“见后如何?”师曰:“自由自在。”问:“如何是佛法中事?”师曰:“了。”(《五灯会元》第442页)

洪州清泉山守清禅师,福州人也。僧问:“如何是佛?”师曰:“问。”曰:“如何是祖?”师曰:“荅。”(《五灯会元》第472页)

明州瑞岩智才禅师,僧问:“如何是截断众流句?”师曰:“好。”曰:“如何是随波逐浪句?”师曰:“随。”曰:“如何是函盖乾坤句?”师曰:“合。”曰:“三句蒙师指,如何辨古今?”师曰:“向后不得错举。”(《五灯会元》第75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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