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甸高地诸政治体系中的景颇语亲属称谓

我以前发表过一篇对景颇语亲属称谓的逻辑的细致分析（Leach，1945）。为了引用起来方便，我把文中的两张表格重印在下面。

表1　相互的称呼

两个右列里的称谓是两个左列里的称谓的回应称谓，反之亦然。

注：在尼-克日关系中，克日总是男性。在匝-克日关系中，克日是男性或女性，如果是女性的话，彼此不能通婚。

下面是对表2（见下）的解释：

在以AA、A、B、C、CC为标题的各列里，左边的称谓代表女性，右边的代表男性。一个竖列中横向的每一组表示一群兄弟姐妹。所以在B列里，纳、普和瑙是自我的兄弟姐妹；纳和普比自我年长，瑙比自我年轻。与之类似，嬷和瓦是自我的“父亲”和“父亲的姐妹”，而嬷和枝是自我的“父亲的父亲”和“父亲的父亲的姐妹”。在每一列里，男性都会或将会娶右边一列中的女性；他们是左边一列中女性的兄弟（普-瑙），在代际层面上，他们是上一行男性的儿子（沙），是下一行同列中男性和女性的父亲（瓦）。在中间的B组，男性写作“男性自我”，他的姐妹写作“女性自我”。对于表中列举的每一个人，“男性自我”所使用的称谓以粗体字给出，而“女性自我”所用的相应称谓则以一般字体直接在后面标出，即：然/宁。A、B和C各列标题中显示的达玛、普瑙、姆尤等称谓是对这些世系群集团的景颇语称谓，无论“自我”的性别。木督瓦（Madu wa）和木督姜（Madu jan）的意思分别是“丈夫”和“妻子”。

表2　对自我而言的称谓体系

表示姻亲关系的称谓在使用中其实意义是一样的，无论理想体系所设想的婚姻实际上情况如何。所以男性自我的妻子的父亲也许跟他的母亲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男性自我的妻子的父亲还是被称作匝，男性自我的妻子的父亲的姐妹被称为怒，男性自我的妻子的父亲的姐妹的丈夫被称为瓦，凡此种种。在田野工作中第一次碰到这种体系的时候，总觉得它繁复无比，那正是这种借用关系所造成的后果。

我们读这个表的时候应该明白，同性别的同胞关系总是用同样的称谓来指称，同性同胞的孩子们也被当作同胞来看待，所以母亲的姐妹被称为怒，母亲的姐妹的丈夫被称为瓦，母亲的姐妹的儿子（比说话者年长）则是普。

在表2中，我们可以把水平的各人群看作是年龄组或者世代，其间的区别是任意的，除了说话者自己的父系群体，这里的分层就要严格按照生物世代来决定。在地方群体之外，情况未必如此。老汉也可以娶年轻的姑娘来做侧室，于是丈夫会和妻子的父亲一般大，或者更大。考和匝之间的区别在这里会变得有些模糊。

在实际上，在亲生父母和类分（classificatory）父母之间还是存在区别。用法各地不同。吉尔霍兹（Gilhodes，1922，pp.199f.）列出了一长串在高日地区记录下来的区别性小品词。下列称谓是一般的用法：

瓦迪（wa di）是比生父年长的瓦。

瓦兑（wa doi）是比生父年轻的瓦。

努东（nu tung）是比生母年长的怒。

努兑（nu doi）是比生母年轻的怒。

经过缩略，特殊化的小品词有时可以单独使用。所以有些观察者发现东（tung）被用来称呼母亲的姐姐，而恩兑（n'doi）则被用来称呼母亲的妹妹。汉森（Hanson，1906）列出过类似的小品词，如用枝和威等等。下列变异属于颇为不同的一类：

（a）在密支那地区的部分地方

君（jum）…………………………父亲的父亲

枝……………………………父亲的父亲的父亲

（b）在八莫和北部掸邦地区

枝凯（Ji hkai）……………………父亲的父亲

枝柯（Ji ke）………………………父亲的父亲的父亲(www.xing528.com)

枝兑（Ji dwi）……………………母亲的父亲

枝柯兑（Ji ke dwi）………………母亲的父亲的父亲

威凯（Woi hkai）…………………父亲的母亲

威柯（Woi ke）……………………父亲的父亲的母亲

威兑（Woi dwi）…………………母亲的母亲

威柯兑（Woi ke dwi），又称兑柯（dwi ke）……母亲的父亲的母亲

但与上面的说法相反，吉尔霍兹（1922）列出高日地区的用法：

凯（hkai）…………………………母亲的父亲

开威（hkai woi）………………母亲的母亲

枝（ji）……………………………父亲的父亲

威（woi）…………………………父亲的母亲

所有这些短语中，核心的亲属范畴是枝（男性）和威（女性）；其他的小品词提供的只是这些类别里的一些亚范畴，即使有时可以为简略起见而单独使用它们，也不能把它们本身当作亲属称谓。在茶山方言里，我用姆尤-达玛的地方被代之以短语姆尤-诗伊（mayu-shayi）。毫无疑问，还有许多方言变体。

为了区分同一类别的两个亲戚，可以加上个人的名字，如普甘（Hpu Gam）、普瑙（Hpu Naw）那样。称呼平辈或长辈的正常形式是用亲属关系称谓而非人名：即“普俄！”（Hpu E）（并非“甘俄！”[Gam E]）。另一方面，父母和自己的孩子们说话的时候则称呼他们的名字或者小名，不是不加区别地称为沙（sha）。夫妻之间通常称呼彼此的名字。妻子有时叫丈夫木督瓦（Madu wa），但这是正式的叫法，相应的木督姜（madu jan）只是间接称谓。“普巴”和“纳巴”（Hpu ba， na ba，即“大哥”、“大姐”）分别用来区分同胞的长兄和同胞的长姐。

完全陌生的人则用感情色彩更淡的亲属关系称谓来称呼。下面是常见的口头用语：

自我（男性）称呼：老年男性为瓦迪；同龄男性为考；小孩为沙；老年女性为威；同龄或更年轻的成年女性为克日（hkri）。

自我（女性）称呼：同龄男性为匝；年轻得多的男性为舒；小孩为舒；任何其他女性为宁。

正如第四章和第五章解释过的，其中有种隐含着的长幼秩序，对任何集团B的自我来说（表2），集团A比集团B年幼，而集团AA又比集团A年幼，同样，集团C比集团B年长，集团CC又比集团C年长。与此一致的是，AA全体（对于男性自我而言）都是舒——“孙子”，而CC全体都是枝——“爷爷”。

要注意的是，对于一个男人而言，以下范围的女性亲属关系在理论上都是有乱伦禁忌的：

怒——母亲；威——奶奶；嬷——父亲的姐妹；尼——母亲的兄弟的妻子；纳——姐姐；然——哥哥的妻子；克日——父亲的姐妹的女儿；瑙——妹妹；沙——女儿；舒——孙女。

另一方面，合适的结婚对象是有“南——母亲的兄弟的女儿”身份的女人。

其实很少有人注重理论上存在的外婚规则，除非双方亲戚的关系过于紧密。一个男人与在被禁止之列的一位女性近亲的婚姻，将扰乱地方化亲属集团之间的姆尤-达玛关系的结构，故而会遭到反对。但是如果亲属关系很远（拉乌拉塔）^[1]的话，“乱伦”就无关紧要了。在实际生活中，一个男人很有可能娶一个严格来讲应该算作瑙、尼、克日或者舒的女人。

就我所知，阿几语的称谓体系可以逐字翻译成景颇语，意思不变。但是对其他的各种木如语或者傈僳语来说就不是这样了。侬语有景颇语体系中关键的姆尤-达玛特色，但结构上却不同于景颇（见Barnard，1934，p．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