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江西文学是否值得研究?
无论从当时还是现在的行政区划来看,江西文学在整个元代都是极其繁荣、极其重要的。
元代江西拥有数量众多的文人和文集。以《江西诗征》元代部分和《全元文》为例,按现有江西行政区划统计,两书收录江西人分别为209人和300人上下;按元时区划统计,两书所录江西人分别为180人和210人上下。雒竹筠遗稿、李新乾补编《元史艺文志辑本》(1999年北京燕山出版社)著录有诗文集存世的江西籍文人32人。而江西文人文集实际总数要远超这个数字。
元代江西文人又呈现区域分布的特点。仍以《江西诗征》元代部分为例,其中录吉安诗人54人、抚州诗人42人、龙兴(今江西南昌市)诗人31人、清江(今江西樟树市)诗人16人,这些地方自宋以来就多产文士。到元代时,这些地方不仅有一大批故宋遗老,还有众多主要生活于元且很有影响的文人,如吉安路号称“庐陵三刘”的刘将孙、刘诜、刘岳申,抚州路的吴澄、何中,寄籍抚州的虞集,清江的范梈,丰城的揭傒斯,新余的傅若金,这些都是元代文学史上很难跳过的人物。
元代江西还形成了自己的地域文风。吴澄在《鳌溪群贤诗选序》写道:“近年有中州诗,有浙间诗,有湖湘诗,而江西独专一派。江西又以郡别,郡又以县别,岂政异俗殊而诗至是哉?山川人物固然而然,土风自不可以概齐也。”[17]他所谓“独专一派”,显然不是指两宋的“江西诗派”,而是指宋末元初江西一地独特的诗文流派。不仅吴澄,还有虞集、欧阳玄都在文章中提及元初的江西文风,显然,元代江西文风鲜明独特。
此外,元代江西是与京师、江浙并列的三大文化圈之一。江西学术较重要的流派有饶鲁的双峰之学、汤氏存斋晦静息庵之学、静明宝峰之学、欧阳守道巽斋之学、吴澄的草庐之学,尤其后两派根基分别在庐陵和抚州,两派弟子或再传弟子在元代文学史上成就突出。元代江西举业也发达,萧启庆《元朝南人进士分布与近世区域人才升沉》一文考证,若按江南诸道统计,江西湖东道所产进士多达75人,居南人各道之冠,又按路来统计,江西吉安、抚州、龙兴分别产生22名、17名、14名进士,使吉安、抚州荣居南人各路进士最多之第一、第二。[18]科举兴盛必然对文学有直接的促进作用。
所以,只粗略地看,就可以发现,元代江西一地,学术重镇,文献大邦,有元两大名儒“北有许衡,南有吴澄”中的一个、元诗四大家“虞、杨、范、揭”中的三个,形成了以大家为中心、中小文人环绕的地域文人群体的格局。因此,元代江西文学值得研究,大有可为。(www.xing528.com)
立足于以往的研究成果会发现,无论在个案还是整体研究上,元代江西文学研究仍十分薄弱,今后都有加强的必要。
个案的研究,以往主要集中在刘将孙、吴澄、虞集、范梈、揭傒斯等少数文人身上。《元史艺文志辑本》有文集存世的江西人32人,目前有单篇研究论文的不足半数,尚有半数文人未得到关注。还有一些个案虽受关注,但研究力度远不够。如刘诜,据杨镰先生的统计,他以319首诗成为顾嗣立《元诗选》选诗超过三百首的六个人中的第五位,[19]而到目前为止,研究他的论文仅刘文源《刘诜籍里世系考》(《吉安师专学报》1993年第4期)、查洪德《元初诗文名家庐陵刘诜》(《江西师范大学学报》2007年第3期)两篇。又如傅若金,在元后期诗坛颇有声名,明代胡应麟谓“元五言傅与砺为冠”(《诗薮》外编六),清代王士祯评其诗“如行黄茅白苇间忽逢嘉树美箭,为之眼明”(《带经堂集》卷七二),对他评价很高。然而迄今为止,对傅若金的研究几乎空白。刘诜和傅若金的研究,远远和他们的实际创作以及在元诗史上的地位不相称。即便是像吴澄、虞集等大家,也还有很大的研究空间,如吴澄对于元代江西士风和文风的扭转之功,虞集作为文坛宗主对元代中后期文学的影响,还有虞集对江西地方诗坛的指导建设等等问题,也都可以探讨。另外,个案研究中,散文的研究远不及诗歌,这也需要正视。
整体的研究,有邓绍基《元代文学史》首次提出“以吴澄为代表的江右派”[20],杨镰《元诗史》专门以“江西”为名,对江西地域诗坛作了简单的描述。[21]查洪德先生在元代区域学术和文学关系方面用力尤劬,他在《理学背景下的元代文论与诗文》第三章第三节“中期江西:圣贤气象与盛世文风”中说道:“元代代表性的诗风文风在江西形成。就诗文而论,元中期的中心在江西,而江西学术和诗文的中心在抚州。”[22]这一简短概括的判断其实指出了元代江西地域文学的重心所在,涉及了主流文坛与江西地域的关系,具有极其丰富的学术内涵与研究张力。刘明今《吴澄与宋元之际江西地区文学批评风尚》(《阴山学刊》1991年第2期),刘明今、杜鹃《刘辰翁父子与宋元之际江西文坛》(《文学遗产》2005年第4期)分别以吴澄、刘辰翁父子为点,延伸到江西地域诗文风尚的探讨。沈松勤、史伟《元初陈与义诗风的流衍与江西诗风的转变》(《南开学报》2007年第4期)探讨元初江西刘辰翁推阐下诗学陈与义的风尚。李舜臣、敖思芬《虞集与元中后期江右诗文风气的变迁》(《江西师范大学学报》2011年第4期)也注意到了著名文人对于地方文坛所起到的引导作用。
尽管前人成果丰富,但元代江西文学仍给人模糊不清之感。元代一个明显的特点就是靠亲缘、乡缘、师缘、友缘关系构筑起了一张地方文学网,所以,江西文学中的家族文学和群体文学很值得挖掘。对元代江西文学家族,如庐陵的刘氏家族、抚州的吴氏家族、丰城的揭氏家族……这些都还缺乏细致梳理。而江西文人群体,呈现怎样的分布格局,他们各自有哪些成员?他们各自有哪些创作实绩?他们各自有哪些特点?这些也需要去细致梳理。还有,从更学术的层面来观照,一些文人群体是否可以单独称为流派。比如邓绍基《元代文学史》将吴澄、虞集、揭傒斯、欧阳玄称为“江右派”,他们有哪些共同点?又比如元初庐陵,有以刘辰翁、刘将孙父子为中心的诗文创作群体,他们文风奇崛,查洪德先生称他们为“江西文派”,那么这一派又有哪些文人?他们之间有哪些交往?他们是否有着相近的文学观念与创作风尚?他们和宋末江西文风又有着怎样的关联?甚至还有超越地域范围的江西籍文人群体,比如在京师大都,聚集了众多江西籍文人,他们以虞集、欧阳玄、揭傒斯等江西籍文臣为中心,互相来往,那么这个群体又包括哪些江西文人?他们有怎样的诗文交往?这个群体如何参与元中后期诗文的变革?他们如何使元代主流文坛带上江西的因子?主流文坛和江西地方文坛又是如何互动的?另外,江西地域文学的独特性如何凸显?个案文人的地域文化因子该如何挖掘?所有这些,都值得继续思考。
在研究的方法和视角方面,也还可以拓展。除了传统的人物生平、作品思想内容、艺术特色的探讨外,心态研究也可以借鉴。元代多民族文化融合大背景下,考察汉人尤其是南人的生存状态能起到一斑窥全豹的效果。比如江西籍文臣的仕宦心态,江西文人作为南人对待仕和隐、对待科举的心态,这些问题仍可以继续展开。而其他方面的视角,比如区域学术的视角、接受史的视角,还有科举与元代江西文学、元代江西士风与文风、元代道教与江西文学等等,都有待专文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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