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现代文学史研究法：域外史料搜集技巧

第二节 域外史料的搜集

陈寅恪在《王静安先生遗书序》中，对王国维的学术研究有一个总结，大致有三个方面。“其学术内容及治学方法，殆可举三目以概括之者。一曰取地下之实物与纸上之遗文互相释证。凡属于考古学及上古史之作，如《殷卜辞中所见先公先王考》及《鬼方昆夷玁狁考》等是也。二曰取异族之故书与吾国之旧籍互相补正。凡属于辽金元史事及边疆地理之作，如《萌古考》及《元朝秘史之主因亦儿坚考》等是也。三曰取外来之观念与固有之材料互相参证。凡属于文艺批评及小说戏曲之作，如《红楼梦评论》及《宋元戏曲考》、《唐宋大曲考》等是也。”[1] 。

在历史研究中，陈寅恪总结的王国维的治学方法是非常有名的，这就是人们经常说的“二重证据法”。我们研究中国现代文学，面对的历史和材料当然与古史有极大不同，但如果我们仔细观察中国现代文学史料的来源，王国维的学术研究思路还是很能给人启发。中国现代作家和他们的文学活动（尤其是主要作家）多数涉及域外活动，这些活动包括：1.留学背景；2.与外国作家的交往。3.在文学观念上受外国作家及文学思潮的影响等等。

中国现代文学不是孤立发生的文学，它是世界思想文化潮流的一部分。这个特质决定了中国现代文学史料中肯定存在外国史料这一项内容。比如徐志摩的学位论文就是用英文完成的，还有凌叔华等作家，当年与英国著名的文人集团“布卢姆斯伯里（Blooms-bury）”有相当程度的交往，比如弗吉妮亚·伍尔芙的外甥朱利安·贝尔后来的书信中，确实有较多涉及中国现代文学的史料。据赵毅衡在介绍《丽莉·布瑞斯珂的中国眼睛》（帕特丽卡·劳伦斯着，万江波等译，上海书店出版社，2008年）一书时提到，本书的架构是叙述布卢姆斯伯里派与新月派的人事，写作，艺术关系。其中说的最多的是三○年代青年诗人朱利安·贝尔与新月派小说家凌叔华的情事。书中也说到凌叔华与伍尔夫的文字交往，徐志摩在二○年代与布卢姆斯伯里派的政治学家狄更生，美学家罗杰·弗莱，东方学家阿瑟·韦利的交往，以及四○年代萧干与布卢姆斯伯里派小说家福斯特的交情，利顿·斯特拉其写慈禧太后的戏剧，朱利安的母亲瓦内莎与弗莱等人的美术与中国艺术的关系等等。

因为中国现代文学活动的主要成员，以具有留学背景的为多，他们早年在外国的活动，应当成为中国现代文学史料的一个重要来源，无论是留美、留日还是欧陆以及其他国家，史料的寻找不能放弃这些地方。比如哈罗德•阿克顿1948写的回忆录（Memoirs of an Aesthete） ，赵毅衡曾多次作过介绍。阿克顿上世纪三十年代曾在北平生活一段时间，与当时“京派”作家多有往来，他在回忆录中记述了许多当时的生活情况。他当时还与陈世骧合作编辑了《现代中国诗选》。前些年辽宁教育出版社曾出过《陈世骧文存》。如果结合这些域外的史料，我们对中国现代文学史的研究就容易产生新的视角。这本书的英文本我有，你们谁要看，可以找我来拿。还有一本Prisoners of Liberation（《被解放的囚徒》），1957年在纽约出版。北京群众出版社1958年出过青珂等人的中译本，不过书名改为《两个美国间谍的自述》。这本书的作者李克（Walter Allyn Rickett）和李又安（Adele Austin Rickett）是一对美国夫妇，上世纪40年代末到50年代初曾在清华大学、燕京大学教书、学习，与当时许多作家有来往，比如钱锺书等。这些域外的材料在中国现代文学史研究中都非常有用。我英文不好，这方面的知识很欠缺，你们以后如果留意，可能会有很多发现，这是一个重要的史料方向。

关于中国早期留学生在西方的学术工作，一个主要线索是查阅他们当时学位论文的情况，这方面比较方便的工具是袁同礼早年编辑的几本索引，通过这个线索，我们可以追寻中国早期留学生的研究兴趣和研究工作的情况。了解这方面的研究情况后，可以扩展出相当多有关中国现代文学研究方面的史料线索，下面是袁同礼编辑的索引目录：

1. 《研究中国的西学书目》（China in Western Literature: A Continuation of Cordier's Bibliotheca Sinica, New Haven: Far Eastern Publications, Yale University, 1958.）(www.xing528.com)

2. 《1905至1960年间中国留美学生博士题名录及博士论文索引》（A Guide to Doctoral Dissertations by Chinese Students in America, 1905-1960. Washington, 1961.）

3. 《1916至1961年间中国留英与留北爱尔兰博士题目录及博士论文索引》（Doctoral Dissertations by Chinese Students in Great Britain and Northern Ireland, 1916-1961. N.P. 1963.）

4. 《1907至1962年间欧洲大陆中国留学生博士题名录及博士论文索引》（A Guide to Doctoral Dissertations by Chinese Students in Continental Europe, 1907-1962. Washington, 1964.）

最近广西师大出版社已把袁同礼编纂书目汇编为为《袁同礼着书目汇编》，共有六大册。这个索引可以为我们的研究工作提示许多史料线索。

[1] 陈寅恪：《金明馆丛稿二编》，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第21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