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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美国左翼文学思潮:垮掉的一代

时间:2023-11-3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现在,该书店以“垮掉的一代”的作品为品牌,吸引了世界各地对“垮掉”文学和新左翼运动感兴趣的人们,俨然成了一道历史文化的景观。随后,高尔德也同“垮掉的一代”建立了联系。在高尔德看来,“垮掉的一代”体现着时代的激情与活力,与马雅可夫斯基的诗歌相类似。对于先锋文学,高尔德始终保持着热情,他理解并支持“垮掉的一代”,同情60年代的新左翼运动,但无法理解吸毒与同性恋。

20世纪美国左翼文学思潮:垮掉的一代

每个时代都会造就自己衰败的原则和孕育最终颠覆它的精神力量。以艾伦·金斯堡(Allen Ginsberg)为代表的“垮掉的一代”是当时美国社会制度中的裂缝,是一种连他们自己也无法预见的新的精神的先导。他们以文学创作与他们的身体力行,揭穿了战后美国青年人彷徨无依、矛盾丛生、焦躁不安的生活状况,使一切造反与叛逆的本能得到宣泄。在人们患上集体恐惧症的50年代,他们的离经叛道看似只是一股出人意料的“逆流”,不曾想这股支流却演变成主流,改变了整个时代精神,直至成为新左翼运动的文学先导。

金斯堡作为“垮掉的一代”的代表人物,出身在一个左翼家庭,其父路易斯·金斯堡(Louis Ginsberg)是一位社会主义诗人,30年代经常在《新群众》与《解放者》上发表诗作;母亲系俄裔移民,早年参加美共。孩提时代,金斯堡经常跟随母亲参加左翼聚会,学唱《红旗之歌》。1943年,他进入哥伦比亚大学英语系读书,相继结识杰克·克如亚克(Jack Kerouac)、威廉·巴勒斯(William Burroghs)、尼尔·卡萨迪(Neal Cassady)、格雷戈里·科瑟(Gregory Corso)等人,他们志趣相投,共同催生了50年代的“垮掉的一代”。

在大学学习期间,金斯堡选修了特里林和马克·多恩(Mark V.Doren)执教的文学课程。他在哥伦比亚大学的学习时断时续。1945年他曾离开学校做过各种短工和几个月的水手。1946年他重返哥伦比亚大学英语系,1947年再次中断学习前往丹佛。1948年,金斯堡从哥伦比亚大学毕业后,做了商船水手,在加利福尼亚湾区居住下来。他又认识了加里·斯奈德(Gary Snyder)、菲利普·瓦伦(Phillip Whalem)、罗伯特·邓肯(Robert Duncan)、肯尼思·雷克斯罗思(Keneth Rexoth)、彼得·奥洛夫斯基(Peter Orlorsky)等作家,他们共同发起“旧金山文艺复兴”(San Francisco Renaissance)。1955年5月,金斯堡在旧金山“六画廊”(Six Gallery)声情并茂地朗诵长诗《嚎叫》(Howl)。诗歌迸发出冷战期间被压抑的真挚情感,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 “城市之光出版社的老板劳伦斯·费林格蒂(Lawrence Ferlinghetti)当即与金斯堡签约,决定出版《嚎叫》。斯奈德称这次朗诵是美国诗歌史上一个崭新的转折点。

金斯堡的《嚎叫》一夜之间把人们从50年代带进了60年代。然而,读者能及时感受新的时代气息,首先得感谢这位独具慧眼的出版商费林格蒂。1919年费林格蒂生于纽约,在哥伦比亚大学获英国文学硕士学位,1947年赴巴黎专攻绘画,以《现代诗歌中作为象征的城市》的论文获索邦大学的博士学位。1951年他定居旧金山,并创办“城市之光书店和出版社”(City Lights Booksellers &Publishers)。这家书店系北美首家平装书店。费林格蒂凭借敏锐的艺术鉴赏力,捕捉到“垮掉”诗歌内蕴的时代激情。他不仅成为金斯堡等人的坚定支持者,而且还是这些“异端者”的朋友。“城市之光”也成了“垮掉”分子的聚会处,后来又发展成新左翼学生的大本营。现在,该书店以“垮掉的一代”的作品为品牌,吸引了世界各地对“垮掉”文学和新左翼运动感兴趣的人们,俨然成了一道历史文化的景观。这里有让人充满激进的文化遐想,人们来这里凭吊“垮掉”诗人和作家留下的足迹,缅怀当年激进的学生运动。

此外,金斯堡等人的诗歌创作也得到了旧左翼前辈的支持与肯定。1955年的一个烈日炎炎的下午,弗里曼走进了格林威治村,经科瑟介绍,认识金斯堡。弗里曼发现眼前这位小伙子正是老朋友路易斯·金斯堡的儿子。看过科瑟的诗歌之后,弗里曼说如果在过去他和高尔德肯定会刊发这样的诗歌。这样一来,弗里曼经常与金斯堡和科瑟谈诗论文。弗里曼认为科瑟的诗歌力量在于想象力,而金斯堡则在“感觉”,他建议二人去找高尔德(在旧金山),因为他们的诗风与高尔德在精神气质上很相投。几天后,弗里曼写信告诉高尔德这件事情,那时他们已经有九年没有联系,此后又恢复了联系。

随后,高尔德也同“垮掉的一代”建立了联系。过去高尔德一直同法国超现实主义诗人保罗·艾吕雅(Paul Eluard)交往密切,他欣赏艾吕雅诗歌的“义愤与博爱”的简约抒发。看过金斯堡的《嚎叫》后,高尔德认为这是他所读过的最令人心碎绝望的时代之诗。当时金斯堡的诗歌并没有被广泛接受,虽然他追随惠特曼的脚步,却背负着放浪形骸的恶名。在高尔德看来,“垮掉的一代”体现着时代的激情与活力,与马雅可夫斯基的诗歌相类似。高尔德在20年代曾以极大的热情接触未来主义文学,使他与马雅可夫斯基结下深厚友谊。1925年马氏出访美国,高尔德与弗里曼在纽约为他举办酒会,席间马氏饮了很多酒,说自己也是波希民,只是把过去的波希民全部燃烧,达到了涅槃重生的革命境界。对于先锋文学,高尔德始终保持着热情,他理解并支持“垮掉的一代”,同情60年代的新左翼运动,但无法理解吸毒与同性恋。

在艺术上,金斯堡继承惠特曼的自由诗体,并加以革新,形成自己独特的自由诗格式,他按自然的呼吸为单元直抒胸臆,一气呵成,且诗句的长短不一,但更多的是长句,不拘泥于传统诗歌的格律。他用固定开端引起不规则的变化的长句,可以任由诗人思绪的流动,并达到直抒胸臆的艺术效果。金斯堡的《嚎叫》具有强烈的节奏感,表面上凌乱不堪,什么吸毒、酗酒、同性恋、生殖器等都被诗人写进诗中,但全诗内在涌动着诗人不可遏制的青春激情。时至今日,当人们重温它时,仍然能感受到诗歌的冲击力量。它不过是一群放荡不羁的青年人,以“极乐”的方式在50年代末美国的享乐主义、金钱至上的“死寂”生活中掀起波澜。

集中起来看,《嚎叫》集中抒发了诗人强烈的愤世嫉俗的绝望感,无助的反抗只能借助于“疯狂”——内在的疯狂与诗歌形式上的疯狂。诗人用古代传说中的火神“摩洛克”(Moloch),暗示美国社会的黑暗与邪恶。“摩洛克的脑袋是纯粹的机械!摩洛克的血液流淌着金钱!摩洛克的手指是十支大军!摩洛克的胸膛是一架屠杀生灵的发电机!摩洛克的耳朵是一座冒烟的坟地……摩洛克的灵魂是电力银行!摩洛克的贫穷是天才精英的幽灵!摩洛克的命运是一朵没有爱欲无性的氢气云!摩洛克的名字是上帝!”[6]诗人决心将摩洛克的阴影驱逐出去,以便获得灵魂的再生,“我要抛弃摩洛克!在摩洛克中苏醒!让光明从天空中流泻!”[7]最后诗人在幻觉中战胜了摩洛克,让自己的灵魂获得解脱。

结合诗人的同一时期的另外一首诗《美国》,我们更好读懂《嚎叫》:

美国,我给了你一切可我却一无所有。

……

美国,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停止人类间的战争

用你自己的原子弹去揍你自己吧。

……

美国,什么时候你才能天使般的可爱?(www.xing528.com)

……

美国你的图书馆为何泪水汪汪?[8]

这几行诗其实是诗人自己对《嚎叫》的解释,也是他们苦闷彷徨的根本原因。

克如亚克是“垮掉的一代”中另一位重要的作家。他1940年进入哥伦比亚大学读书,喜欢惠特曼的诗歌,尤其喜爱自由奔放、不拘一格的爵士音乐,这直接影响他日后的自发式写作。1942年,克如亚克到商船上干活,稍后又返回哥伦比亚大学学习。这种时断时续的大学生活与金斯堡相似。1957年,克如亚克出版小说《在路上》(On the Road)。他受到爱默生的影响,追求自发性写作,强调语言具有依赖自然,把外部现象转化为人类生活的能力。小说以萨尔作为第一人称叙述者,讲述故事。小说共分五部分:第一部分讲述1947年萨尔同狄恩在纽约相识,他们第一次开始从东到西横穿美国大陆的旅行。小说主要叙述他一路上的经历,并插入萨尔与异性的恋情。第二部分,萨尔回到纽约姑妈家中。1948年圣诞节,狄恩开着破车带着女友突然来访,他们结伴再次前往西部,又返回纽约。第三部分,1949年,萨尔再次到达丹佛,同狄恩的友情渐至高潮。他们又一同横越大陆回到西部。第四部分,记述狄恩和萨尔前往“旅途终点”——墨西哥的“伟大旅程”。第五部分,狄恩把萨尔留在墨西哥,然后萨尔独自返回纽约,回忆同狄恩的最后一次见面,以深情的话语结束故事。

《在路上》充分体现了克如亚克的自发性的即兴写作手法。他任凭思绪喷涌而至,使小说的整个情节、事件不清晰、破碎零散、带有随意性。如果我们顺着“在路上”这个线索,小说的基本情节还是有的,那就是三次从东到西再回到出发地的旅程,人物、事件都是在他们的旅途中展开的。首先,克如亚克借助于“在路上”,给人一种空间上的纵横交错、飘忽不定的感觉,人物像影子一样在旅途中若隐若现,你永远不知道前面等待你的是什么。其次,空间上的疾速变化,实则是暗示人物内在心灵的骚动不安、变幻莫测,给人一种无法把握自己命运的悲凉感。再次,萨尔、狄恩等人“在路上”不仅逃避了都市生活的压抑,而且建立了朋友间的温暖联系。他们不刻意留恋过去,也不幻想未来,只在意每一个瞬间,并敢于面对未知生活。

《在路上》昭示了萨尔、狄恩等人寻求与探索一种新的生存方式,青春的激情造成他们敢于追求与社会准则相对立的全新的生存体验。萨尔自己的解释是:“我只喜欢这一类人,他们的生活狂放不羁,说起话来热情洋溢,对生活十分苛求,希望拥有一切,他们对平凡的事物不屑一顾,但他们渴望燃烧,像神话中巨型的黄色罗马蜡烛那样燃烧,渴望爆炸渴望燃烧,像行星撞击那样在爆炸声中发出蓝色的光,令人惊叹不已。”[9]萨尔对狄恩的议论是在告诉读者,狄恩等人生活中的疯狂反常行径——纵酒、吸毒、性滥交、信奉禅宗,都出于一种精神目的,不单纯是在逃避世界,因为不给青年一代成长余地的社会现实就显得“荒诞”而毫无意义……他们是在用实际行动对一个有组织的体制进行批判,而这种批判在某种意义上得到了所有的支持。[10]狄恩和萨尔等青年象征着一种新的时代精神,预示新左翼运动的来临。

巴勒斯是“垮掉的一代”中的又一位重要作家。1914年出生于名门望族的巴勒斯,他年长于金斯堡和克如亚克,既是他们的朋友又是兄长和老师。他毕业于哈佛大学,学习文学、语言学和人类学。1943年,他来到纽约,相继结识克如亚克和金斯堡。巴勒斯本可以平步青云,但他厌恶贵族的情趣生活方式青年时代染上毒瘾。尽管有稳定的家庭接济,他却喜欢浪迹天涯。他曾经在墨西哥长住,广交社会的三教九流,并失手枪杀自己的妻子。小说《裸露的午餐》(Naked Lunch,1959)奠定了他在文学史中的地位。他把自己的吸毒体验、同性恋经历用超现实主义的拼贴手法统统写进小说中,开毒品小说之先河。

巴勒斯的知识面非常广,他结合科幻小说和犯罪小说的技法创作了《裸露的午餐》,每章自成体系,各章节之间缺乏内在逻辑联系,没有统一的主题。但是,小说由同一叙述者以及相同意义的情节重复出现,使小说有一定的内在联系性。小说以威廉·李为叙事者,详细描述了如何判断毒品质量,如何注射毒品,以及吸食毒品的幻觉体验,目的在于实现“自我解放”。然而,威廉·李就像从地狱归来的拉撒路一样,他的自我解放总是发生在生与死的边缘。小说的深刻意义在于揭示了吸毒者在获得“自我解放”的同时,又严重地残害了自己的身体;挑战社会却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为了加大批判力度,小说中的“液化党”主张将人体蛋白液化后,注入另一个人的体内;“分裂党”则主张从自己身上取出一部分肌肉进行复制,让地球布满数以万计的同一性别的生物;“传输党”认为通过单向传心法,向民众发布行动指令,以便消除异己之见,达到统一思想的目的。各种荒诞的思想和疯狂的行为渗透到人类的每一种关系之中,足见人类生存现状之危机。从这种意义上看,小说的思想性和严肃性就凸显出来了。

通过对上述三位“垮掉”作家的简单梳理,我们可以看到前两人的大学教育是在时断时续的情况下完成的,而且中间都做过水手。水手的生活是放纵的,他们俩人也因此而沾染上放纵本能的恶习。年长的巴勒斯虽未做过水手,但他长期沉迷于墨西哥底层社会的放纵生活,与金斯堡和克如亚克殊途同归。他们三人都没有局限于校园之内,总是与社会底层联系密切,所以,他们身上散发着浓郁的嬉皮士生活习气。往前看,这是20世纪初格林威治村的波希民放浪不羁传统的延续;往后看,则是新左翼青年的先导。这一点与纯粹从校园造反起家的青年学生不尽相同。

欧文·昂格尔(Irwin Unger)在《运动:1959年—1972年美国新左翼的历史》(The Movement:A History of New Left 1959—1972)一书中指出,激进青年学生与嬉皮士是两种类型,新左翼运动就在二者之间来来回回地运转。[11]嬉皮士运动旨在通过毒品、摇滚乐、性自由和公社等形式挑战、颠覆基于理性主义和技术治理的美国主流文化价值观,代之以非理性的价值观和另类生活方式。英文hippie指“一个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人”,或者“一个知道的人”。中文“嬉皮士”是取自谐音之译。这种意义上看,嬉皮士对主流社会的价值观有着清醒的认识,他们意识到自己正在“创建一个新世界”。他们看到战后美国社会在理性主义与技术治理下变得日益压抑人性,正是基于这样的认识,他们决定以“遁世”的方式,反对主流文化。鉴于嬉皮士认为理性主义及其衍生物的技术治理观念是现代“病态社会”的根源,他们便把非理性主义作为对抗正统文化的批判武器,希冀通过一系列的非理性“革命”震撼正统文化。具体说,通过毒品引起的“幻觉革命”、“摇滚革命”、“性革命”和“公社革命”,达到反文化的目的。

嬉皮士运动有其自身的传统,它承袭20世纪初的波希民遗风,与产生于校园内的学生运动既有区别又有联系。区别在于最初的学生运动仅限于校园内,学生们主要反对学校的行政机构和呆板的课程体系,但是,当学生运动发展到一定程度时,就与校外的嬉皮士运动相互交融、合流会聚在一起。学生运动因为嬉皮士的加盟,拓展了反叛视野,加剧了反叛力度;嬉皮士也因应学生的响应,长驱直入校园,从边缘走向文化的中心。无论是学生还是嬉皮士,他们都认为中产阶级意识形态与青年人实际生活感受的对立,造成他们的疯狂;社会环境与他们内心体验之间的冲突、不相应,带来了他们的疯狂,这是二者抱合的思想基础。

“垮掉的一代”集中体现出嬉皮士精神,他们也从波希民那里汲取养料,又结合存在主义思想,在资本主义的太平盛世中追寻放荡不羁的生活。他们憎恶朝九晚五的激烈竞争的工作,蔑视性压抑、文化胆怯,一切中产阶级的生活方式、价值观念和文化品位,甚至是句法,都让他们感到厌烦。同时,“垮掉的一代”也借鉴了都市黑人文化、东方的神秘主义和禅宗的某些思想,主张人的身心自由,追求物我两忘的境界。这一切都渗透于金斯堡、克如亚克、巴勒斯、科瑟等人的作品中。他们认为人的内在心性比外在东西更重要,外在世界是不真实的、虚幻的。这些思想情绪都是校园里的青年学生所崇尚与追求的,因此迅速风靡校园。

从文学上看,“垮掉的一代”不仅成为新左翼运动的文学先导,而且直接开启美国的后现代主义文学。它集中展现从沉闷的50年代走向反叛的60年代的特定时期青年人对现实生活的普遍感受,因此才能由支流发展为主流。它在文学形式上也进行了诸多创新,这些都被后现代主义文学所吸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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