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语境下闽南文化的“过番”考
一 “过番”与“番客”:一个历史的传统
根据汉语文献,早在汉代以前,中原汉人就已经用“胡”来指北方和西域的少数民族,用“番”来指南部和西南部的少数民族,[1]现代汉语里有不少词语由这两个字派生出来,例如:带“胡”的有“胡萝卜”、“胡桃”、“胡椒”等等;带“番”的有“番茄”、“番薯”等等。汉代以后,“胡”与“番”被用来泛指一切跟外邦异域有关的东西。当然,现在也比较常用“洋”字,比如“洋人”、“洋房”、“洋葱”、“洋货”、“洋服”等等。
在闽南话里,“番”也是一个常用的词与词头,凡是带上“番”的通常都和海外或外族有关,比如“番薯”(地瓜)、“番黍”(高粱)、“番松柏”(相思树)、“番巾”(正方形头巾)、“番仔油”(煤油)、“番仔字”(外文)等等。[2]我们几乎没有听过闽南话里用“胡”来表示与外国有关的东西,这是因为闽地人接触的外国或外族都是南方的,因此无“胡”可谈,唯一较为熟悉的是“胡椒粉”,笔者推测,应该是汉语普通话的对译。当然,随着近代“洋”的使用,在闽南话里也可以听到与之相关的词,比如“洋栀子”、“洋相”(出丑)等。此外,笔者还注意到一个特别的词,小时候经常听大人说到,用“马口[ma-kau]”来表示与外族有关的东西,例如“马口铁”(外国铁)、“马口话”(外国话,引申为无理的话),这可能和当时有闽人到澳门有关,[3]因为该词在闽南话里的读法和葡萄牙语或英语里Macao/Macau的发音是一样的,后来就用来指代外来的东西。
隋唐时人们用“番客”来称呼外国客人,如《隋书·礼仪志》“群臣及番客并集,各从其班而拜”,泉州人也用“番客”[huan-ke]来称呼客居于泉州的外国商人(主要是阿拉伯商人),到明代末期,来闽的外国人少了,出国谋生的人多了,“番客”的词义也跟着有点变化。由于海洋文明的历史由来已久,加上航海技术和对外贸易的发展,闽南人从古代开始就远渡重洋到东南亚各国以及台港澳等地区谋生,许多人最终移居海外,这种行为在闽南话里被称作“过番”[ge-huan],而在异地他乡奋斗的这些闽南人,也就是华侨,被称为“番客”,那些“番客”的妻子(闽南本地的)就叫“番客婶”,如果侨民在侨居地和非闽南本地的土著女子结婚娶亲,那些被娶的当地妇女则被称作“番婆”[huan-bo]。
由于持续的向外输出语言文化,至今在海外的说闽南话的人大约是本土人口的三倍,闽南文化也随之流播并向八方扩散。本文的题目就是借用了“过番”这样的一个词,意在准确形象地概括本文所要传达的内容,表述在国际语境和更广阔的视野之下,闽南文化是如何地向四面开花——“西进东渡,北上南下”,创造出这样一种独特的文化传播的现象。
二 闽南文化延伸的“西东北南”四条路线
闽南从狭义的地理概念上理解,指的是福建南部的厦门、漳州和泉州三地,但是从语言文化上看,则存在一个广义的闽南文化圈。考察闽南文化延伸的路线,我们不能不提一下闽南语语区(Language community)的概念,在中国它包括闽南本土、台湾、潮汕地区、雷州半岛、浙南沿海、海南岛等六大片,在海外则主要是菲律宾、新加坡、马来西亚、文莱、印度尼西亚、泰国、缅甸等东南亚国家。考察闽南文化的扩散,应站在一个更广阔辽远的视角,才能更真实客观地把握,笔者认为可以按照方位分成四大路线,即“西进东渡,北上南下”,才能完整地从国际语境的角度对它有一个全面的认识。
(一)西进:潮汕、雷州、海南和中南半岛
关于潮汕先民的民族性质问题,目前尚无定论,但从潮汕方言中存在的少数民族借词可以看出,在汉人移入该地区之前,这里住的土著是操台语(指壮侗语族、壮傣语支)的少数民族。唐朝以后,潮汕地区的生存环境转好,有大批的汉人、吴越人、闽越人进入潮州,唐宋时期,又有大批的“福佬人”为了躲避战乱经泉州入潮,入潮的闽人与少数民族密切交流,共同劳动、生活,他们给潮汕地区带去了先进的经济文化,而且让闽语在潮州地区流行开来,使得潮州话在元明时代发展成为闽南方言的一个独立的次方言。有一个很明显的例证至今在闽南仍然家喻户晓耳熟能详,那就是泉州一带流行的最为著名的高甲戏《陈三五娘》,描写的就是泉州的陈伯卿和潮州的黄五娘的爱情故事。
在宋代,福建泉州莆田一带的人大量向南迁徙到漳州潮州,后来又向更南的雷州琼州转移,泉州人也有直接由泉州港出发向西进入海南岛,从那里载回槟榔吉贝等物,到了明代,潮汕居民也开始出海进入海南岛。由于雷州的确是好地方,气温宜人,雨量充足,地势平坦,没有福建那么多山,到那里的闽人义无返顾,开始迅速繁衍,开辟出一片新天地来。[4]泉州人、潮州人以及当地的土著,共同影响了海南岛的语言,使得海南话基本上保留了泉州话的特征,从而也成为闽南方言的一个次方言。如今,海南省和广东雷州半岛共约675万人使用的方言,通常也归入闽南方言系统。值得顺便一提的是,向西迁徙的还有一路于500年前由漳州一带出发,或经南海入合浦南流江,或溯西江而上,最终定居于桂东南地区。至今在广西中西部的一些县市,也属于闽南方言语系。
很显然,闽南文化向西线的延伸,并没有仅仅停留于上述的地区,从明代开始,潮汕人也开始远渡重洋到东南亚各国及港澳地区谋生,海船由泉州、潮州放洋,穿越琼州海峡,到达占城(越南)、真腊(柬埔寨)、罗斛(泰国)等地。如今潮汕本土的人口约1000万,而在海外的潮汕籍同胞也有五、六百万之多,其中泰国的潮汕华侨、华人占的比重最多。潮州菜闻名海内外,泰国、缅甸的语言都有来自闽南话的借词,其中泰语里面30%的外来词中,潮汕话的借词占了很大的一部分比重。
(二)东渡:“唐山过台湾”与“琉球仔”花生
闽南地区流传的俗语“唐山过台湾”,经常被老人用来向下辈讲述闽南与台湾的渊源。早在三国时,孙吴就曾派官兵渡海入台,唐代时,澎湖和台湾岛是泉州渔民的停泊处,公元12世纪,南宋政府在澎湖设立巡检司,加强对两地的行政管理。根据《诸番志》记载:“泉有海岛,曰澎湖,隶晋江县。”澎湖居民如有诉讼,要到晋江裁决。近代以来,闽南向台湾移民比较大规模的有两次,一次是在17世纪初,漳州海澄人颜思齐与泉州南安石井人郑芝龙先后进驻台湾,积极招纳沿海人民赴台开发;另一次是17世纪中叶,郑成功从荷兰侵略者手里收回台湾,大量从闽南招募士兵和移民加强经济建设,经过中古的移民和近代的这两次大迁徙,闽南与台湾不光是语言一样,还在很多方面都有着密切的关系,有人把这种纽带的联系概括为“五缘”,即“地缘”、“血缘”、“人缘”、“物缘”、“神缘”等。台湾一直属于福建管辖,民间往来更是频繁,连信奉的神明(妈祖、吴真人等)也经常要拈香取火,分炉返祖,台湾闽南话和本土的闽南话最为接近,几乎没什么差别。
东渡的这一路线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地——琉球,由于其特殊的历史地位经常被忽略,中国和琉球的官方交往开始于明代初年,到清朝同治时期,琉球曾受册封长达462年之久。[5]琉球那霸附近的久米村建有华人村落,按照中国人的生活方式聚居。曾在琉球做长时间调查的杨仲揆在其《中国·琉球·钓鱼台》一书中写道:“久米村华裔文化程度高,政治社会地位高,生活水平高,故一举一动,一事一物,均为琉人竞相仿效之楷模。数百年间,中国宗教迷信、风俗习惯,均因久米村而流传于全琉各阶层。例如建孔庙、祭孔、立私塾、读汉书,建关庙、天妃宫、土地庙、指路碑之将军箭、压邪之‘泰山石敢当’及屋顶之石狮子,医药、卜算,道教之关帝阴骘文,醒世文、阴阳五行、……灶神、香火神以及一年十二月中之各项节日及其特俗,无不在琉盛行。尤其清明祭祖扫墓、端午之划龙船、中元节祭祖,极为盛行,至今不衰。”[6]这些描写充分体现了闽南文化对琉球的影响,更可以说明这种影响的例子,就是现存在琉球方言里的闽南话借词,例如hansu,来自“番薯”(地瓜);kambu,来自“柑仔”(柑橘,橘子);boaki,来自“簸箕”(一种闽南的生活用具,比较密实的筛子);mee,来自“糜”(饭、粥)等等,而闽南话也用“琉球”表示“顽皮,野蛮”之意,用“糊琉球”来表示“糊涂,乱来”之意,用“没琉球”、“没琉没球”来形容一个人“不老实,不象话”,并且也从琉球引进来了“琉球仔土豆”(颗粒比较小的花生,在闽南话花生叫做“土豆”),这个品种的花生现在闽南例如惠安等地处处可见。
(三)北上:从浙南的闽语区到“南海”的香客
如果说两宋时期的闽南人多是沿海岸线向西开拓前进的话,明清之后则是沿海北上,为捕鱼谋生。泉州渔民溯福建海岸线扬帆北上,沿途停停走走,有的就近散布在福建境内的莆田、闽东等地区,有的求远到达新罗、高丽(朝鲜)等地,大批人直达浙江南部,定居在玉环、平阳、苍南以及舟山一带,从而在浙南构成一些泉州方言区。根据浙江省方言研究会傅国通等人调查,现在浙南沿海说闽南话的人口约近百万。分布在温岭、玉环、洞头、瑞安、平阳、苍南以及舟山群岛等地方。当然,由于浙南闽南话是明清时期带去的,至今只能勉强通话,因为它已经受到浙南吴语的影响发生了许多变异。
直到现在,泉州人朝圣的一个最崇圣的地方依然是浙江舟山——“南海”普陀山,每天都有开往那里的直通快速大巴,把源源不断的闽南香客送到他们心目中的“南海”,在厦门也建有佛教圣地“南普陀”。笔者曾亲身跟随晋江的一个进香团实地考察了普陀山,深切地体会到了闽南人对那片“海天佛国”的虔诚和向往。
值得一提的是,按北上这一路线,除了大部分沿海岸线的走向扬帆北上的之外,还有沿山路出走的小批量的迁徙。具体原因不详,但在今天江西的上饶、铅山、玉山、兴国,江苏的宜兴等地也有闽南方言岛存在。根据四川大学的崔荣昌的发现,现在已知的北向最远的闽南方言岛是四川省金堂县(成都郊区县)的一些家族,是康熙年间由漳州南靖县石门隐溪里迁去的。
在闽南文化向外扩散的各条线路中,最值得关注的就是向南的“下南洋”,由于人多地少,生活所逼,也由于造船和航海技术的提高,在对外的商贸中尝到甜头,大批的闽南人把目光投向南边的汪洋大海,络绎不绝的前往南洋各地开拓。正如《舆地纪胜》(卷一三零)引用惠安人谢履所作《泉南歌》说:“泉州人稠山谷瘠,虽欲就耕无地辟。州南有海浩无穷,每岁造舟通异域。”元代泉州极盛,船运和营商规模都超过广州成为全国最大港口,也是世界赫赫有名的大港。到了明代,随郑和七下西洋,有闽人则到南洋开拓定居,不少闽南人流寓东南亚各国,出现过多次的移民浪潮,当然也有农民起义的败兵向南洋逃亡而移居的。由于在外的闽南人勤劳友善,同当地原住民友好相处,竟成“一方乐土”。到鸦片战争前后,殖民主义者贩卖华工出洋,也大部分运往东南亚。
在迁入的过程中,很多人经历了多次的辗转,亲缘、血缘、地缘关系起了重要作用,根据北京华侨问题研究会1955年的统计,东南亚各国的华侨华人中,福建籍的占三分之一,主要分布在印尼、星马、菲律宾、缅甸等地;而根据台湾侨务委员会70年代的统计数字,东南亚各国华侨华人共有1600多万人,除了越南155万人是广东帮占多数、泰国的365万人是潮州帮占多数之外,其他各国都是福建帮(即说闽南话的)占多数,在这些国家(菲律宾、马来西亚、新加坡、印尼、缅甸等),闽南话是华人社会的通用语言。
由于近代以来移居南洋的闽南人成倍成批地增长,根据《安溪县志》介绍,安溪县1990年总人口为91.6万,而这个县旅居海外的华侨却多达68.3万。类似这样的侨乡,在福建、潮州、台湾等地都有,时至今天,闽南人到东南亚去的后裔也很多,大体上和闽南本土的人口数相当,在一些侨乡如晋江、南安一带,几乎家家户户都有海外关系,在某些村子,外出人口比在家人口还多,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司空见惯。
三 闽南文化“过番”到侨居地的具体表现
(一)咱厝人讲咱厝话
闽南人的家乡观念很强,在迫不得已离乡背井到外地谋生的同时,“安土重迁”在他们的思想观念中也是根深蒂固的。“过番”不等于旅游,在生活的苦难面前,他们时时都会想念着家乡,家乡的语言文化自然而然地被他们带到异国他乡,并加以传承,其中一个重要的表现就是“咱厝人讲咱厝话”(自己家乡的人用自己家乡的话交谈)。(www.xing528.com)
闽南人大量“过番”到南洋以后,使得汉字和闽南话得以在东南亚传播和使用,由此对东南亚一些国家的语言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从马来语、菲律宾语中关于食物的词汇就可以佐证这一点,来自闽南话的借词比比皆是。例如,闽南话“肉包”、“烧包”进入了马来语成了bakpau,进入菲律宾语成了Siopao,常见于乡野的菜仔店门前,又比如,Lunpia(闽南一带称“润饼”,中国北方则叫“春卷”)由早期福建来南洋的华人带到当地人的生活中,后来逐渐变成他们的日常小吃。端午节到了,要吃肉粽,径直跟当地人说Machang他们都听得懂。此外,在日常生活中,南洋各地更少不了bijon(米粉)、misua(线面)、siomai(烧卖)、hebi(虾米)和pancit(原指闽南的小吃“扁食”,可是在后来错传之后变成也可以指“面条”),等等。如今南洋各地的市面上的这些食品几乎都是华商所造,上述这些借词也都是以闽南话发音,而且是马来语和菲律宾语向闽南语借词的重叠的部分,至于说各自借的不同词汇,更是多不胜数。
这些闽南语饮食词汇在南洋的存留,仿佛重现了早期来“淘金”的“番客”们的生活情景,体现了他们对家乡的语言和习俗的留恋,对故土和宗亲的认同观念,也足见中国特色食品的生命力和生活习俗对南洋各地的影响。值得一提的是,由于闽南语的强势影响,甚至出现过汉化的马来语(即中华—马来语)和岜岜文化(闽南人和当地土著的混种文化),影响了印尼—马来语系的官方语言。
(二)信仰与习俗
闽南的信仰和习俗多种多样,当他们移居南洋的时候,为了生存求得心理安慰,也为了表达对故土家园的眷恋,也把这些神明和风俗带到侨居国。凡是迁出地有的民间信仰,几乎都可以在南洋群岛找到相应的香火。例如:泉州通淮关岳庙的香火远播东南亚,仅菲律宾就有几十座类似的庙;马来西亚共建有天后宫35座,每年的农历三月二十三日,这些宫庙都举行隆重的活动;安溪清水祖师庙遍布印尼、马来西亚、新加坡、菲律宾、越南等地;南安诗山郭圣王信仰也在东南亚盛行,新马泰、印尼、缅甸、菲律宾等地都可以看到供奉郭圣王的凤山寺;青山王是惠安的盖世英雄,马来西亚柔佛州西北的麻坡为惠安人聚居地,那里的惠安公会楼下的前厅就供奉着青山王。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与此同时,闽南的习俗也在东南亚各国传承。以印尼为例,过年习俗几乎和闽南没什么两样,除夕时在家门口烧火囤,给小孩子发“过年钱”,然后守岁到鸡啼头遍时,便争先恐后的点头柱香,正月初一早上煮鸡蛋面线,意为添寿。新年的正月十五“上元节”(即元宵节)也“游鼓仔灯”和“听香”等,并由华侨总会组织舞狮等活动。清明时节,家家户户做与闽南“嫩饼”差不多的薄饼,带祭品上山扫墓,然后献纸钱,整个过程和闽南一模一样。端午节也结粽子,七夕也有“乞巧”,七月整个月都有“普渡日”,等等。简直可以说是活生生的闽南习俗的翻版。[7]
(三)华教、华报与华社
闽南人一贯重视教育,无论是侨居在南洋哪个国家的,都积极兴办学校,包括在侨居国办华文学校,也包括回家乡造福桑梓。例如,二战前夕,菲律宾华文学校多达120所,其中大部分为福建华侨所办;马来西亚的福建华侨创办过用闽南话教学的学校;新加坡闽籍侨商先后创办过的华文学校有普通中学、师范学校、女校、工商补习学校、南洋大学等;即便在印尼,福建籍华人也先后参与创办过十余所华文学校。至于那些衣锦还乡,光宗耀祖的华侨回闽南侨乡时,更是不遗余力地捐资办学,改善家乡的办学条件,这几乎已经成了海外华侨华人的一个光荣传统。
侨居在南洋的闽南人创办了大量的报章,促进了当地报业的发展与繁荣。东南亚许多国家最早的华文报纸都是由闽人创办的,例如:印尼中文报刊兴盛时有31家,新加坡的《联合早报》、马来西亚有《南洋商报》,分别代表了本土华社舆论的强势声音。菲律宾的中文报刊兴盛时高达二十余种,最著名的华文报纸有两家:《世界日报》经常随报派送《福建侨报》和《泉州晚报(海外版)》,《商报》(其网址www.siongpo.com都是用闽南语拼音构成)则开辟了中国《侨乡科技报》、《香港文汇报》和《上海新民晚报》的菲律宾版,涵括了泉州、香港和上海三个地方的最新信息。
闽南人的宗族观念很强,出外的闽南人在南洋各地组织了名目繁多的社团,以便有事互相关照。这些社团大都与经济、文教、福利等有关,也有与宗族、地域相关的同乡会。例如:新加坡各行业经济社团多达370多个,闽南人也在该地成立新加坡湘灵音乐社研究南音,缅甸也有闽南文娱社等。马来西亚有诗巫光远慈善社,泰国有三山慈善院等,在调解纠纷、以集体名义与当地政府交涉、帮助家乡举办公益事业、加强与其他侨团的联系等不同方面发挥着作用。此外,各地的同乡会更是凝聚了同宗同族的力量,为华侨办了许多实事。
(四)南音与闽戏
由于明清以后,移居东南亚的中国人逐渐增多,尤其是闽粤沿海一带地少人多,水旱仍频,每年都有大批破产之民离乡背井,到南洋谋生,闽粤等地的地方戏曲就随着这些移居海外的中国人传到东南亚。乾隆年间,泰国吞武里王朝的郑王(郑信)是潮州人,喜欢看潮州戏,因而有潮剧戏班相继前往泰国演出,受到当地王室贵族和普通民众的欢迎。[8]
最值得一提的是南音,它随着闽南人进入东南亚并广泛地深入到华侨的生活里,有人说,凡是有闽南华侨聚居的地方,就有南音的社团组织。[9]在菲律宾有南音乐团20多个,新加坡的南音社经常开展活动,马来西亚也有南音社团十多个,印尼也有不少,闽南老人喜闻乐见的南音活动也是东南亚的一大区域活动。他们甚至举行南音大会奏,还编辑出版了不少研究南音的资料,甚至在本土已经失传的曲谱,也能在南洋华侨处找到。
另一方面,福建的地方戏也在东南亚有着广泛的影响,闽剧影响甚广,流布到印尼、新加坡、马来西亚、缅甸等国。高甲戏在菲律、马来西亚、新加坡、印尼、泰国等国都有存在,道光年间,福建省的高甲戏班曾先后到泰国、越南、新加坡、马来亚、印度尼西亚等国家和地区演出。梨园戏广泛流布于菲律宾、泰国、新加坡等国,歌仔戏也广泛流布于菲律宾、新加坡、印尼、泰国等地。
四 结语
由于长期的风俗熏陶,闽南一带“敢为天下先,爱拼才会赢”的精神一直延续到现在,激励闽南人敢于冒险,扬帆万里,到异国他乡做别人没做的事。从五胡乱晋开始的向南迁移,到近代的下南洋,由北到南,层层推进,闽南人的血液里似乎天生就有不安分的因素,骨子里天生就有流浪的基因,当我们站在现代的立场回头去考证闽南文化的“过番”现象,在综合归纳和层层梳理之下,很多细致的理性的分析,还不如用这样简单的感性的一句话来加以概括。
【注释】
[1]根据《新华字典》,“番”意为“外国的或外族的”,“胡”意为“我国古代称北方的民族;泛指外国的或外族的”。“北胡南番”,例证如《史记·秦始皇纪》引贾谊论:“乃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抱怨。”;又如《周礼·秋官·大行人》:“九州之外,谓之番国。”
[2]列举这几个例子让我顿生亲切之感,因为在我的故乡,处处可见戴着“番巾”,在“番松柏”树边辛勤劳作的“惠安女”。“番”也可以作为形容词,表示“奇怪;痴傻”的意思,比如一个人“行为怪异,难以理解”可以用“番颠”加以形容,我所在的村子的老人很爱用“番巴溺袅”来形容一个孩子还不懂世事的某些行为(有点褒义),用“番笑六颠”来形容一个人喝醉后的出格行为。
[3]关于澳门一词的来源颇有趣味,葡萄牙人听到的“妈阁”其实是源自福建,当该地名被确定后又流传回福建,“妈阁”就成了一个跟外地有关的东西。
[4]根据《桂海虞衡志》记载,琼崖海面,常有事故发生,船民有侥幸脱险的,无计回归,就地而居,代代相传。
[5]该计算方法参阅李如龙《福建方言》,福建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第132页。
[6]转引自李如龙:《福建方言》,福建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第89页。
[7]何绵山:《闽文化续论》,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127-134页。
[8]赖伯疆:《东南亚戏剧概观》,中国戏剧出版社,1993年版,第178页。
[9]孙星群:《千古绝唱——福建南音探究》,海峡文艺出版社,1996年9月,第21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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