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形象揭示：基层公务员手记

说　小　人

小人，不是少不更事的可爱的小孩儿，而是对那些人格低下者的形象称呼。小人非但不可爱，反而很可恶，《韩诗外传》卷六认为“无仁义礼智顺善之心，谓之小人”。他们的人格够不上做人的正常高度，与光明磊落、堂堂正正的“君子”相比，总是显得心理上的阴暗，行为上的卑琐，不管他的地位有多高，权力有多大，仍然是小人。

小人是权势的伴生物。不管在何时何地，只要有权势存在，就必然有依附在权力周围的小人，就像一桌宴席下，总有两只狗在下面钻来窜去，想捡几根人们啃剩的骨头舔舔。赵从善是宋淳宗时的进士，本名不见经传，却因善于奉承拍马而“名垂史册”。据冯梦龙的《古今笑史》载，宋宁宗时，平原王韩胄曾建造南园于吴山之中，仿造村庄院落和竹篱草舍，宛然田园景象。一日，“韩游其间，甚喜，曰，‘撰得极似，但欠鸡鸣犬吠而。’既出游他所，忽闻庄中鸡犬声，令人视之，乃府尹赵从善所为也。韩大笑，遂亲爱之。”像赵从善下作到这等地步，实在不多见。小人之所以成其为小人，就是敢于做常人所耻于做的非常举动。就这一声狗叫，赵府尹“叫”成了工部尚书。

小人都是实用主义者。正所谓用得着时把你抱在怀里，用不着时把你推到崖下。明朝大奸臣严嵩未得志时，为了巴结礼部尚书夏言，可谓费尽心机。要知道，夏言比严嵩晚十二年中进士，可以说是严嵩的晚辈。严嵩虽然进士中得早，可正当他蝇营狗苟地往上爬时，身子骨却不争气，一下子病倒了十年。离朝十年，关系、门路、瓜葛等等，几近空白，还得从头做起。俗话说“亲不亲，故乡人”，他选择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江西老乡夏言。管他什么小字辈呢，用得着就是长字辈。于是他肉麻地称夏言为“先达”，并且利用一切关系套近乎。

一次，他殷勤地邀请夏言去他家赴宴，不料被夏言一口回绝。严嵩不甘心，又腆着老脸，亲自拿着请柬去请。夏言还是一点面子也不给，照旧拒之门外。对于一般人来说，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于羞惭之中也就只好作罢。然而小人毕竟是小人，小人与众人的不同之处就在于脸皮儿厚，能够做到棒打不回。严嵩回家之后宴会照开，然而自己却不吃，跪在为夏言留下的上座前极为虔诚地念请柬，一遍又一遍。真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嘉靖七年，夏言竟置同乡回避制度于不顾，力荐严嵩为自己的副手。八年后，夏言入阁，又把礼部尚书的位置让给严嵩。此时，严嵩羽毛已丰，就一脚把夏言踹进十八层地狱，转而去媚最高的头儿——皇帝明世宗去了。(www.xing528.com)

小人都是高明的表演家。为了讨上头欢心，任何有悖于人之常情的事儿都干得出来，或背亲叛友，或自残自宫，甚至残杀亲生骨肉。据《史记·齐太公史家》载，齐桓公手下有三位小人：易牙、竖刁、开方。名臣贤相管仲曾劝他远离这些小人，齐桓公则辩解道：易牙给我开胃口，杀了亲生儿子，亲手熬成羹给我吃；竖刁为进宫侍奉我，自行阉割；开方则放弃尊贵的地位，十五年不回故国。当管仲做主把这些小人驱逐出宫后，齐桓公更是“食不甘心不怡者三年”。管仲一死，齐桓公急不可耐地重用这一群小人。正是这些小人，一旦齐桓公病重，即各树党羽，发动内乱，以致后来齐桓公无药可医，无饭可吃，死后尸体被搁置六十七天，腐蛆横生。齐国最终被小人“拍”垮了。

小人最无耻。只要自己有利可图，有便宜可沾，能够享受荣华富贵，就不惜出卖人格，出卖民族利益。五代时期的“不倒翁”宰相冯道，尽管当时走马灯一样改朝换代，但是他一直风雨不动安如山。计其一生，居相位二十多年，历后唐、后晋、后汉、后周九朝皇帝，此外还有一段投降契丹的经历。这样的记录在一个人的从政史上可谓罕见。《新五代史》曾经惟妙惟肖地描写他投靠契丹的情节。辽太宗问他为什么来朝，冯道说：“既无城又无兵，哪里敢不来呢。”辽太宗又问：　“你是一个什么样的老头子？”答：　“我是一个无才无德痴笨愚顽的老头子。”这么大一把年纪，竟能如此自轻自贱，真为难了冯道这张老脸。然而，冯道丝毫不觉难堪，因为在他看来，什么尊严，什么人格，什么气节，统统都顶不了饭吃。“国事管他娘”，唯“有奶便是娘”，这才是能够为他带来实惠的人生准则。为此，冯道还恬不知耻地写下一首小诗以表心迹：“莫为危时便怆神，前程往往有期因。须知海岳归明主，未必乾坤陷吉人。道德几时曾去世，舟车何处不通津。但教方寸无诸恶，狼虎丛中也立身。”多么自信，多么得意，然而又是多么无耻啊。

小人的伎俩之所以屡屡得逞，关键还是人们纵容了他们。所谓“君子不计小人过”，“君子不与小人斗”，正中了小人的下怀。所以小人每每得志，一得志便猖狂，小到“泥鳅翻浪”，大到祸国殃民。于是便有了周兴、来俊臣等酷吏的走运，秦桧、严嵩、魏忠贤等佞臣的发迹。于是便有了一大批忠臣良将被撤职流放甚至惨遭杀头灭族之祸。小人虽成不了大事，但却能坏大事。余秋雨在《历史的暗角》一文中说：“为了世纪性的告别和展望，请在关注一系列重大社会命题的同时，顺便把目光关注一下小人。”此番话，绝非小题大做，实在有其深刻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