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的相貌
喜欢读书,喜欢书中美丽的文字江湖,由此,爱屋及乌,也喜欢上了作者本人。读完一本书,掩卷而思,从温暖灵动的字里行间,遐想作者的容貌气质,男人是如何地幽默睿智,风度翩翩;女人是如何的优雅美丽,仪态万方,不由得产生一分神秘一分仰慕,在心中留下一个美丽朦胧的梦。
然而,这份美感常常因作者的自恋而打破——在书的扉页放上了自己的照片,或在书房作沉思状,或在风景名胜地作闲适态。看了照片,再对照文字,怎么也想象不出,那样灵动机智充满才气的灿烂文字,竟是相貌举止如此平庸的男人女人所写,马上有受骗的感觉:怎么会是这般模样?那样扣人心弦、荡气回肠的文字,真的出自一脸的世俗气,一身的烟火味的他们之手么?这样想来,那份神秘与好感立即大打折扣,再读书中同样的文字,就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这种以貌取文的感受并非我一人所独有,相信很多读者也有类似的促狭心理。上个世纪二十年代初期,革命家、文学家萧楚女应邀担任《新报》主笔,几乎每天都以“楚女”之名发表文章。由于他文笔俊逸,逻辑性强,“字夹风雷,声成金石”,很快声名大振。不少男青年猜测他是一位“楚楚动人的女子”,于是一封封求爱信雪片似的飞到了编辑部,让人啼笑皆非。为了避免类似事情再发生,萧楚女只好在报上登了一则启事:“本报有楚女者,并非楚楚动人之女子,而是身材高大,皮肤黝黑并略有麻子之大汉也。”
作家刘半农对此也有切身体会。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由刘半农作词,赵元任谱曲的一首《教我如何不想她》的歌曲风靡大江南北。许多青年男女也因此仰慕刘半农,想必此公一定有着白衣秀士的风流倜傥,便想一睹风雅。一次,他应邀去北京女大演讲,学生们这才发现此君原来是个“矮身躯,方头颅”,憨态可掬,其貌不扬的土老头,大失所望,热情顿消。刘半农归来后写了首打油诗自嘲:“教我如何不想他,请来共饮一杯茶;原来如此一老叟,教我如何再想他?”(www.xing528.com)
这只是失望,还有令人更绝望的,是读者理想破灭后的自我毁灭。明朝的大才子汤显祖在完成《牡丹亭》后,声名远播。一位年轻貌美的少女认定他必是柳梦梅那样的清雅之士,决心以身相许。可当她费尽千辛万苦,终于见到这位心仪已久的男人时,才发现汤大才子长得歪瓜劣枣不堪入目,顿时心理崩溃,跳进了美丽的西湖。
在很多报刊上,常常读到一位女作者的文字,文笔温婉细腻,感情唯美,曲折动人。想象中的她,应该是一位纤尘不染,卓尔不群,清新脱俗,风姿绰约的知性女子吧。何况,她也常常在文字中流露出自己有多么雅致与不俗。后来,在书中看到了她的一组生活照,现实生活中的她身材粗矮,脸庞粗圆,臂膀粗壮,脖颈粗短,上面还挂着一条粗大的黄色链子,配着那浓抹重彩的猩红嘴唇,站在树下“拈花一笑”地搔首弄姿,忸怩作态。这样的做派,不只是粗俗,简直是恶俗了。她在文字中对自己的刻画,不过是自恋成癖的臆想罢了。再读她的作品,怎么也摆脱不了那张脸谱,那文字里的灵魂与这张脸上的气质如此地不一致,让人无法接受,对文如其人的说法也不由得产生了怀疑。以后再买书,看到扉页上有作者照片的,如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纵使内容再精当,也不会轻易掏腰包了。
写到这里,我想起了作家钱钟书先生的一则轶事。有人读了他的《围城》后大为欣赏,很想一睹他的尊容。钱先生很明智,幽默地回绝说,鸡蛋好吃就行了,何必看那只下蛋的母鸡。因为他不肯把“母鸡”轻易示人,就给读者留下了无数的遐想空间,让人们始终保持一份窥探的神秘心态,能够悉心地揣度品味他文字中的种种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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