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之名不可强求
沅弟左右:
十九日接弟十六日信,具悉上海解到十三万六千,合之前批之银三万钱二万串,共得银十八万有奇。春霆分去五万,合之大通之二万,又由江外粮台再解二万,即足九万之数。加以篪轩所办之米四千石,霆营尽可起程援江矣。
弟收沪银十三万零,今日再由江外粮台解去六万,合之各卡厘金,计亦可勉强过节。此节之不决裂,实天幸也。
“深信器重”,施之于富,或容有之,施之于冯,则甚不确。富欲派六千人助剿金陵,亦有信到此间,拟复信令其调回北岸,守六合而保里下河,预防湖北股匪。十二日之片,亦已发其端矣。
银票事事落人后着,不必追悔,不必怨人,此等处总须守定“畏天知命”四字。金陵之克,亦本朝之大勋,千古之大名,全凭天意主张,岂尽关乎人力?天于大名,吝之惜之,干磨百折,难艰拂乱而后予之。老氏所谓“不敢为天下先”者,即不敢居第一等大名之意。弟前岁初进金陵,余屡信多危悚儆戒之辞,亦深知大名之不可强求。
今少荃二年以来,屡立奇功,肃清全苏,吾兄弟名望虽减,尚不致身败名裂,便是家门之福。老师虽久,而朝廷无贬词,大局无他变,即是吾兄弟之幸。只可畏天知命,不可怨天尤人。所以养身却病在此,所以持盈保泰亦在此。千嘱千嘱,无煎迫而致疾也。
顺问近好。国藩手草,四月廿日。
【译文】(www.xing528.com)
沅弟左右:
十九日收到老弟十六日来信,得知上海解到白银十三万六千两,加上前一批的银三万两和钱二万贯,共计得白银十八万两以上。春霆分去五万两,加上大通的二万两,再从江外粮台解来二万两,就够九万两。加上篪轩所采办的米粮四千石,春霆军完全可以出发支援江西了。
弟收入上海饷银整十三万两,今天再从江外粮台解去六万两,加上各卡厘的厘金。合计也能够勉强过端午节了。到端午节我军若不崩溃,实在是上天赐予的幸运。
如果说朝廷重视才能,对富明阿确是这么回事,对冯子材就很不确切了。富明阿想派六千人来协助围剿金陵城,也有信函来这里,我打算回信让他调回长江北岸守卫六合,保护里下河,预先防御湖北敌人。十二日的附片已经开了这个头。
部署事事落在他人之后,既不必懊悔,也没有必要抱怨他人,这些地方总应该守住“畏天知命”这四个字。收复金陵,是本朝的大功勋,千古的大功名,这全都是凭借上天意旨做主,怎么会完全由人力决定呢?上天对于大功名,吝啬得很,经千百次磨炼。艰难动乱之后才能赐予。老子所说的“不敢为天下先”这句话,就是说不敢身处天下第一等大功名的意思。弟前年刚进攻金陵,我多次写信大多是恐惧儆戒之辞,也深深明白大名是不能强求的。
少荃自同治二年以来屡建奇功,肃清江苏全境,我辈兄弟名誉声望尽管降低,还不至于身败名裂,这就是家门的福气。让军旅疲乏困顿的时间已经很长久了,而朝廷并没有贬斥之词,全局没有其他变故意外,这就是我们兄弟值得庆幸的事。只能敬畏上天,顺从天命,可不能埋怨上天,怪罪别人。我们用来保养身体、祛除疾病靠的就是这个,我们用来维持我家盈满之象,保持通畅、安然的也是这个。千嘱千嘱。不要内心过于煎熬焦急而致患病。
随信问候,希望一切安好。国藩手草,四月廿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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