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战时初期的华南植物研究所早期史

随中山大学西迁云南澂江之农林植物所人员有蒋英、侯宽昭、李仲洛、李日光等。蒋英于1937年夏获中基会科学研究补助金，本拟于9月往英、法、德诸国之植物标本馆，查看其一直关注的萝藦科和夹竹桃科模式标本，解决多年未能解决之问题，并与国外同行交流。当他自广州回江苏昆山，准备出国之时，不料沪宁战役打响，举家逃难，因有八十余岁之老母，难以只身而去，且是时欧洲也处战乱，遂决定暂不出国。蒋英安顿好家人后，携儿子、外甥返广州，继续在研究所从事研究和在农学院授课，其子、甥则参加中山大学入学考试，以求就读于中大。蒋英返回广州时，植物所已迁至香港，于是在省港两地奔走。在此期间，蒋英就出国事复函中基会，陈明其未能出国之原因，今录之，可知此段经历，亦见日寇侵略对一位中国植物学家之影响。

谨复者：

前奉十月三十一日大函，嘱将英因环境关系不能按期出国之原因，暨对将出国之确切办法详细陈明，以凭核办等因敬悉。查英以昆山家乡沦陷，后辗转战区约十月之久，一切所有，荡然无存，一家避寓上海，生活无着，不得已来粤，继续供职中大，藉微薪以为生计，并拟请敝校津贴旅费，维持原薪，以解决出国旅费。万不料广州失陷，敝所主任陈焕镛先生困居沙面，迄未脱险。敝校此次以物品搬运不及，损失奇重，昔日所望津贴之事，谅终无实现之可能。其他方面，以际此非常时期，告贷无门。然复书延搁已久，实有辜负贵会提携之至意，再三思之，除直接向贵会陈明不能按期出国之原因外，特函请贵会能否体念英之困苦，予以援手，津贴旅费，以在欧洲参观研究材料，英、法、德三国间必往来甚频，每年英金二百磅，仅足食宿旅行之用。由港至英及其回程以三等舱位计算，因港币高涨，约需国币三千元左右，如蒙慨予拨助，则在本年年底即向敝校提出辞职，俾得早日出国，以付厚望。否则，请贵会径将英之名额注销，勉阻贤途，毋任盼切。

此致

中基会

蒋英　谨上　1938年11月27日^[19]

中基会设立科学研究补助金，向无补助旅费之前例，故于蒋英所请，自难予以成全。但体恤蒋英之困境，将其出国年限再展期一年，以便自筹旅费。然而此时植物所维持只能靠所长陈焕镛借垫，员工薪金皆减半发放，仅能敷衍当下之生活，自难支持蒋英出国。

当中大迁往云南，蒋英随校而往，但仍属农学院，并未因陈焕镛任理学院院长而任教于理学院。蒋英在云南，鉴于云南植物之丰富，1939年春末夏初，拟率学生前往大围山实习。大围山位于云南东南部之屏边，有原始热带常绿阔叶林，但此计划未能实现。此有蒋英就此事给农学院院长邓植仪说明函，可见其在云南之点滴。

谨启者：(www.xing528.com)

五月十七日英为赴大围山实习，曾向会计室出纳股借支旅费一百二拾元，后以林务局方面不能派员同往，而该处盗匪甚炽，遂折回大普吉附近妙高寺保安林实习，现已完毕返澂。所以此旅费拟移作澂江植物调查费内开支，所有前支借大围山之实习费，业于六月三日交还出纳股，并将借据领回销毁。兹谨将此次出发经过据情报告钧长，并恳转咨事务处，将大围山实习领费一案注销，以清手续，至以为祷。

谨上

邓院长

蒋英　谨上　二八、六、四^[20]

此后，蒋英率王孝等在澂江、华宁及昆明大普吉三处调查经济植物及采集标本，前后凡四月，共得标本2 000号。同时采集澂江全境之植物，拟编写《澂江植物志》。7月起侯宽昭继续在澂江调查植物，王显智在大普吉经营农场，王孝、梁宝汉、高锡朋、刘心祈分队自昆明至河口调查及采集。农场系借用第一农场土地，设立经济植物苗圃及药用植物苗圃。其中药用植物由李日光、谢侃主持进行。^[21]栽培药用植物、重要经济植物、油脂植物，用科学方法改良品质，提高产量，以期增加国家收入。此前对国产油桐、八角树之栽培管理，欲加以详密之研究，曾派研究生何宪章于1939年1—2月入广西，实地调查考察，调查报告刊于《中山专刊》，其所作毕业论文即以《中国油桐之研究》为题。蒋英欲往大围山采集，第二年春由王孝、高锡朋、刘心祈三人组队前往。

蒋英申请中基会补助金出国研究之事，至1939年5月又有进展。陈焕镛在香港致函在澂江的农学院院长邓植仪，通知此事：“现中基会对于是项奖学金展期至本年七月止，若不出国，即作无效。故蒋君决于六月前离滇来港准备，将此间事务结束，出国研究。”^[22]随即蒋英了结在云南事务，教学任务由侯宽昭继任，赴香港植物所办理相关手续。不知何故，蒋英出国还是未能成行，其中原因，李仲洛言：“蒋英屡欲出国留学，有一次已经中英庚款委员会批准补助并已办好出国手续，因陈老不愿放他走，结果不能成行。”^[23]李仲洛所言“中英庚款”当为“中基会”之误。陈焕镛出于何种考虑不准蒋英出国，今已不知。但出国对蒋英而言，至为重要，故对陈焕镛的决定，蒋英不能体谅，其间矛盾遂至公开化。

蒋英之门生李秉滔为乃师作传言：“1941年春，荷兰国立植物标本馆发来聘书，请蒋英为他们编写《马来西亚植物志》，蒋英复信婉言谢绝，并赋诗抒怀：‘挥手光阴四十春，如云逸志浥清尘；还将白雪酬初愿，谢却黄金抱璞真。’表现了一位爱国科学家的情操和矢志为祖国编写植物志的愿望。”在蒋英所承担之中国植物志有关科属未能完成之前，实在无心承担其他工作。1941年冬，蒋英离开香港，往已迁至粤北坪石之中山大学农学院，另为组建植物研究所，有脱离陈焕镛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