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略研究的内外部环境分析：理论、方法与实践

2.2　战略研究的内外部环境分析

全方位开展城市发展的内外部环境分析，是明确战略目标、设计战略路径的基础。开展环境分析，其首要目的，就是为了识别未来发展可借助、可依靠的战略动力，即有哪些大趋势可以借助，有哪些战略资源可以依靠。蕴大势而生，顺大势而荣，不求资源为我所有，但求资源为我所用，方能事半功倍地实现城市未来发展的愿景目标。

在开展内外部环境分析时，SWOT模型是一个经典的分析工具。它将战略对象未来发展面临的内部和外部影响因素进行了系统的整合，涵盖了外部的机遇、挑战和自身的优势、劣势。但是，该方法的不足之处在于：面对纷繁复杂的内外部不确定性变化，哪些才是应该重点研究的长周期战略性变量？从哪个角度切入才能更加科学、系统、全面地把握外部机遇、挑战？应该聚焦哪些领域方能科学识别自身的优劣势？等等。

为此，本节结合相关研究，首先从经验总结和统计归纳角度，提出了城市战略环境分析应该重点关注的关键环境因素；其次，从关键因素出发，提出进行外部环境分析和机遇挑战识别的三维模型，以及基于标杆比较、竞争分析和雷达图汇总的优劣势识别路线。在此基础上，再以SWOT模型为核心，将内外部环境分析所识别的关键要素、机遇挑战、优势劣势整合在一起，为后续目标设定、路径设计等做好支撑。

2.2.1　关键环境因素的识别

如果将城市未来发展的战略目标视为因变量的话，则环境因素就是有可能对其造成影响的一系列自变量。城市特点不同，影响其发展的环境因素也因城而异。

不过，需要注意的是，环境因素众多，在开展战略环境分析时必须坚持一以贯之形成整体，而非碎片式分析。1972年罗马俱乐部在发布《增长的极限》一书时，主要从5个基本变量出发对世界环境和趋势进行分析，包括：人口变动、食物生产、工业产出、资源使用和环境污染。在兰德斯教授最新出版的《2052：未来四十年的中国与世界》一书中，则提出了16个“决定性支柱”，即关键战略分析变量，包括：城市化、生育率、人口、预期寿命、医疗服务、劳动力数量、生产（GDP）、劳动生产力、社会紧张态势、不公平、消费、人均消费增长、投资、能源使用量、二氧化碳排放量、资源和气候问题。这些变量之间的相互关系见图2.3所示。

图2.3　兰德斯开展世界环境分析时采用的16个关键变量

从城市战略研究角度，针对关键环境变量的确定，通过梳理有关城市战略研究和环境分析的相关成果，本部分主要提出三种确定关键环境因素的方法，一是基于经典的PEST模型及其拓展模型；二是通过对有关城市发展和竞争力评价指标体系的统计分析，归纳总结关键因素；三是对《2052：未来四十年的中国与世界》、《全球趋势2030：变换的世界》、《2050年的亚洲》等近期欧美智库出版的宏观战略研究代表作进行解读梳理，从中提炼具有共性的、值得关注的关键战略变量。

1.PEST模型及其延展

PEST模型是用来帮助研究者系统审视外部宏观环境的一种方法。尽管不同的战略对象性质、特点和需求各异，但只要进行宏观环境分析，一般都会考虑政治（politics）、经济（economic）、社会（society）和技术（technology）这四大类环境变量。

（1）政治法律环境。

政治法律环境包括一个国家、一个城市的社会制度，政府的治理能力、相关政策、法令等。不同国家有着不同的社会性质和社会制度，从而对城市的发展有着不同的要求和约束。

对于城市战略研究而言，一些重要的政治法律变量包括：政治体制；税法政策；政府管制；地区关系；主要的政治利益集团；政局稳定状况等等。

（2）经济环境。

经济环境主要包括宏观产业和微观企业两个层面的内容。宏观经济环境主要指城市及其所处国家的国内生产总值及其变化情况、出口、投资及消费状况与发展趋势等。微观经济环境主要指地区营商环境、市场容量、消费水平、就业程度等因素。

在开展城市战略研究时，需重点监测的关键经济变量有：GDP及其增长率；劳动生产率；通货膨胀率（价格波动水平）；居民可支配收入水平；收入差距水平；居民消费（储蓄）倾向；消费模式；就业趋势；政府税收与预算；证券市场状况；外资经济状况等等。

（3）社会文化环境。

社会文化环境包括城市及其所处国家、区域的人口状况、受教育程度、文化水平、宗教信仰、风俗习惯、审美观点、价值观念等。

文化水平会影响居民的需求层次；宗教信仰和风俗习惯会激发或抵制某些活动的进行；审美观、价值观会影响居民对城市发展目标设计、战略举措制定与实施的态度和参与程度。

在进行城市战略研究时，需关注的社会文化因素有：人口总量与结构比例；生育率、死亡率；性别比例；老龄化；人口迁移；城市、城镇和农村的人口变化；社会保障水平；对政府的信任度；对政府的态度；道德范式；平均教育状况；社会活动参与度；社会责任感；宗教信仰状况等等。

（4）技术环境。

技术环境除了要考察与城市规划、建设、治理密切相关的技术手段及其发展变化外，还需重点关注：全球科技动态；全球技术转移和技术商品化；国家对科技研发的投资和支持重点；专利等知识产权保护；科技人才的集聚与培养等等。

在PEST模型基础上，一些后来研究者陆续结合研究需要，相继增加了生态（ecological）、人口（people）、能源资源（energy），法律（legal）、道德（ethical）、地理区位（geographical）等因素，从而形成了SLEPT分析、STEEPLE分析等若干衍生的PEST模型。

2.基于城市发展评价体系的统计分析

利用PEST模型来甄选环境变量，更多的是一种借助专家经验的分析方式。此外，近年来，围绕城市战略、城市竞争力、全球城市等关键词，形成了一系列颇具影响力和采信度的全球城市评价体系，如倪鹏飞、克拉索等人的全球城市竞争力评价、北京2030世界城市评价体系等。通过对这些相关评价体系进行个案总结，特别是对其中涉及的分析因素、测评指标等进行统计分析和归纳，在此基础上可进一步总结和提炼影响城市可持续发展的核心因素。

表2.2主要对一些具有代表性的、与全球城市发展密切相关的评价指标体系进行了统计分析。

表2.2　基于全球城市导向的评价体系分析

上述15套评价体系，都是针对城市，特别是全球性、世界级大都市开展的多样本综合评价，重点主要侧重于衡量城市在全球城市网络中的能级、影响力和竞争力。对上述15套评价体系中所有的底层指标，通过合并同类项、统计分析、归纳总结，逐层提炼关键影响因素，最终总结提炼出影响一座城市健康可持续发展的7个一级要素、38个二级要素、240个三级指标（见图2.4所示）。

图2.4　基于统计分析的全球城市评价体系汇总

从图2.4中可以发现，影响全球城市能级和影响力提升的关键因素，主要可以划分为7大类，包括：三类主体——政府、企业、市民；三种要素——经济发展、资源禀赋和科技创新；一大特征——全球化程度（内外联系度）。

基于上述分析，特构建提出了如图2.5所示的“331”结构模型。

图2.5　基于评价指标统计分析的全球城市核心要素构成

要想科学设计一座城市的长远发展战略，必须充分考虑政府、企业和居民等关键利益相关方的期望和诉求；同时，通过发挥资源禀赋优势和科技创新潜力，推动城市经济发展，解决困扰利益相关方和制约城市发展的生态恶化、交通拥堵等“城市病”。最后，所有城市的发展，都离不开全球化普遍联系，只有准确定位自身在全球价值链分工和布局中的地位，加强与周边区域和全球市场的紧密联系，才能体现节点城市的作用，才能提升自身在城市网络中的集聚辐射功能。

3.对欧美智库战略研究成果的再梳理

近年来，欧美战略研究智库纷纷加大对未来世界发展大趋势的研判，先后发布了一系列的研究成果。如罗马俱乐部的《2052年的世界和中国》、亚洲开发银行的《2050年的亚洲》、麦肯锡全球研究院的《城市化的世界：城市与消费阶层的崛起》、俄罗斯科学院的《2030全球战略预测》、世界银行与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合作的《2030中国经济发展》等。在这些对未来世界及中国发展大趋势的预测分析中，涉及大量的战略监测变量和佐证数据、图表。对此，我们进行了系统的解读和梳理，从中将各大智库开展战略环境分析时所涉及的重要因素和变量归结为：人力资源、经济建设、社会发展、科技教育、能源资源、基础设施、城市治理、生态文明等8个方面。每一方面涉及的具体监测指标参见表2.3所示。

表2.3　基于欧美智库战略研究成果的环境因素与监测变量梳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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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　机遇挑战分析

开展外部环境分析的目的在于寻找、确定影响城市发展以及可资利用的战略性趋势和发展动力。基本思路是基于城市特点和发展需求，针对关键环境变量，分析未来10年甚至30年将会发生哪些趋势性、规律性的演变，发生的概率有多大，对城市长远发展而言是机遇还是挑战。

1.战略环境分析的三维模型

从方法论角度看，在进行战略环境分析时，可以基于前述的“331模型”、PEST模型及其拓展等，将时间维度、空间维度与关键环境变量相结合，从而构建城市战略环境分析的三维模型（参见图2.6所示），从问题导向出发，进行系统的资料、信息收集和分析。

图2.6　城市战略环境分析的三维模型

其中，X轴是结合城市自身特点来确定城市发展所面对的关键环境变量，或者是最感兴趣的环境变量。Y轴和Z轴，分别从时空演变的角度，去总结、分析、发现每一个环境变量的规律性、趋势性的特征，进而判断其是机遇还是挑战。

运用三维模型，可以分别从长周期演变角度和不同的空间层面，针对每一个环境变量，如科技，仔细分析该变量过去30年的演变历程、发展规律，现在的发展状况和地位，并预测一下今后30年的趋势性特征，进而判断其是否构成战略性机遇或挑战。

在具体分析时，还可以进一步考虑每一个关键环境变量的总量指标、细分指标等的变动规律和趋势。仍以科技创新为例，可以按照从投入到产出的过程，逐步细化到教育、创新投入、资源布局、智库机构、产学研合作、创新成果、创新氛围等细分指标上，通过分析细分指标的变动规律和演变趋势，最终总结提升到更具宏观性的环境变量分析（见图2.7）。

图2.7　从总量指标到细分指标的环境分析

以页岩气革命为例。对于城市的发展而言，全球能源发展趋势是一个必须要考虑外部环境，而页岩气革命则是影响全球能源供求格局的重要细分变量。通过对全球及中国页岩气开发、供给、需求、价格、运输等一系列细分分析，可以梳理如下一些趋势性的特征：

（1）由于技术进步，导致非传统油气资源得到低成本开发，世界能源格局将面临“重新洗牌”的重大变革。

（2）新型油气资源得到规模化开采使得北美地区即将成为“新中东”；美国能源独立性显著提升助推其战略重心东移。

（3）欧佩克的影响力将日趋衰弱；周边国家对中国“能源饥渴”的恐惧将减弱。

（4）环保运动将面临“双刃剑”考验。制约经济增长的瓶颈由资源能源约束转向核心生态系统承载力。

在上述分析基础上，当我们把不同领域所面临的趋势性变化汇总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发现：哪些是我们可以借力的发展机遇，哪些是需要提早应对的挑战。无论是机遇还是挑战，都可以列入城市发展的战略动力。因为，抓住了机遇是一种动力，克服了重大挑战并积累了相应的经验和能力，也是一种战略动力。

2.机遇挑战的优先度判定

在明确了大趋势之后，还需要进一步判断其影响决策的优先度。对此，可以针对每一项趋势性分析，从发生的概率大小、对城市发展的影响程度、现有的应对能力等角度进行综合评价和排序（参见表2.4所示）。

表2.4　战略性机遇/挑战识别表——以人口因素为例

2.2.3　优势劣势分析

内部环境分析，重点是找出自身的优劣势。在制定城市发展战略时，如果只是单纯地就城市论城市，充其量只是实现了“知己”。要真正了解自身的优势和劣势，不但要“知己”，更要“知彼”。为此，必须做到以下两点。首先应该理清该城市在众多发展成熟的城市中所处的定位，以及与这些发达城市相比，尤其是与这些城市中的佼佼者相比，它自身有哪些发展优势和哪些发展劣势，通过对比分析，找出自身的优点和不足，从而提出行之有效的行动方案进行改进。其次，在对比之后，应找出现在已有的，或将来可能产生的竞争对手，并对它们做出更为详实的对比分析，了解它们的优势来源，发现它们的薄弱点，从而找出制胜的突破点，让自身的优势最大化地发挥。

在开展城市发展内部环境分析时，可以采用的分析方法主要是：利用标杆比较、对标分析方法，来确定自身相对世界最优水平的差距。采用竞争分析，来综合判断自己相对竞争对手的优势和劣势。最后，无论是标杆比较，还是竞争分析，其分析结果都可以采用雷达图方法进行汇总，直观地量化描述优势和劣势所在，优势有多大，劣势有多少，等等。

1.标杆比较法

标杆分析法又称基准化分析法（benchmarking）、竞标赶超、战略竞标等。在分析特定城市所具备的优劣势时，利用标杆分析法，可以将本城市的各方面状况与竞争对手或最佳城市进行对照分析，以标杆城市作为自身发展的榜样，并将外界的最佳实践移植到本城市的发展进程中。

在选取对标对象时，应考虑如下选取原则：

（1）城市规模上应具有可比性，包括GDP规模、人口规模、土地面积等方面。

（2）视角上强调从全球视野出发，着眼打造真正的全球城市，在世界范围选择发展领先的城市。

（3）在战略制定和实施上具有可学习性，最好是已经持续做过多个轮次的城市战略研究和规划，积累了丰富的建设经验。

（4）不受社会制度局限，只要在城市战略领域做的有特色的，都可以列入对标范围。

2.竞争分析法

竞争分析法是一个系统性地对竞争对手进行思考和分析的工具，这一分析的主要目的在于估计竞争对手对本城市的竞争性行动可能采取的战略和反应，从而有效地制定城市自己的战略方向及战略措施。

在进行竞争对手分析时，需要对那些现在或将来对本城市的战略可能产生重大影响的主要竞争对手进行认真分析。这里的竞争对手通常意味着一个比现有直接竞争对手更广的一个组织群体。在很多情况下是因为城市未能正确识别将来可能出现的竞争对手，才导致了盲点出现。

3.雷达图分析法

雷达图（radar chart）亦称蛛网图、蜘蛛图，是日本企业界提出的一种进行综合实力评估的评价方法。雷达图早期多应用于经济财务领域，如财务报表的分析，后因其简洁、精确、可操作性强等特点而备受关注，是一种能够用定量指标较好地反映出定性问题的模型工具。

在雷达图中，每个数据都有一个独立的单一数值轴，坐标轴呈辐射状分布在中心点周围，把同一数据序列的值在不同坐标轴上的点用折线连接起来所形成的多边形就是雷达图，用来比较若干个数据序列指标的总体情况。

在城市战略研究中，该方法的适用场合是：

（1）设计、制定城市战略时以满足利益相关方的期望程度为标准，衡量方案设计的效果。

（2）设计战略对策举措时，将“现在的做法”和“想要运用的做法”进行比较。

（3）在进行多个城市标杆比较或竞争分析时，对不同城市的评估结果进行全方位的对比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