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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初文化遗民研究:余与民国的敌对关系

时间:2023-11-2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1918年1月,东南各省绅士联请内务部发行《四库全书》以充塞各地兴建的图书馆,因联名之数不够,钱能训、林植斋、丁衡甫等均托人与郑孝胥接洽列名事宜,郑拒绝说:“仆不认有所谓‘民国’者”,“余与民国乃敌国也”。郑孝胥隐居沪滨的13年间,“不问世事,凡诗文简札题识,仍用宣统甲子,始终疾恶共和,未尝书民国年号也”。

民初文化遗民研究:余与民国的敌对关系

第二节 “余与民国乃敌国也”

民初的遗民对新建立的民国视之为寇仇,因而不惜与民国对立。1918年1月,东南各省绅士联请内务部发行《四库全书》以充塞各地兴建的图书馆,因联名之数不够,钱能训、林植斋、丁衡甫等均托人与郑孝胥接洽列名事宜,郑拒绝说:“仆不认有所谓‘民国’者”,“余与民国乃敌国也”(118)。与郑孝胥情感相类的人太多,他们通过各种方式表达了对民国的态度。

一、拒用民国年号

在遗民们看来,用公元年号是“正朔”已改的标志,为了表达对皇帝的留恋与忠贞,其日记、诗文等均使用宣统年号,或者使用传统的干支纪年,如劳乃宣在《青岛尊孔文社建藏书楼记》后,大书“大清宣统六年,岁次甲寅四月”字样。(119)上文所引林纾的《御书记》文尾标明的时间是:“宣统十四年三月十五日臣林纾记。”(120)其他如陈曾寿、杨钟羲、温素、郑孝胥等也有相同的做法,更有甚者,他们对使用民国或民国纪年的行为或拒绝,或加以抨击。周君适撰写的回忆录中描绘了他在岳丈陈曾寿家的一些情形,除经常能够接触到遗民外,觉得“苍虬阁”中的规矩和忌讳很多:“写字要避‘圣讳’、‘祖讳’……署年月不许用公元或民国字样,要写‘宣统’年号,或写干支。月份写阴历某月;不许说‘前清’、‘满清’,要称‘本朝’。”(121)郑孝胥隐居沪滨的13年间,“不问世事,凡诗文简札题识,仍用宣统甲子,始终疾恶共和,未尝书民国年号也”(122)。1913年3月,郑孝胥购得张謇(季直)自书的《狼山观音造像记》,发现“书民国元年”,且不避“淳”字讳,心里就隐隐不快(123),8月,梁鸿志(众异)托人求郑孝胥书“民国大学”匾署,郑氏辞不为。(124)1915年3月,对熊希龄(秉三)具名邀请郑氏书写叶小松堂庆的寿文,郑孝胥“删去秉三伪衔,改用‘太岁在旃蒙单阏如月’”(125)起首语。民国10年(1921),日本人芥川龙之介来中国,拜访了居于上海的郑孝胥,芥川发现,郑氏的家中“犹插黄色小龙旗”(126)。1916年,罗振玉为小儿吉事托张某人择日,张某人以阳历给示,罗十分不快,在给王国维的信中说:“所择之日请明告以系阴历,弟不知阳历为何物。又诹吉书内即填明年,弟亦不欲见‘民国六年’字样也。”(127)

胡思敬对民国的排斥显得更为坚决,他不仅不认可民国,如在答王泽寰的信中指出:“我辈处今日时势,与前明遗老不同,明革为清,国已定矣,今日尚在黄巾绿林时代,无所谓朝廷,更无所谓政府。”对那些以督军、省长自居,以改革者自命的人,“吾鄙之殆不啻蜣蛄之转丸也”。劝王泽寰在修《庐陵志》涉及“新昌”、“盐步”等旧名,不要改为“宜丰”等新名,(128)提醒王书衡在国史修纂中要注意“国初”与“清初”、“大清”与“有清”的区别。(129)而且在使用“民国”、“前清”字样的人中,对年轻不懂事者,则循循善诱,给以教诲,如在回复喻相平为其父喻庶三治丧的信中指出:“治丧当从《大清通礼》,依次而行。讣文仍旧式,不可妄用‘前清’、‘民国’等字。”(130)对有疏忽纰漏的加以规劝,吴庆坻儿子吴士鉴从23岁起开始关心舆地之学,1909年在京城得到山东曲阜的出土文物编钟,他考证出此为鲁国卿大夫名原者所用,本应有钟十六枚,实得九枚,故名“九钟”,始撰《九钟精舍金石跋尾》,1911年形成甲编,林纾为其绘图,王先谦等为其题跋。胡思敬阅是书后指出,书名冠以国号,“似非本朝臣子所为”,况且“九钟”的本意是“南斋侍从之臣,身经国变,思恋旧主”;再则,序言中有“爱新觉罗氏入主中夏”一语,胡思敬认为,“语涉谩骂,尤不可为训”,有如父母之名,耳可得而闻,口不可得而言。(131)在给当事人吴士鉴的信中,胡思敬告诉他要注意撰述的大体,自从阮元的《皇清经解》起,无一人称“皇清”为“清”,这是为不模糊君臣之义目的出发的,单用“清”是后世人为简便起见的做法,如果用“清”代替“皇清”,本朝臣民与后世臣民的区别就不明显了。(132)

胡思敬有诗歌《见通行民国银行纸币书以志慨》:

白昼尘昏不见天,孔桑坏法自何年。尸居总觉无生气,看到人间使纸钱。(133)

他对民国使用纸钱的仇恨溢于言表

此外,像默庵居士王舟瑶(玫伯),在针对其同年章梫(一山)、喻志韶(长霖)编辑文集时指出:“吾曹劫后残生,万念皆绝,独有宜审计者二事:一为身后墓志不可出异代达官之手,以属异代达官必乖,耿耿未亡之心迹;一为平日文字不可不播诸天壤,若一散佚,桑海迭变,他日更无足征。”(134)王卒后,其墓志最终由章梫撰写,其家传也由汪兆镛撰成,基本上实践了他的愿望。

二、诅咒民国、民国肇造者及临难变节者(www.xing528.com)

茫茫一白无昏晓,没尽田园掩尽关。看汝飞扬能几时,朝曦隐隐露西山。(135)

这是辛亥后胡思敬《咏雪二首》中的一首,三、四两句,一语双关,既暗指民国的气数将尽,又预言西山将起的希冀,用心昭然,可见一斑。又如,胡思敬在给刘聚卿(世珩)的诗歌中,有“愁闻杜宇啼亡国,忍看蟾蜍蚀大清。闲坐瓜棚谈旧史,海枯石烂恨难平”(136)等句,以“杜鹃啼血”、“海枯石烂”等故事暗含对故国的怀念与忠贞,尤其是“蟾蜍蚀大清”句,反用李白《古朗月行》“蟾蜍蚀圆影,大明夜已残”诗意,喻比民国代替大清,对民国的敌视和诅咒溢于言表。

对于民国肇造者,遗民们用词痛骂:“首祸诸奸,如孙文、黄兴、陈其美、居正、李烈钧、钮永建、何海鸣、柏文蔚、陈炯明等无一伏。”(137)“当日果孙、黄得势,则不惟有五代六朝之弑逆,直行放路易十六之事,思之可为寒心。”(138)以篡位的南朝梁武帝萧衍和暴戾的路易十六比喻孙中山、黄兴等人,痛斥之情态历历在现。对于临难变节者,或讥讽、或鄙视,张謇(季直)、汤寿潜(蜇仙)、熊希龄(秉三)等人辛亥后倾向革命,胡思敬认为他们“临老陷贼”,故做诗“借郑虔事以讽”(139)。郑孝胥对革命党人向无好感,1911年11月的《日记》中记载说:“南方士大夫毫无操守,提倡革命,附和共和,彼于共和实无所解,鄙语有所谓‘失心疯’者,殆近之。”(140)光绪举人、官度支部主事、西藏都昌人黄锡鹏(字百我)辛亥后乞假南归,在其撰述中自称“作故国遗民以没世,则至荣之幸也”,声言其“备员外郎署已逾八年,必无改操易节之理”。在其复友人信中,表示愿“以漆室女自处,誓不再嫁”,因而斥“王湘绮髦年改嫁,易哭庵徇利屈身。二公声名,俱一落千丈”(141),足见黄锡鹏对王闿运、易顺鼎的不满,黄这种“志节皎然”、“不为势利所诱”的态度亦获得刘体信(声木)“清末完人”的好评。

三、拒绝与民国合作

有了上述两种情感基础,民初遗民与民国的合作是难以实行的,因此,胡思敬、李瑞清拒绝担任教育会会长之职,袁思亮担当一段时间的铸印局局长后又辞官回家了,张士珩坚辞天津造币厂厂长之职,(142)赵启霖对袁世凯筹备洪宪帝制表示出了自己的愤慨,其族人赵殷在编辑赵启霖的《自述》时曾补充说:“当筹备时,各逸老颇有列名劝进者,公闻之,愤甚,谓廉耻荡尽,国将不国矣。”(143)对于赵尔巽聘请修清史的事情,郑孝胥、沈曾植、李瑞清、劳乃宣等均驰书却聘,劳乃宣两次向徐世昌、袁世凯辞参政院参政之聘,以示不与民国同流。

又如汪兆镛,辛亥革命成功后,新政府曾邀请汪兆镛出任地方官职,但汪兆镛以清朝遗老自居,不肯任事于民国。1912年,其异母弟汪精卫请他替民国政府效力,也被他一口回绝,言誓不屑为朝秦暮楚之徒。后胡汉民邀汪兆镛任总秘书席,他辞之。粤盐商公请汪兆镛为盐政局长,他又辞之。

与拒绝与民国合作相表里,部分遗民也对“出山”任职民国政府的人大加挞伐。安徽桐城人陈剑潭(澹然)善挟策卖文,干诸侯、抵卿相,喜言经世,与胡思敬关系颇好。民国建立后,陈剑潭曾任袁世凯总统府参议,后又任江苏、安徽通志馆馆长。陈剑潭两次贻书给胡思敬咨询编刻书事宜,胡思敬在《答陈剑潭书》中肯认其“以经世为归”的刻书意旨,但胡氏回信首先就毫不留情面地指责陈剑潭任袁氏参议的污点:“纵尽善尽美,而扳项城知己,作民国之功臣,大节已亏,余何足道哉?”(144)表现出明显的不满情绪。

总之,民初遗民对民国的敌视,不一而足,上述主要是从政治态度上而言,其它如纂修《清史稿》、诗文辞赋等方面亦有体现,这会在后文中有相应的揭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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