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旧文化：四派态度分析

一、对于新旧文化的各派见解——赞成、反对、调和、扬弃四派的态度

（一）全盘赞成主义

此派系对于某一代或某一国的文化，主张完全接受而不稍加否定者。如陈作霖、叶德辉、辜汤生那般学者，完全赞成中国的旧文化；吴稚晖、胡适之、丁文江诸先生，完全赞成西洋的新文化（资本主义的新文化）；刘掞藜诸先生的完全信任古史，托洛茨基的无批判地接受布尔乔亚文化。各派虽有新旧的不同，要皆同是全盘赞成主义者（参看拙著《中国近百年思想史》及“米著艾译”第260页）。

（二）全盘反对主义

此派的态度，和前派完全相反。如陈作霖等的一味反对西方文化，吴稚晖等的一味反对中国文化，康有为、章炳麟诸先生的否认彝器、甲骨，波格达诺夫的要完全废除布尔乔亚文化。各派同是全盘反对主义者。

大概没有全盘赞成派，便没有全盘反对派；同时凡反对这一方面的，就多赞成那一方面。(www.xing528.com)

（三）折衷主义

什么是折衷主义？米汀说得好：“折衷主义和诡辩说是形而上的思维的两种不同的形式。凡是无原则地把内部互无联系而且根本上互相冲突的观点或学说结合起来的那种立场，我们称之为折衷主义。”现代的机械论者和孟塞维化的唯心论者，都是折衷主义者的一个。前者企图把机械唯物论、康德学说、实证主义等等结合在他们的及马克思主义的哲学中；后者则将黑格尔主义和康德主义、机械主义等等的原素结合在一个体系中。如普列汉诺夫把诡辩论的“不是亦不非”完全当作辩证法的公式看。托洛茨基在布莱斯特和约签订时期，提出一个“不和平亦不战争”的空洞口号；在帝国主义战争时期，又提出“不胜利，亦不失败”的口号（“米著沈译”，第311、424页）。在中国，如自孔子到梁任公先生一般人所提倡的中庸说、调和说，更是折衷主义的有力代表〔参看第六章第二部分中的（十），“勿灰色”〕。

（四）扬弃主义

此派的代表，惟辩证法唯物论一派足以当之。恩格斯说：“这样哲学是被扬弃了，就是说它被消灭了，同时又被保持着。它形式上被消灭了，可是就它的实际内容说，是被保持着的。”（《反杜林论》）列宁说：“辩证法里的特征的本质的东西，并不是完全的否定，无益的否定，也不是怀疑的否定，动摇疑惑的否定——虽然辩证法里确实是把否定的要素当做重要的要素包含着——而是使积极的东西保存着的，作为联结的契机（Moment）看的否定，当做发展的契机看的否定。辩证法的契机要求我们把否定的东西和肯定的东西的‘统一’及联结指示出来，要求我们从否定的东西中找出这肯定的东西来。由主张到否定——由否定又到与主张的‘统一’——要不是这样，辩证法就会成为完全的否定，就会成为游戏和怀疑的哲学了。”他更进一步地把这种正确的观点用到文化上面去而明白主张道：“马克思主义之所以能作为进步的普罗列达里亚意识形态而有着世界史的意义，并不是因为马克思主义完全放弃了布尔乔亚时代的有价值的成果，而是恰恰相反，因为它吸收了二千多年来人类思想和文化发展中有价值的东西而且加以改造的缘故。”（详见列宁《哲学笔记》与“米著艾译”第259—261页）“普罗列达里亚文化，不是突然地出处不明地显现出来的东西。它也不是自称为普罗列达里亚文化的专家的人们的发现。这一切事情都是虚妄。普罗列达里亚文化，是人类在资本家、地主、官僚的压制之下集成了的知识的蓄积的合法的发展。”“但只被粉碎了的资本主义还是不够的。还须得占有资本主义遗留下的全文化，而在这基础上去建设社会主义。科学全体，技术，一切知识部门，艺术等，都不能不占取过来。否则，我们会不能建设共产主义社会的生活。”（详见《列宁全集》及“卢著李译”第344—353页）据我所见闻，不但一般老学者和旧思想家妄猜马克思等及社会主义社会都要完全废除资本主义社会及其以前的一切文化；就是一般自命为马氏信徒的青年们，也多有此种的误会。不知主张完全废除布尔乔亚文化的波格丹诺夫，随时随地都被列宁剧烈地反对。没有二千多年来的文化，便不会造成马克思的学说，与建设社会主义的社会。本派的非其他三派所可及者，几尽在此。不论何人，都要持此种态度。

扬弃派和折衷派，虽似乎同站在“合”的立场上，而实则大不然：前者系有原则的，中有定见的，根本上不相冲突的，反恶而扬善的，有本末之分的，加以改造的，食而能化的；后者却是无原则的，中无定见的，根本上互相冲突的，无所谓善恶的，不分本末的，不能加以改造的，食而不化的。所以前者正确。后者不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