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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思想研究法:全面深入且具有广泛意义

时间:2023-11-2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而我们则多以关于社会科学方面的思想为限;至于其他事实,与涉及“本体”、“虚玄”的思想,则多不在内。因为这些是编著比我们范围广大的学术史、文化史者所有事。我们研究范围的不断广泛,尚有两个证明,再补充于下。这是论我们研究范围不敢过泛的第三点。(二)中国思想与多方面的问题多方面的研究,究竟有何意义?

中国思想研究法:全面深入且具有广泛意义

三、不甚广泛与多方面的有意义

这种界限法,一面各自独立,如有时把门闭着;一面互相关联,如有时把门开着。又好比许多医院的分耳、眼、鼻、喉科、内科外科等等,似乎可以各自独立了;但要知道:研究外科者同时须略兼懂得内科,研究内科者同时须略兼懂得外科,研究耳、眼、鼻、喉科者同时须略兼懂得内、外科。如其不然,则对于本科也就无从理解了。看到此点,便知绝对分开与独立,究竟是不可能的,而其他学问与各种思想之相互关系,亦何能独自例外

我们研究“中国思想史”(侧重中国社会科学方面),主张内容包括经济政治教育伦理各种思想。此在一部分专主研究小问题者观之,也许会认为“大而无当”,不知我实有很大的理由在,现略说明于下。

(一)研究中国思想与不广泛的范围

我认现在大学课程最为广泛者,首推“中国通史”,时间既最长久,空间亦极广大;而关于军事、政治、法律、经济、教育、社会等各种事实,及文哲学、社会科学、自然科学等各种学术,又欲包括无遗。次为“中国文化史”(广义的),比之“中国通史”,惟历代兴亡盛衰等各种事迹不在内;其余一切制度与学术,仍与之相同。又其次为“中国学术史”与“国学概论”,比之“中国文化史”,惟制度不在内;其余仍和它相同。而我们则多以关于社会科学方面的思想为限;至于其他事实,与涉及“本体”、“虚玄”的思想,则多不在内。这是第一点。

关于中国社会科学方面的思想,经今人整理过的,只有“中国政治思想史”方面;但如陶希圣先生所编《中国政治思想史》,名虽非常单纯,实则关泛无比。一则对于描写时代社会制度方面较详,对于叙述政治思想方面太略,所以名虽是政治思想史,而实却恍惚是一部社会史。二则就学术思想方面言,他又详于玄学经学文学宗教、礼教等方面。例如其书中有道家、名家的“辩证法”,阴阳家的“阴阳五行之说”,“灾异”、“八卦”,“谶纬”、“古文经”、“太玄”、“卜筮与五祀”、“符瑞及封禅”、“今学与古学的争斗”、“由专经到通儒”、“图谶与方术”、“太平道的组织”、“性情及命”、“命与性”、“王弼《易》注”、“庄子注释”、“纵欲主义”、“丹鼎派”、“参同契”、“佛教会的组织”、“道教的争竞”、“道佛的争论”、“僧俗的争论”、“经学的衰落”、“礼说与礼典”、“佛教与佛教改革运动”、“礼律的大成”、“经学文学与儒家的改革运动”、“三才五常”、“文儒复古论”、“性三品论”、“天论”、“文与义理”、“复性书”等等。由此看来,又似乎是一部学术史或文化史了。我们思想史对于和本问题较无关系的玄学、经学、文学、宗教等方面,除在各家背景中,或须略提及外,多不杂入史中。因为这些是编著比我们范围广大的学术史、文化史者所有事。这是第二点。

因此,我现在是不敢想编著那比本书范围广大的“中国通史”、“中国文化史”、“中国学术史”、“国学概论”(我从前曾以数月之力在百忙中编一本《中国学术大纲》,即此处所谓《国学概论》,但吾今因学问与方法均大不同,故把它停版)一类的书;同时也未便立一狭名,而竟远出本问题之外。因为如远出本问题之外,实也就无异于编著“中国通史”、“中国文化史”、“中国学术史”、“国学概论”一类的书了。以上是论我们研究范围不敢过泛的第一点。

我们研究范围的不断广泛,尚有两个证明,再补充于下。

梁任公先生讲《中国历史研究法》,竟把“文化专史”中的“学术思想史”分为四种,“社会科学史”只是四种中之一:

(《中国历史研究法补编》第四章“文化专史及其做法”)

这种分类法是否正确,兹姑勿论,要在梁先生的意见不但可合“宗教”、“哲学”二者以外的一切思想史为“社会科学史”,而且认此种“社会科学史”为“专史”中的一种专史,不能再分下去了。由此看来,我的《中国思想史》,实亦可名《中国社会科学史》,原能成立,绝无范围过广之嫌。所不同的,大概只有在梁先生是合数部分为一整个的“中国社会科学史”,在我却反而分一整个为数部分的《中国社会科学史》一点罢了(但此点尚未定,于必要时也许要混编)。这是论我们研究范围不敢过泛的第二点。(www.xing528.com)

我平素喜欢研究哲学中的人生哲学、社会哲学、政治哲学等,至于宇宙心性等纯正哲学,比较空虚渺茫,常常以为无甚关系(这大概是和梁漱溟冯友兰诸先生相反的)。从前曾在国立北京大学研究所国学门里研究“中国哲学”,后来又在南方各大学讲授过“中国哲学史”、“中国政治思想史”等,所以早就想编著此书,务使对于哲学与社会科学二者都有关系,有一部分且能合一起来。因为此书虽名为《中国思想史》或《中国社会科学史》,但其中除了一部分是纯粹的属于社会科学方面以外,其余的一部分,却可以当作哲学思想史看。不过其性质多是经世哲学,而非心性哲学;多是社会哲学,而非宇宙哲学;多是实践哲学,而非无用哲学。略如下述:

《思想研究法》中的一部分略等于《哲学研究法》;

《经济思想》中的一部分略等于《社会哲学》;

《政治思想》中的一部分略等于《政治哲学》;

《教育思想》中的一部分略等于《教育哲学》;

《伦理思想》中的一部分略等于《道德哲学》或《人生哲学》。

由此看来,我的《中国社会科学史》,似乎就是等于一部广义的《中国哲学史》。未闻今人有谓《中国哲学史》为范围过广者,则《中国社会科学史》的范围,也就无可怀疑了。这是论我们研究范围不敢过泛的第三点。

(二)中国思想与多方面的问题

多方面的研究,究竟有何意义?我以为,当研究某人的甲问题时,可以兼参看其乙、丙、丁等等有关甲问题的各问题,则甲问题往往可与其他各问题互相映照,这是多研究便多了解的。如只研究其一点,而不兼参照其他各点,则连此一点,也无从理解了。故如所谓专研小问题者,有时亦有“行不通”之感。例如《论语》:“子适卫,冉有仆,子曰:‘庶矣哉!’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在此一小段文中,便包括政治、经济、教育各方面,非因此而把他处一切关于政、经、教之言论,完全观察,便无从知其本末究竟了。又如儒家之政治思想是“仁治”、“礼治”、“孝治”,非先充分明白其伦理理想的“仁”、“礼”、“孝”,则对于一种政治理想,也无从得其要领。墨家除经济外,由宗教而为宗教的政治(如《法仪》、《尚同》、《天志》等等),由伦理而为伦理的政治。(如《兼爱》下云:“苟有上悦之者,劝之以赏誉,威之以刑罚,我以为人之于就兼相爱交相利也,譬之犹火之就上,水之就下也,不可防止于天下。”)至少也要把经济、伦理、宗教、政治四方面均注意到。又如明儒丘濬:“闻见甚富,议论不能甚醇,……尤熟于国家掌故,……能以辨博济其说。……且濬学本淹通,又习知旧典,故所条列,元元本本,贯穿古今,亦复具有根柢。”(《四库全书总目》子部儒家类三,大学衍义补提要)“仿德秀凡例,采辑《五经》诸史百氏之言,补其阙略,以为治国平天下之要,立为十二目:曰正朝廷,曰正百官,曰固邦本,曰制国用,曰明礼乐,曰秩祭祀,曰崇教化,曰备规制,曰慎刑宪,曰严武备,曰驭夷狄,曰成功化,……名之曰《大学衍义补》……此书主于事,而有以包乎天下之大,故所衍之义细而详。”(丘濬《进大学衍义补表》)清初程朱派之陆世仪:“《思辨录》所述,上自周汉诸儒,以迄于今,仰而象纬律历,下而礼乐政事异同,旁及异端;其所疏证剖析盖数百万言。无不粹且醇,余不能尽举也。”(全祖望撰本传)“举凡天文、地理、礼乐、农桑、井田、学校、封建、郡县、河渠、贡赋、战阵、刑罚、荐举、科目、乡饮、宾射、祭祀、丧纪,非惟考核之详明,实乃体认之精审,尽理无不穷,而随处有会心也。”(唐鉴辑《学案》)陈瑚:“与同里陆世仪相约请求经济大略,谓全史浩繁难读,乃编为四大部,以政事、人文别之。政部分曹,事部分代,人部分类,文部分体,为巨帙各数十,字如墨蚁;皆自掌录,略能背诵。又旁通当世之务,河渠漕运,农田水利,兵法政图,无不研贯。暇则横槊舞剑,弯弓注矢,其击刺妙天下。……瑚上当救荒四政书:其预备之政四,……防挽之政四,……补苴之政四,输恤之政四。……又陈支吾三议:其议食四条,……议兵八条,……议信六条。……又上巡抚王公开江书:一审势,二经费,三兵役,四宪法。……瑚之学闳阔俊伟,博通古今。……论申韩,……论理财,……论赋役。……”(王鸣盛撰本传)其他各家,亦多如此。而章学诚论文集,亦颇可与我言参证:“子史衰而文集之体盛,著作衰而辞章之学兴。文集者,辞章不专家,而萃聚文墨以为蛇龙之菹也。后贤承而不废者,江河导而其势不容复遏也。经学不专家而文集有经义,史学不专家而文集有传记,立言不专家(即诸子之书)而文集有论辩。后世之文集,舍经义与传记论辩之三体,其余莫非辞章之属也。”(《文史通义·诗教上》)这便是说古人对于经传史子辞章四者,是专成一家的;至于后代,便以一人而兼学四者了。古人专精,后人务博。我有鉴及此,所以主张同时兼研经济、政治、教育、伦理……各方面。陆游说得好:“一卷之书,初视之若甚约也,后先相参,彼是相稽,本末精粗,相为发明,其所关涉,已不胜其众矣。……其怠惰因循曰‘吾惧博之溺心也’,岂不陋哉!”(《渭南文集·万卷楼记》)王国维先生说得更好:“夫天下之事物,非由全不足以知曲;非致曲不足以知全。”(《观堂集林·国学丛刊序》)这就思想方面而言,便是研究每一个人的思想,非遍观其整个,不足以深知其部分;非分析其部分,不足以会通其整个。而黄宗羲更明白主张多方面与整个的研究而不可分析部分道:“学问之事,析之者愈精,而逃之者愈巧。……夫一儒也,裂之为文苑,为儒林,为理学,为心学,岂非析之欲其极精乎?奈何今之言心学者,则无事乎读书穷理;言理学者,其所读之书,不过经生之章句,其所穷之理,不过字义之从违,薄文苑为词章,惜儒林于皓首,封己守残,摘索不出一卷之内,其规为措注,与纤儿细士,不见长短,天崩地解,落然无与吾事,犹且说同道异,自附于所谓道学者,岂非逃之者之愈巧乎?”(《南雷文定前集·留别海昌同学序》)以上是我主张研究中国思想对于问题应该多方面的理由。

中国书籍多混杂,书名内容不合一,实多由于著作者博学;而为了博学之故,其思想便多变成“杂家的”了。我尝以为:“先秦诸子,以道家为较纯(*),儒家(孔孟)尚纯,墨家已杂儒,法家韩非更杂儒道墨(参看拙编《中国学术大纲·韩非与道儒墨三家之异同》),他如尹文、慎到、荀卿、许行……或沟通道法,或沟通儒法,或沟通道墨,……然除《吕氏春秋》一书外,尚重宗派,非杂家也。至汉以后,始大不然;汉后之思想,多混合先秦诸子;六朝唐宋以后之思想,多混合中国与印度;清末民国以来之思想,多混合中国(或中印)与西洋。”“中国历代之思想家,有十之八九为多方面之混合家,以学派言:一人既兼学儒道墨法佛等诸家;以学科言:一人又兼治各种文哲学、社会科学,甚至涉及自然科学。”“故欲研究此人,必先研究其余有关系之人;欲研究此家,必并研究其余有关系之各家。宗派同而时代异者,如欲研究孟子必先研究孔子;欲研究庄子,必先研究老子。……宗派同而时代同者,如欲研究二程,必并研究周敦颐;…欲研究二蔡,必并研究朱熹。……宗派异而时代异者,如欲研究墨子,必先研究孔子,欲研究法家韩非,必先研究儒道墨各家;…宗派异而时代同者,如先秦诸子,西汉《盐铁论》中之大夫与文学,六朝之佛道儒各家。……欲研究其一,必并研究其余。”(拙编《汉后政治思想史讲义》)古来的中国思想家,既多是学问极广博、思想极复杂,在我们研究者,自亦有就其情形略将范围扩大(以可能为限),兼研各家之必要。如其不然,或不免如只见其一体与皮毛,而不得其整个真面目;或只知其流而不知其源。以上是我主张研究中国思想对于家数或宗派应该极繁多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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