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思想研究法》一书中的新观点及辩证法唯物论异点

一、新观点的理论

（一）古今各种观点不外两条基本阵线

谈到所谓“观点”、“史观”或“因素”，虽古今中外聚讼纷纭，但实际上却只有两条基本阵线。这两条基本阵线，便是唯心论与唯物论。在唯心论阵线方面，较著名的约有下列各大派：（1）主观的直观主义的唯心论，其祖师为贝克莱（Berkeley），重倡其说者为十九、二十世纪的马赫（Mach）、阿芬那留斯（Avenarius）等。（2）客观的辩证法的唯心论，其祖师为黑格尔（Hegel），至于现代的新黑格尔主义如克朗纳（R.Kroner）、秦梯利（G.Gentile）等，则为法西斯张目，而就黑氏的唯心辩证法加以阉割和曲解。（3）二元论、多元的因素论，在表面观之，虽似于唯心唯物两派之外，创成一种调和派的新哲学，其实只是用二元论、多元论的招牌，来掩饰他们隶属于唯心论的一种手段而已。此派大师为康德（Kant），他的二元论，是唯心论占着优势的。现代的新康德主义，是社会法西斯主义阵营中占统治地位的哲学。他们把康德二元论哲学不彻底的主观唯心论转变为彻底的主观唯心论。伯恩斯坦（Bernstein）、华伦德尔（Vorlander）、阿德勒（Adler）、鲍威尔（Bauer）和考茨基（Kautsky）诸人，把他们所谓“马克思的”社会生活观，跟新康德主义的哲学结合起来。其他如休谟主义、贝克莱学说之类，皆和康德主义同样地抱定一点唯物论而杂以唯心论的原素者。在美国方面，主张多元论反对史的（唯物论）一元论者，有经济学者塞利格曼（Seligman）、史家绍特韦尔（Shotwell）、哲学家詹姆士（James）等。而德国之赫尔巴特（Herbart）“承认有无数之实在”，尤为显然主张多元者（在中国方面，有张东荪、胡适之诸先生）。在唯物论阵线方面，较著名的亦有下列各大派：（1）机械的唯物论。此派在十七、十八世纪的英、法、荷兰诸国盛极一时，其发展是从培根（Bacon）、伽桑狄（Gassendi）和笛卡尔（Descartes）的物理学说，经过霍布斯（Hobbes）、斯宾诺莎（Spinoza）和洛克（Locke），而达于十八世纪的法国机械唯物论。十八世纪法国机械唯物论，以霍尔巴赫（Holbach）、爱尔维修（Helvitius）、拉美特利（Lamettrie）和狄德罗（Diderot）诸人为代表。而重倡此说者，在现代苏联，有布哈林（Bukharin）、亚克雪洛德（Axelrod）、第米略赞夫（Timirgazev）、瓦尔耶雪（Varyash）、斯切班诺夫（Stepanov）等。（2）直觉的形而上学的唯物论，其代表人物为费尔巴哈（Feuerbach）。（3）辩证法唯物论和唯物史观。这是最新最彻底的唯物论，既不停留在十八世纪的水平线上，也不停留在费尔巴哈的直觉的唯物论，又使黑格尔的辩证法完全脱离了唯心论的神秘性，而后充实起来，并应用于对人类社会之认识的和革命的。这种科学方法，创始于卡尔·马克思、恩格斯，实践并发扬于伊里奇·列宁和现今苏政治家、哲学家。（请参看米汀著沈志远译《辩证唯物论与历史唯物论》上册，以下简称“米著沈译”上册。关于马、恩以前之唯物论各派，请再参看李石岑等译《朗格唯物论史》。至于多元的因素论、机械的唯物论等和辩证法唯物论的异点，亦请参看芬格尔特等著、吴理屏译《辩证法唯物论与唯物史观》，以下简“芬著吴译”。）

据我研究的结果，以为一切玄虚的唯心论、机械的唯物论、平等的二元论、调和的多元论以至无元论，均欠正确（当然或多或少，并不完全相同）；近而未是者，为其中之辩证法唯心论、机械的唯物论、直觉的唯物论与一小部分的二元论、多元论。而最广大精微者，却只有辩证法唯物论和唯物史观。

（二）哲学社会科学史学的基本观点

人类社会的形成，是由经济而政治而文化的。例如人类由经济的动物，而变成政治的动物，以达到文化的动物。社会也由经济的下层基础，而逐渐有政治，以至于文化等上层建筑。再仔细一点来分析，即在一切基础的经济当中，以生产为最根本。同时如分配、消费、交换等对于生产亦能发生反作用。在上层建筑当中，以政治为最重要，对于经济亦能发生反作用。而文化虽为次要，但对于经济、政治等亦能发生反作用。由正面看来，是益属下层的种种，益有力量去决定益属上层的种种。由反面看来，是那上层的种种，亦各能发生反作用于下层的种种。拿时间来比方，即变成人类的过程，以经济生产的“制造劳动工具的动物”为最先，次为经济的分配、消费、交换的动物，再次为“政治的动物”，而以“文化的动物”为最后。拿空间来比方，即形成社会的经过，以经济的生产为最下层，次为下层的经济的分配、消费、交换，再次为上层的政治，而以文化为最上层。如再通俗一些来比方，似乎可说，这是螺旋式的甘蔗式的。(www.xing528.com)

人类社会的发展大致经历以下阶段：（1）野蛮的、生产力极薄弱的、未有阶级的、未有国家的、最民治的、女性中心的原始共产社会时代。（2）地主农民及其他各种阶级均未成熟，奴隶主、奴隶两主要阶级首先对立的奴隶社会时代。（3）奴隶主、奴隶两阶级渐成过去，其他各种阶级尚未成熟，地主、农民两主要阶级抬头对立的封建社会时代。（4）奴隶主、奴隶两阶级已经无法再起，地主、农民两阶级退居次要地位，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两个主要阶级抬头对立的资本主义社会时代。（5）文明的、生产力高度发展的、消灭了阶级、废除了国家的、最民治的、男女平等的美满的共产主义社会时代。在有阶级的社会里，奴隶主、地主、资产者三种压迫阶级，奴隶、农民、无产者三种被压迫阶级，各各互相接近。又凡已成为过去和尚未成熟的各种阶级，亦可归纳为压迫与被压迫两条阵线，而分别附庸于两种主要阶级。人们应该在大体上按照社会的进化，加以人力的革命。第一，如欲使世界毁灭，人类断绝，便陷入于非革命逆进化的厌世主义的错误；第二，如反对现在与未来，主张回复到过去甚至原始，便陷入于开倒车的退化主义的错误；第三，如认现实是合理的，阻止进化，反对革命，便陷入于唯心辩证法和现实主义（如黑格尔和法西斯主义等）的错误；第四，如不用人力去革命，只听其自然进化，便陷入于玄学的定命论和机械的唯物论的错误；第五，如步步都要遵守各进化阶段，而不敢稍涉及突变飞跃，只图改善，而不欲革命，便陷入于实验主义和形式论理学的错误；第六，如专恃人力去革命，而不了解自然进化，即处处都不顾及各进化阶段，而欲马上达到美满目的，便陷入于盲目的意志自由论和空想的无政府主义的错误。如与以上六派相反，而认识进化、努力革命，促成进化，有渐变，有突变，不坐待，不妄动，才合乎科学的有定论与进化革命合一主义。此非切实了解三大法则（①对立体一致，②质量互变，③否定之否定）和八对范畴（①本质与现象，②内容与形式，③原因与结果，④根据与条件，⑤可能与现实，⑥必然与偶然，⑦必然与自由，⑧链与环）的辩证法不可。

人类的心脑是物质，思想精神等是物质的产物，内心的想象是外物的映象。即此已可想见唯心论和二元论、多元论的不确。

把新哲学的“辩证法唯物论”应用到社会历史上去，便成为新历史学、新社会学的“唯物史观”；把新历史学、新社会学的“唯物史观”应用到现在世界与未来社会去，便成为新政治经济学的“剩余价值论”和“科学社会主义”。新哲学、新历史社会学、新政治经济学三者是一贯的（此点另详于第三章第一部分中的附录）。

我们根据上述的新观点，观察思想家个人的“各别背景”，认阶级的关系比所谓学派的、才性的、年龄的种种关系来的重要；观察整个社会历史的“共同背景”，认经济的关系比所谓政治的、文化的、民族的、地理的种种关系来得重要。而前者似乎比较后者应多加以注意，例如同在先秦，而各家思想却不相同，即多由于个人阶级的相异，而少由于时代社会的相同。如中国历代，常有同样主张井田、均田、限田者（而同样的反对平均贫富者亦然），亦可见由于个人阶级的相近者多，而由于时代社会的相远者少。但学者可不要因此而有所误会，我们要知道二者到底有相互的关系，并不是可以完全分开的。

关于这一方面的理论，仅先提出上述要点。我另有《中国历史新研究法》、《社会科学基本方法》两书去专门叙述和详细阐明，可作本章第一节尤其是本节的演绎和注脚，希望读本书者同时拿来对照。不然，则至少也要自行参看下列各书：米汀著《辩证唯物论与历史唯物论》，米汀著《新哲学大纲》，芬格尔特等著《辩证法唯物论与唯物史观》，西洛可夫等著《辩证法唯物论教程》、《唯物辩证法教科书》，卢波尔著《理论与实践的社会科学根本问题》（伊里奇与哲学），库斯聂著《社会形式发展史》，波克诺夫斯基等著《世界原始社会史》，伏尔佛逊著《唯物恋爱观》，拉皮杜斯等著《政治经济学教程》第八版，列昂吉夫著《政治经济学讲话》第二版，陈豹隐的《社会科学研究方法论》订正本，李达编《社会学大纲》，张栗原编译《社会科学理论之体系》，马克思著《资本论》、《政治经济学批判》，恩格斯著《反杜林论》、《自然辩证法》、《费尔巴哈论》、《家庭、私有制及国家的起源》，伊里奇著《国家与革命》、《唯物论与经验批判论》、《帝国主义论》，摩尔根著《古代社会》，朗格著《唯物论史》，李季著《马克思传》，山川均、石滨知行、河野密等著《唯物史观经济史》，波特卡诺夫等著《唯物史观世界史》（此类参考书的提要，亦见拙编《新社会科学基本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