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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思想中的异化概念研究成果

时间:2023-11-2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马克思的异化概念在这种否定之否定式的逻辑转换中获得了独特的历史性规定和辩证批判特质。[1]考察马克思异化概念形成的思想背景及其在马克思思想发展进程中的逻辑转换,对于历史地把握马克思异化概念的丰富内涵和批判特质、恰当地运用马克思的异化理论探究现代性的本质和命运具有最重要的理论意义。

马克思思想中的异化概念研究成果

论异化概念在马克思思想进程中的逻辑转换

[1]

何小勇

(西北政法大学马克思主义教育研究院副教授,710063)

摘要:在马克思建构其异化劳动理论之前,异化概念已经从一个无批判的实证性概念转变成了批判性的价值论概念。马克思把当时德国理论界流行的对宗教异化的批判转到了对市民社会即资本主义经济活动中存在的劳动异化的批判。在马克思的思想进程中,异化概念经历了从抽象人本主义的价值角度到物质生产和分工的客体向度,再到立足于活劳动与物化劳动、劳动与资本的辩证历史关系的主体意识或者毋宁说集体无意识视角的逻辑转换。马克思的异化概念在这种否定之否定式的逻辑转换中获得了独特的历史性规定和辩证批判特质。

关键词:马克思 异化 对象化 物质生产 集体无意识

异化是马克思一生理论思考中的一个基本概念,异化概念在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理论中的地位不是象征性的、边缘性的,而是实质性的、基础性的。马克思的异化概念不是一种情绪化道德判断概念而是一个辩证的批判概念。正如海德格尔所说:“马克思在体会到异化的时候深入到历史的本质性的一度中去了,所以马克思主义关于历史的观点比其余的历史学优越。”[1](P383)考察马克思异化概念形成的思想背景及其在马克思思想发展进程中的逻辑转换,对于历史地把握马克思异化概念的丰富内涵和批判特质、恰当地运用马克思的异化理论探究现代性的本质和命运具有最重要的理论意义。

一、马克思劳动异化理论形成的思想背景

“异化”(alienation)并非马克思的首创,而是马克思建构自己言说方式和话语体系由以出发的先在语境。alienation一词最早源于商品生产的经济生活中形成的商品出售及财产转让的日常观念,它先在资产阶级古典政治经济学中获得了“经济上的所有权转移”这样的内涵并成为一个科学概念,尔后在近代的自然法理论和社会契约论中被引申到法、政治和社会权利的转让上。起初它并不包含转让后的客体对主体的压制、束缚等对抗性内涵,卢梭第一个赋予异化概念以新的对抗性内容和价值性质,使它从一个无批判的实证性概念转变成批判性的价值论概念。在德国古典哲学中,“异化”发展成了完整的哲学范畴。在德国古典哲学的集大成者黑格尔看来,整个世界历史都是绝对观念自我异化并扬弃自我异化的否定之否定过程,人不过是处于扬弃异化阶段上的绝对观念自身即“自我意识”。费尔巴哈突破了黑格尔的唯心主义,认为宗教和思辨哲学都是人的本质的异化,人的感性存在是对其本质的直接肯定,异化是违反自然的、不幸的。赫斯把现存社会看作一个经济生活异化的社会,认为货币异化是其最深刻的表现。马克思的异化理论就是在这样的思想背景下逐步形成和发展的。

马克思异化理论的形成经历了一个从批判宗教异化到批判政治异化再到批判经济活动过程中的劳动异化的过程。对宗教领域的异化现象及其批判是当时德国理论界关注的重要问题,马克思并不是就异化而谈异化,他始终把异化现象的根源及对异化的消除作为自己理论的重点。在“人的自我异化的神圣形象”即宗教异化被费尔巴哈揭穿以后,“对天国的批判变成对尘世的批判,对宗教的批判变成对法的批判,对神学的批判变成对政治的批判。”[2](P2)但是,马克思进一步认识到,把宗教异化归结为人们世俗生活中的政治异化,并没有真正找到异化现象的根源,对政治异化的批判实际上并不是针对原本而是针对副本,因此,必须深入到对市民社会即资本主义经济活动中存在的劳动异化的批判。

对国民经济学即资产阶级古典政治经济学的劳动理论的批判是马克思劳动异化理论的入口。劳动在每一个社会都存在着,并具有人类学的意义,但对劳动的理解只是到古典经济学中才真正体现出其丰富的社会历史内容。在古典经济学之前,货币主义把财富看成是外在于人身的货币,重商主义把财富的源泉限于商业流通领域,重农学派认为只有农业劳动才能创造财富。以斯密和李嘉图为代表的古典经济学提出了一般的劳动价值论,他们抛开了创造财富的活动的一切具体规定性,认为无差别的一般人类劳动即抽象劳动是增加自然产品的价值、创造财富的唯一来源。但是,国民经济学把劳动仅仅抽象地看作物、看作商品、看作工人的谋生活动,他们没有也不可能提出“把人类的最大部分归结为抽象劳动,这在人类发展中具有什么意义?”[3](P14)这样的问题。马克思正是在批判地运用费尔巴哈的人本异化观和黑格尔的历史辩证法解答这样的问题的过程中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劳动异化理论。

二、对象化与异化:青年马克思对劳动异化的思考

《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无疑是青年马克思劳动异化理论的重要文本,其中交织着以抽象的人的本质为出发点的思辨逻辑和以现实的经济事实为出发点的科学逻辑。现实的经济事实是:“工人生产的财富越多,他的产品的力量和数量越大,他就越贫穷。工人创造的商品越多,他就越变成廉价的商品。物的世界的增值同人的世界的贬值成正比。”[3](P51)通过把人的类本质设定为“自由自觉的活动”这样的伦理价值悬设,马克思集中揭露了资本主义社会劳动异化的四种突出表现形式:劳动者的劳动同其劳动产品的异化、劳动者同其劳动活动的异化、劳动者同其类本质的异化、人与人关系的异化。

马克思在分析劳动异化的表现时首先把劳动作为人的“对象性的活动”加以肯定,然后阐述资本主义条件下异化了的劳动对人的生存状态的深刻影响,这里的关键之处是对劳动的对象化与劳动的异化的区分及其关联的论述。在马克思看来,劳动既是人的类本质同时也是人的类本质的实现过程,这就超出了国民经济学把劳动仅仅抽象地看作物或商品的观点,从而获得了哲学人类学的规定。把人同动物的生命活动直接区别开来的劳动是一种对象化活动,或者说,劳动必然是以对象为中介的生命活动。作为自然存在物的人不仅是“受动的存在物”,而且是能动的“有激情的存在物”,他本身蕴藏着强烈追求自己对象的本质力量,从而必定是从事对象性活动的对象性存在物。“通过实践创造对象世界,改造无机界,人证明自己是有意识的类存在物,就是说是这样一种存在物,它把类看作自己的本质,或者说把自身看作类存在物。”[3](P57)劳动的对象化是人类社会赖以形成并得以发展的基础,具有“对象性的本质力量”的人而不是黑格尔所说的“自我意识”构成了社会历史的主体,因而“整个所谓世界历史不外是人通过人的劳动而诞生的过程,是自然界对人来说的生成过程”。[3](P92)劳动的对象化作为人与自然、个体与类之间的必然联系,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实现过程,它蕴含着历史性的维度,“工业的历史和工业的已经生成的对象性的存在,是一本打开了的关于人的本质力量的书,是感性地摆在我们面前的人的心理学。”[3](P88)

在马克思看来,劳动的对象化应当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展现,人应当在对象中实现自身的价值、目标和意愿,体会和确认自身的本质,因此,它并不必然同时具有异化的性质,但劳动对象化过程得以进行的社会条件已包含着劳动的产品与劳动者疏离、对立的可能性。劳动的异化就是“劳动所生产的对象,即劳动的产品,作为一种异己的存在物,作为不依赖于生产者的力量,同劳动相对立。”[3](P52)在劳动的异化关系中,对象化表现为“对象的丧失和被对象奴役”。对于劳动的对象化与劳动的异化之间的区别,卢卡奇曾经解释说:“对象化是一种人们借以征服世界的自然手段,因此既可以是一个肯定的、也可以是一个否定的事实。相反,异化则是一种在一定的社会条件下实现的特殊的变种。”[4](P34)在资本主义条件下,劳动的对象化变成劳动的异化已经不仅仅是抽象的可能而是现实的经济事实。“异化劳动从人那里夺去了他的生产的对象,也就从人那里夺去了他的类生活,即他的现实的类对象性,把人对动物所具有的优点变成缺点,因为从人那里夺走了他的无机的身体即自然界。”[3](P58)异化劳动把自由活动、自我确证变成了自我牺牲、自我折磨。马克思强调,只要劳动不是出于一种真正的人的需要而只是满足劳动以外的那些需要的一种手段,就必然是异己的、异化的,“劳动本身,不仅在目前的条件下,而且就其一般目的仅仅在于增加财富而言,在我看来是有害的、招致灾难的,这是从国民经济学的阐发中得出的,尽管他并不知道这一点。”[3](P13)共产主义就是要扬弃这种人的自我异化,实现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

青年马克思的劳动异化理论总体上是以费尔巴哈的人本主义异化史观为逻辑参照系的,费尔巴哈就肯定对象化而反对异化,但马克思对人的类本质的理解超越了费尔巴哈。费尔巴哈把人的类本质归结为“理性、爱、意志力”,马克思则在批判古典经济学劳动理论的基础上把人的类本质设定为自由自觉的劳动。当然,这种自由劳动只是基于主体尺度的抽象的价值悬设,劳动的自我异化也是一种在观念中设定的逻辑反思,是人的理想本质与现实存在的矛盾、“应该”与“是”的对立。

三、物质生产与分工:马克思劳动异化理论的客体向度

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马克思明确提出:“环境的改变和人的活动或自我改变的一致,只能被看作是并合理地理解为革命的实践。”[2](P55)“全部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2](P56)这样,实践观点被确立为马克思哲学的逻辑基点,人类的感性物质实践被作为社会生活的本质规定,人的本质问题不再从“类”而是从其“现实性”上来理解,“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2](P56)马克思不是一般地说说“实践”,而是在此后的著述中把它具体地引申到社会生活过程的总体之中,进而建构成了思考人类社会历史问题的根本性思维方式,人的本质作为社会关系的总和也就不再需要去设定,而是要求具体地分析社会关系的历史进程。

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的实践观点和方法通过对物质生活的生产和再生产的分析全面展开。通过分析物质生产中包含的人与自然的关系以及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建立了一种“全面生产”的理论。“它把整个人类社会,人的物质的和精神的活动过程及其产品,人的生命、人的生活、人的需求和欲望,人类的科学和文化,人类的交往关系和社会制度、体制,人类的意识形态和政治、国家与社会都看作是人类生产活动的过程和产物,并在生产力、生产关系与上层建筑的矛盾运动中揭示出所有生产活动形式、社会基本矛盾诸环节之间互为前提和基础、相互生成转化的互为因果、相互为己为它的内在融合关系。这是一种对人类生产理论和社会基本矛盾运动的复杂性解读方式,由此更能清晰而准确、深刻而合理地揭示出人类生产与社会基本矛盾运动的全面性、整体性和历史发展性的本质特征。”[5]马克思用现实的工业的“生产”置换了早期抽象设定的“劳动”概念,具体地分析了资本主义工业实践发展过程中分工、交往与生产力的发展情况和发展趋势及其对人类生存状态的影响。

生产力表征着人对自然的控制、驾驭和调节能力,是推动人类社会进步的最重要力量,但生产力在其历史地发展过程中仍然有可能产生异化。生产力的发展必然会引起分工的进一步发展,分工的发展程度是生产力发展水平的重要标尺。通过分析分工的发展产生的特殊利益和共同利益之间的矛盾,马克思和恩格斯揭示了分工和生产力的发展在资本主义发展中带来的异化:“只要分工还不是出于自愿,而是自然形成的,那么人本身的活动对人来说就成为一种异己的、同他对立的力量,这种力量压迫着人,而不是人驾驭着这种力。……社会活动的这种固定化,我们本身的产物聚合为一种统治我们、不受我们控制、使我们的愿望不能实现并使我们的打算落空的物质力量,这是迄今为止历史发展的主要因素之一。受分工制约的不同个人的共同活动产生了一种社会力量,即扩大了的生产力。因为共同活动本身不是自愿地而是自然形成的,所以这种社会力量在这些个人看来就不是他们自身的联合力量,而是某种异己的、在他们之外的强制力量。关于这种力量的起源和发展趋向,他们一点也不了解;因而他们不再能驾驭这种力量,相反地,这种力量现在却经历着一系列独特的、不仅不依赖于人们的意志和行为反而支配着人们的意志和行为的发展阶段。”[6](P29-30)分工、交往和生产力的发展推动着历史由地域性的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为人类社会进步和人的全面发展创造着更广阔的空间,但现实的、处于一定社会关系中从事生产和生活活动的个人也可能受到更广泛的异己力量的支配。“单个人随着自己的活动扩大为世界历史性的活动,越来越受到对他们来说是异己的力量的支配(他们把这种压迫想象为所谓宇宙精神等等的圈套),受到日益扩大的、归根结底表现为世界市场的力量的支配,这种情况在迄今为止的历史中当然也是经验事实。”[6](P33)总之,在资本主义的历史进程中,“生产力在其发展的过程中达到这样的阶段,在这个阶段上产生出来的生产力和交往手段在现存关系下只能造成灾难,这种生产力已经不是生产的力量,而是破坏的力量(机器和货币)。”[6](P34)马克思和恩格斯指出,消灭这种异化只能以生产力的巨大增长和高度发展为前提。

如果说青年马克思的劳动异化理论主要建立在人本主义的主体价值悬设的基础之上,主要是从主体向度、从道德评价优先的视角对资本主义现实的批判,那么,在创立了科学的实践观和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原则之后,马克思转向了对劳动异化现象的历史批判,侧重于从客体向度、从历史评价优先的理论视角揭示生产分工的历史进程及其造成的客观经济矛盾中隐藏的异己性、破坏性力量。(www.xing528.com)

四、劳动与资本:马克思劳动异化理论主体向度的复归

在《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和《资本论》中,马克思重新遭遇了劳动异化问题。“这一次,异化成为马克思历史现象学科学批判中最核心的观点。当然,这里的异己性不是《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那种人本主义价值悬设的‘应该’,而是一种现实社会关系中发生的客观的自反性。”[7](P656)这种社会关系的自反性仅从物质生产过程的客体向度上还无法说明经过无数次物化和颠倒的复杂的资本主义经济现实,反而容易滑向资产阶级经济学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合理性论证逻辑,因此还必须从物质生产中的主体劳动活动重新出发,通过对活劳动与物化劳动、劳动与资本关系的辩证地、历史地分析引出对资本主义经济现实及其理论表现的批判。资产阶级经济学家也承认生产劳动是社会财富的源泉和基础,但它把生产过程中的各种要素看成是同质的东西,并且认为每一种要素的所有者都通过交换获得了理所应当的收入即劳动者取得工资、资本家取得利润、土地所有者取得地租,因而资本主义经济关系是自由、平等的、“自然的”社会秩序,这就遮蔽了其中产生的异化和不合理性。马克思透过这种自由平等的“骗人的表面现象”指出了这种交换假象掩盖下的劳动异化:“以交换价值为基础的生产,即在表面上进行的那种自由和平等的等价物交换的生产,从根本上说,是作为交换价值的物化劳动同作为使用价值的活劳动之间的交换;或者可以换一种说法,是劳动把劳动客观条件——因而也是把劳动本身所创造的客体性——看作是他人财产的关系:劳动的异化。”[8](P519)在马克思看来,在一般的物质生产中,并不是所有参与生产过程的要素都具有同等的作用,只有人类主体在生产过程中通过劳动工具针对劳动对象发动和实现出来的劳动活动才能赋予自然物以社会有用性从而成为社会财富,因而主体劳动活动在物质生产创造社会历史的过程中具有根本性的地位。在历史上的一些社会形态中,劳动者与自己的劳动活动及其得以进行的物质条件即劳动工具和劳动对象曾经是一个统一体,但资本主义生产过程中的劳动却是与所有权相分离而只能依存于资本的劳动。资本家与工人的交换表面上看是平等的,但实际上资本家是用物化劳动换得了对活劳动的支配权,换来了使资本得以保存和增殖的生产力。对于工人来说,“交换变成了自己的对立面,而私有制的规律,——自由、平等、所有权,即对自己劳动的所有权和支配权,——变成了工人没有所有权和把他的劳动让渡出去,而工人对自己劳动的关系,变成了对他人财产的关系。”[9](P187)

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经济关系中的劳动异化有一个非常精辟的总结:“资本家对工人的统治,就是物对人的统治,死劳动对活劳动的统治,产品对生产者的统治;因为变成统治工人的手段(但只是作为资本本身统治的手段)的商品,实际上只是生产过程的结果,是生产过程的产物。这是物质生产中,现实社会生活过程(因为它就是生产过程)中与意识形态内表现于宗教中的那种关系完全相同的关系,即把主体颠倒为客体以及反过来的情形。从历史上看,这种颠倒是靠牺牲多数来强制地创造财富本身,即创造无限的社会生产力的必经之点,只有这种无限的社会劳动生产力才能构成自由人类社会的物质基础。这种对立的形式是必须经过的,正像人起初必须以宗教的形式把自己的精神力量作为一种独立的力量来与自己相对立完全一样。这是人本身的劳动的异化过程。”[10](P48-49)在这里,劳动的异化已不是抽象的人的“类本质”的自我展开和自我扬弃,而是现实的社会经济关系中活劳动与其创造物之间的异己性和对抗性的历史发展进程。马克思没有对这种客观的社会经济关系中的主体劳动异化进行浪漫主义的道德批判,而是在深刻揭示这种主客体关系的错乱和颠倒中的不平等、不公正的必然性的同时,以历史辩证法的眼光说明了劳动异化的解放潜能和进步力量。正如马克思所说:“在资本对雇佣劳动的关系中,劳动即生产活动对它本身的条件和对它本身的产品的关系所表现出来的极端的异化形式,是一个必然的过渡点,因此,它已经自在地、但还只是以歪曲的头脚倒置的形式,包含着一切狭隘的生产前提的解体,而且它还创造和建立无条件的生产前提,从而为个人生产力的全面的、普遍的发展创造和建立充分的物质条件。”[8](P520)从人的发展状态的宏观历史过程来看,劳动的异化只是“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这个社会发展阶段上主体劳动活动的特点,它既具有客观必然性又具有历史短暂性,资产阶级的经济学之所以丧失了对经济关系的异化的表现形式的批判力,就是因为看不到这一点而把资本主义的经济关系永恒化。

在《资本论》中,马克思进一步把资本主义经济关系中的劳动异化概括为商品拜物教、货币拜物教与资本拜物教,从主体意识或者毋宁说从集体无意识的视角揭露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异己性,得出了以主体的革命行动改造资本主义制度的科学结论。马克思指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占统治地位的社会财富表现为庞大的商品堆积,商品看似是很简单很平凡的东西,其实“却是一种很古怪的东西,充满形而上学的微妙和神学的怪诞。”[11](P87)劳动产品一旦采取商品形式就具有“谜一般的性质”。而“商品形式的奥秘不过在于:商品形式在人们面前把人们本身劳动的社会性质反映成劳动产品本身的物的性质,反映成这些物的天然的社会属性,从而把生产者同总劳动的社会关系反映成存在于生产者之外的物与物之间的社会关系。”[11](P88-89)人们自己的一定的社会关系在人们面前采取了物与物的关系的虚幻形式,人手的产物、劳动产品表现为赋有生命的、独立存在的东西。“劳动产品一旦作为商品来生产,就带上拜物教性质,因此拜物教是同商品生产分不开的。”[11](P89)

商品拜物教的形成是由生产商品的私人劳动所特有的社会性质,即私人劳动的社会等同性采取价值、价值量等特殊形式造成的,商品拜物教对社会关系的掩盖在货币上进一步加深了。“金和银,一从地底下出来,就是一切劳动的直接化身。货币的魔术就是由此而来的。人们在自己的社会生产过程中的单纯原子般的关系,从而,人们自己的生产关系的不受他们控制和不以他们有意识的个人活动为转移的物的形式,首先就是通过他们的劳动产品普遍采取商品形式这一点而表现出来。因此,货币拜物教的谜就是商品拜物教的谜,只不过变得明显了,耀眼了。”[11](P111)如果说商品拜物教和货币拜物教是一切商品经济社会共有的现象,资本拜物教则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中占统治地位的意识形态,这在资产阶级经济学的三位一体公式(“资本—利润”、“土地—地租”、“劳动—工资”)中被视为公理。马克思认为,货币转化为资本并自行增殖是一个荒唐的、颠倒的、倒立的世界,是劳动异化的最富有拜物教性质的表现形式。“资本是死劳动,它像吸血鬼一样,只有吮吸活劳动,才有生命,吮吸的活劳动越多,它的生命就越旺盛。”[11](P260)资本根本不是资产阶级经济学家所说的任何一种物,而是一定的、社会的、属于一定社会历史形态的生产关系,其中活劳动与物化劳动关系的颠倒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特有的本质性的颠倒,是劳动的异化造就的复杂的错乱和颠倒的顶峰。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一极是财富的积累,另一极是贫困、劳动折磨、受奴役的积累,资本主义积累的这种对抗性质决定了它的暂时性和被超越的历史趋势。

五、小结

在马克思建构其异化劳动理论之前,异化概念已经从一个无批判的实证性概念转变成了批判性的价值论概念。马克思把当时德国理论界流行的对宗教异化的批判转到了对市民社会即资本主义经济活动中存在的劳动异化的批判。对国民经济学即资产阶级古典政治经济学的劳动理论的批判是马克思劳动异化理论的入口。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通过对劳动的对象化与劳动的异化的区分及其关联的论述,主要是从人本主义的主体价值预设的角度把劳动的自我异化看作一种在观念中设定的逻辑反思,侧重于从主体向度、从道德评价优先的视角对资本主义经济现实进行批判。在创立了科学的实践观和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原则之后,马克思转向了对劳动异化现象的历史批判,侧重于从客体向度、从历史评价优先的理论视角揭示物质生产和分工的历史进程及其造成的客观经济矛盾中隐藏的异己性、破坏性力量。在《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和《资本论》中,马克思从物质生产中的主体劳动活动重新出发,通过对活劳动与物化劳动、劳动与资本关系的辩证地、历史地分析,进而从主体意识或者毋宁说从集体无意识的视角揭露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异己性,从而使异化概念在否定之否定式的逻辑转换中获得了历史性的规定和辩证批判性的特质。

参考文献

[1]孙周兴选编:《海德格尔选集》(上卷),上海三联书店1996年版。

[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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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邬焜:《论马克思和恩格斯“全面生产”理论的复杂性特征——对机械唯物史观的批判》,《中国人民大学学报》2006年第6期。

[6]〔德〕马克思、恩格斯著:《德意志意识形态》,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

[7]张一兵著:《回到马克思——经济学语境中的哲学话语》,江苏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

[8]《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册),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

[9]《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下册),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

[10]《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9卷),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

[11]〔德〕马克思著:《资本论》(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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