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霜帝国：历史上的大迁徙与文明交融

4　贵霜帝国

公元前后，瓜分巴克特里亚的大月氏五部落中的一个——贵霜部落，征服了其余部落，统一了大月氏各部，建立起了贵霜王朝。（有关贵霜王朝的创建者是否是大月氏人，学术界依然有激烈争论，部分学者认为贵霜和大月氏没有关系，它是塞人建立的。）此后，在西方文明史中，将这一王朝称为贵霜王朝，而中国史籍中，依然称其为大月氏。

贵霜部落统一大月氏，并建立贵霜王朝的历史，依然是记载在中国的官方史书《后汉书》里，也就是说，如果不是中国古代的历史学家们帮他们把这段他们自己的历史记录下来，那些不知道历史为何物的大月氏人连同他们光辉的中亚帝国是很可能会被历史的尘埃遗憾地湮没的。具体经过大致是这样的：

在大月氏人占领巴克特里亚，五部落瓜分其地的百余年后，贵霜部落的翕侯丘就却攻灭其余四翕侯，自立为王，国号贵霜。随后他入侵安息（帕提亚王国），取高附地（喀布尔）。又灭濮达、罽宾（均在印度河流域，今天的巴基斯坦白沙瓦等地）。丘就却死后，他的儿子阎膏珍即位，又灭掉了天竺（今天印度西北部），由此，贵霜帝国到了它的极盛时期，其疆域北达咸海，包括了大宛、粟特、大夏、旁遮普直到印度洋，成为有史以来中亚地区出现的最大的帝国。

◎银币上的贵霜王朝创建者丘就却

贵霜帝国时代，佛教在贵霜王朝极其兴盛，大乘佛教在贵霜得到了广泛的信仰。公元67年，东汉明帝派出使者前往西天取经，途经贵霜帝国时，请来两位大乘佛教高僧来到洛阳。从此，大乘佛教从贵霜帝国正式传入中国。这是中国佛教传播史上里程碑式的事件。

◎极盛时期的贵霜帝国

公元2世纪，欧亚大陆的政治格局呈现出一个前所未有的局面，仅仅四个处于鼎盛时期的大帝国，就垄断了整个欧亚大陆，从东到西分别为东汉帝国、贵霜帝国、帕提亚帝国和罗马帝国。这四大帝国之间，又以贵霜帝国成为东西帝国之间最重要的纽带，一是因为它地处帕米尔高原的地势险要处，只有贵霜帝国掌握着通往东西帝国间为数不多的可以通行的贸易走廊，二是因为贵霜帝国既继承了西方的希腊化文明的遗产，又兼具东方游牧民族的特性，而且和中国之间有着长期友好的外交关系，这使贵霜帝国扮演了东西文明交融过程中独一无二的重要角色。

◎公元2世纪，一对月氏夫妇穿着月氏传统服装（男人着短裙，束腰和靴子，女人着莎丽长裙，光脚）作拜佛姿势。现存于巴黎集美博物馆（Guimet Museum，现为法国国家博物馆亚洲艺术部）。

《后汉书》中记载了东汉王朝和贵霜王朝的贸易情况，其中提到，东汉帝国通过贵霜帝国，用丝绸等中国特产可以获得许多出自大秦（指罗马帝国）的珍贵商品。这其中包括了编织精良的全棉服装、羊毛地毯、各类香料、玻璃制品、糖块、胡椒粉、生姜和黑盐（粗苏打）等等。在贵霜帝国的夏季首都，今天阿富汗的巴格拉姆，发掘出了大量贵霜时代来自罗马帝国的商品，下页图中所示的就是在那里发现的公元2世纪的印有罗马角斗士图案的精美玻璃花瓶。

公元2世纪，欧亚大陆的政治格局呈现出一个前所未有的局面，仅仅四个处于鼎盛时期的大帝国，就垄断了整个欧亚大陆，从东到西分别为东汉帝国，贵霜帝国，帕提亚帝国和罗马帝国。这四大帝国之间，贵霜帝国扮演了东西文明交融过程中独一无二的重要角色。

在公元1世纪和2世纪之间，贵霜帝国更进一步将自己的势力扩张到了塔里木盆地，由此更进一步垄断了丝绸之路，并和东汉的西域政策发生了关系。贵霜和自己的前辈大月氏人，始终和中国保持着盟友的关系。公元84年，贵霜人同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特种部队指挥官班超合作，击败了粟特的东伊朗人，并平定了喀什葛尔国王的叛乱。公元85年，贵霜人再次和东汉军队合作，一起进攻吐蕃。然而，此次协同军事行动结束后，东汉王朝拒绝支付贵霜帝国提出的合作报酬，作为报复，贵霜派出大军（据说有多达7万人）试图袭击在西域的东汉班超远征军，但却被人数处于绝对劣势的特种作战专家班超巧妙击溃。贵霜从此开始向东汉帝国进贡。通过这些进贡和贸易活动，双方的文化的交流更加密切了，大量贵霜佛教僧侣活跃在洛阳和南京。他们不仅是在中国传教的第一批佛教传教士，更是第一批将大乘佛教和小乘佛教典籍翻译成中文的人。当时，贵霜王朝和东汉王朝之间的文化交流开启了被后代称为“佛教丝绸之路”的文化之旅。

◎在阿富汗的巴格拉姆出土的公元2世纪月氏人的玻璃花瓶，上面绘制了罗马角斗士的图案。现存于巴黎集美博物馆。

月氏人大迁徙的历史影响

月氏西迁，引起中亚各民族的连锁迁徙反应，造成了中亚和东伊朗面貌被彻底改变。阿富汗地区丧失了希腊化特征，亚历山大远征在这些地区所留下的最后的遗迹被消除，伊朗的帕提亚帝国，暂时承受了震动。

中亚地区出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帝国——贵霜帝国。

月氏人西迁疏通了丝绸之路，成为欧亚大陆两端的两大文明的联系纽带。

大乘佛教和小乘佛教的区别

大小乘佛教，是由于对佛教经典的不同解释而形成的不同部派。主要区别，一是小乘部派奉释迦牟尼为教主，认为现世界只能有一个佛，即释迦牟尼，而大乘佛教则认为佛无所不在，释迦牟尼是众佛中的一个。在修炼上，小乘佛教以追求个人的自我解脱为主，从了生死出发，以离贪爱为根本，以灭尽身智为究竟，是所谓“出世”的哲学。而大乘佛教则认为除断除自己一切烦恼外，更应以救脱众生为目标，即所谓既是“出世”的，又是“入世”的。大小乘佛教几乎同时在东汉期间传入我国，但也许是大乘佛教的解释更符合中国人的世界观，所以大乘佛教在中国得到迅速发展，而小乘佛教在中国几乎没有任何发展。今天，小乘佛教主要流行于斯里兰卡、泰国、缅甸、老挝、柬埔寨等南亚、东南亚地区，而大乘佛教则主要在东亚和尼泊尔、越南、蒙古以及我国西藏等地流行。

公元1世纪到2世纪，四个同时屹立在欧亚大陆的强盛帝国掀起了东西方的丝绸之路的第一次高潮，这条丝绸之路在这段时期的活跃程度令后人惊叹不已。此后，随着这四大帝国的先后衰落，这条丝绸之路在数个世纪的漫长时期内，几乎被人们所遗忘，直到公元7世纪唐帝国和阿拉伯帝国的同时兴起，才掀起了第二次高潮。

贵霜王朝和东汉王朝之间的文化交流开启了被后代称为“佛教丝绸之路”的文化之旅。

公元241年，贵霜帝国被波斯萨珊帝国皇帝阿尔达希尔一世征服。此后，大月氏人从历史中渐渐消失。到了公元5世纪，在贵霜帝国原来的土地上出现了一支打着匈奴旗号的民族，他们曾一度恢复了贵霜帝国领地，他们被称为厌哒人或白匈奴。部分学者认为，厌哒人可能就是大月氏人的后代。今天普遍认为，在印度北部古贾邦的古贾人是大月氏的后代，他们自己也认为，他们是贵霜的遗民，先民来源于大月氏部落。

最后，回到我们最初提到的留在甘肃的小月氏部落，他们与羌族为邻，但依附匈奴，中国古籍中也称他们“匈奴别部”。汉武帝汉匈战争时期，霍去病曾从青海甘南穿越小月氏部落攻打祁连山下的匈奴，得到了小月氏部落的帮助。河西的匈奴瓦解后，小月氏自称“胡”（即匈奴），与邻近的羌人对抗，两汉时期，西北汉羌冲突中，汉王朝多次调动小月氏人一起攻打羌人，直到三国以后，小月氏和羌人才开始融合，并从历史记录上消失了，他们最终的归宿可能融合到了甘肃、青海以及新疆东部的羌、汉以及其他民族中去了。(www.xing528.com)

◎汉代丝绸之路

汉代丝绸之路

汉代丝绸之路的东方起点是西汉的长安和东汉的洛阳，经过汉武帝收复河西走廊后设置的武威、张掖等郡，出敦煌以西的玉门关和阳关两道关口，分别走北线和南线穿越塔里木盆地后，在葱岭（喀喇昆仑山脉）脚下惟一的通道口岸疏勒（今新疆喀什葛尔）会合，经贵霜的蓝氏城（今乌兹别克斯坦的撒马尔罕）和富楼沙（今巴基斯坦的白沙瓦），进入帕提亚的番兜城（今伊朗的德黑兰）和泰西封（今伊拉克的巴格达），直到罗马帝国叙利亚行省的大马士革、推罗、西顿和安条克。构成了一条完整的陆上贸易大动脉。

至此，我们对月氏人大迁徙历史的介绍告一个段落，月氏人的西迁，引起了中亚各民族的连锁反应，中亚地区持续两个世纪的希腊化文明进程被中断，一个崭新的佛教大帝国出现在了中亚，这个帝国疏通了丝绸之路，使东西方两大文明在历史上第一次得以彼此接触，由此，这个月氏人的贵霜帝国在世界文明史进程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下一章，我们将回到迫使月氏西迁的始作俑者——匈奴人。匈奴人即将掀起的是一场欧亚范围内规模空前的民族大迁徙浪潮。

◎月氏西迁示意图

◎公元2世纪月氏人的如来佛雕像，注意左下正在拜佛的月氏人雕像。现存于巴黎集美博物馆。

月氏人大迁徙大事记

· 约公元前7世纪中叶，中国春秋文献《管子》记录了河西走廊的月氏人，月氏人第一次出现文字记录中。

· 公元前177年，匈奴右贤王击灭甘肃月氏国，月氏部落分为大月氏、小月氏两支，开始民族大迁徙。

· 公元前176年，西迁的大月氏赶走伊犁河流域的塞人。

· 公元前176～公元前161年，伊犁河流域的大月氏人，受到乌孙人和匈奴人的　持续进攻。

· 公元前155年，大月氏被迫南迁，穿过大宛，定居粟特，建都城蓝氏城。

· 公元前145年，大月氏大破大宛希腊王朝，摧毁历史名城埃斯哈塔亚历山大。

· 公元前129～公元前124年，大月氏和帕提亚王朝连年战争。

· 公元前128年，西汉张骞出使西域来到大月氏国。

· 公元前124年，受帕提亚王国打击，大月氏离开粟特，南下进入希腊—巴克特　里亚王国，阿富汗的希腊化王国被摧毁。

· 约公元前70～公元前30年，大月氏征服印度河流域的希腊化王国。

· 约公元30年，大月氏贵霜部落首领丘就却，统一大月氏各部，建贵霜王朝。

· 公元1～2世纪，贵霜王朝征服北印度和中亚各地，崛起为中亚大帝国。

· 公元67年，东汉明帝永平十年，贵霜高僧摄摩腾、竺法兰来到洛阳传教，佛教正式传入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