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在这时候勤于听政,勇于就谏,是以彻底的运用了机缘,而达成历史上的贞观之治”。
——黄仁宇《贞观之治》
李世民及其“贞观之治”,是大家再熟悉不过的事了。一部<说唐》,主要讲这方面的故事。另外,程咬金和瓦岗寨的故事,也与这有直接的关系。总之,在隋末的群雄纷争中,主要是依靠李世民的力量,李渊建立了唐朝。不过,由于不是长子,李世民无法合法地取得帝位,他的哥哥李建成被立为太子。626年,李世民先发制人,在玄武门设下埋伏,射杀李建成,史称“玄武门之变”。此后不久,李渊就把帝位让给了李世民。他的年号为贞观(627-649年),所以他的统治又叫“贞观之治”。
对于“贞观之治”,黄仁宇先生说,可算得是中国历史上令人振奋的一段日期。630年,李靖破突厥,唐太宗李世民被四夷君长推戴为“天可汗”。李渊已退位为太上皇,仍在凌烟阁置酒庆贺,并自弹琵琶,李世民则当众起舞,这种场面,在中国历史上绝无仅有。此后唐军又攻占西域诸国,使中国威势达到葱岭以西,与波斯和印度接壤。
唐朝在中国历史中,也以其政策上的宽容与大度而出名。黄仁宇先生指出,初唐时,朝廷信心坚强,能对各种宗教一体扶植,不加阻挠。玄奘去印度取经归来,太宗亲自召见,并且以政府的人力物力资助他的翻译工作。以后印度及西域的高僧在唐时来华翻译经典的,也不下数十人。所以有人说,长安不仅是一个传教的地方,并且是一个国际性的大都会,其中叙利亚人、阿拉伯人、波斯人、鞑靼人、西藏人、朝鲜人、日本人、越南人和其他种族与信仰不同的人,都能在此和平共处,这与当日欧洲因人种及宗教而发生凶狠的争端相比,形成一个明显的对照。
这种局面的出现,当以太宗李世民一人的力量为多。或许因为他本身带有少数民族血统之故,因此无论胡汉,都能一视同仁。这种作风对有唐一代具有决定性的影响。李世民自己对大臣说:“自古帝王虽平定中夏,不能服戎狄。朕才不逮古人,而成功则过之。所以能及此者,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故其种族皆依朕如父母。”也就是说,他认为是自己民族政策的成功,才造成了这种局面。
李世民18岁怂恿父亲李渊发难,他手下的“智囊”又多,唐高祖的事业,大都由他策划,并且他自己作战时身先士卒,10多岁时已经能指挥10万人以上的部队,担任独挡一面的军事政治工作。说他毫无差错,未免过当,但是从各种资料看来,他筹算周密,并且自己经常在最危险的地方出现,例如有次北方的少数民族首领率大军前来,而李世民的部队还没有赶到,他竟然能够单身前往,与之对答如流,镇定自若,结果敌军退去。这种作风,无疑树立了他的个人威望。
关于这一段历史时期的背景分析,黄仁宇先生说,7世纪初期是帝王将相树立功业的黄金时代。“第二帝国”的粗胚胎,胡汉混血,以小自耕农做基础的范畴业已创建就绪。即算杨隋将之滥用,从技术的角度看来,其高压政策仍在长期历史上有组织的功效。况且经过炀帝末年及唐高祖初年的厮杀,人心望治。李世民在这时候勤于听政,勇于就谏,是以彻底的运用了机缘,而达成历史上的“贞观之治”。据称“东至于海,南极五岭,皆外户不闭,行旅不赍粮,取给于道路”,最为历史学家艳称。西方汉学家对中国的皇帝向来批评的多,但是对于唐太宗李世民几乎一致地恭维。
以今日眼光看来,公元7世纪,欧洲进入中世纪1日称“黑暗时代”的期间不远,日本也刚受大陆文化的影响,进行了全盘照搬的“大化改新”;贞观之治牵涉的组织力量,当日在世界上无出其右。然则这种组织,没有确切的法治根底,到底不能持久。(www.xing528.com)
至于李世民杀兄屠弟之事,历史上的观点很多。李世民是李渊的次子,他与长兄建成、三弟元霸、四弟元吉同为正室太穆皇后所生。元霸早死,建成和元吉也参加了唐初平定中原的战事,只是功劳与人望,都不及世民。李渊称帝立建成为太子,元吉和他接近,这样就造成两方的隔阂与猜忌。很显然,天无二日,皇帝操生杀予夺的大权,使得他的宝座成为一个极危险的位置。彼此争斗,也就不足为奇了。
如果用传统道德观念阐释这段历史,常有不得要领之感。例如司马光创作《资治通鉴》时,就指斥李渊不对,李建成不对,而李世民也不对。并非他的见解谬误,只是这种意见,在今日看来,已算卑之无甚高论,用不着历史学家著书辩说。而且这“玄武门之变”业已发生,太宗李世民自己尚不整个掩盖事实,几百年后,万历皇帝还要避免贞观一朝的往事,真是不着边际,况且他在历史上的地位,更不能与唐太宗相提并论。
黄仁宇先生运用西方心理学中弗洛伊德的分析方法,认为唐太宗及贞观之治,最便于用这种心理分析的方论解释。他是一个容易性情冲动的人物。他曾要卢祖尚任官,卢祖尚已答应就任,回头又向皇帝推辞,李世民邀请再三,卢祖尚坚辞不受。李世民一怒之下说,我对你还不能驱使,如何能够驾驭天下,当时斩卢祖尚于朝堂。可是他既有弑兄逼父的行为,又曾读圣贤书,不能无愧于心,且受良心谴责,因此更要表彰他的种种行为,无非自卫;既登九五之尊,则更要表明他之不得已卷入悲剧的漩涡,只因为他有做尧舜之君的才华和能力。
李世民与魏征是一对中国古代标准的“君圣臣良”。魏征系前太子洗马(秘书及顾问),据说有教唆李建成图世民的策划,李世民也将魏征接收过来,倚为顾问,以表示他始终宽宏大量。以后魏征在贞观一朝向皇帝诤谏二百余事,多时违犯太宗意旨,反被优容。
据说有一次,李世民正在玩弄一只非常喜欢的小鸟,结果魏征到来,李世民明白魏征一旦知道这件事,肯定又会劝谏他不能“玩物丧志”,于是只得将小鸟藏在衣袖里。哪知魏征那一天故意和他说了很长时间的话,等魏征走了以后,李世民发现小鸟已经被憋死了。还有一次,由于魏征的“劝谏”太过头,气得李世民回到后宫,还不停地说,“一定要杀掉这个田舍翁(种地的老汉)!”结果皇后则祝贺他得此忠臣,可喜可贺,李世民才转怒为喜。
但是,太宗之受谏,不一定是以受谏为目的,而是表扬自己虚心明察作好皇帝的门面。而魏征也说太宗“贞观之初恐人不谏,常导之使言”,也与这追逐名誉的动机有关。魏征自知处境的危险,所以才会对太宗说:“愿陛下使臣为良臣,勿使臣为忠臣。”因为忠臣没有好结果,良臣则“身获美名君受显号”,彼此共存其荣。
正是由于有了以上背景的分析,使我们知道唐朝之设尚书、中书、门下三省,仍去三权分立之理想甚远尚书、中书、门下与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合称三省六部,是隋唐至宋的中央最高政权机构。它是自西汉以后长期发展形成的制度。其中,尚书省形成于东汉,时称尚书台;中书省和门下省形成于三国,目的在于分割和限制尚书省的权力。在发展过程中,组织形式与权力各有演变,至隋才整齐划一为三省六部,主要掌管中央政令和政策的制订、审核与贯彻执行)。太宗仍是大权独揽,而且下层机构不能构成选民区,皇权凝聚于上,中国亦无分权之可能。唐太宗正好赶上了好时机,7世纪之初第二帝国之组成时,既有北魏以来的均田、租庸调、府兵,又有隋朝开设的南北运河和考试制度,上下都是草创,内外的威胁既除,行动比较自由,太宗在执行专制皇权时,又能稍微参酌众议,因此他的皇权比较合理化,对唐宋间保持其继续开放、继续增长的趋势,有真切的贡献。只是这种作为,并不能加以制度化。
同时,黄仁宇先生借李世民与贞观之治,分析了道德的作用。他说,李世民的事迹,也使我们了解以道德作执政标准的危险。这也不是说道德本身不好,可以不要。只是人类性情复杂,道德名义后面的真象不可捉摸。这种情况与民国初年的军阀发通电相似,无不以拯国民为志,其重点则是“我”为其拯救者,要是反对“我”,则是叛国殃民。西方的政治思想,坦白的承认人性本恶,反能造成政治体系的“制止与平衡”,尤其值得我们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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