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韦的投资动机明了以后,我们进而审查他的投资买点,看看他究竟看中了子异的什么,他为什么敢于为子异下如此大的赌注。这要从子异的身世说起了。为了便于理解,也为了便于追踪调查,我还是按照惯例,请大家首先来看一份材料,有关子异家系的材料。
子异是秦国第三十二代王、秦孝文王嬴柱的儿子。子异出生于秦昭王二十六年(前281年),吕不韦见到子异的时候,他的祖父秦昭王嬴则还在位,他的父亲嬴柱是王太子,被称为安国君。安国君嬴柱妻妾众多,子女也多,光他的儿子就有二十多个,子异是其中之一,排行夹在当中,被称为中子。
俗话说,皇帝重长子,百姓爱幺儿。皇帝重长子,是以利害计量的,长子将要继承父业,自然要格外看重栽培;百姓爱幺儿,是基于人情,小儿子最是天真可爱,往往得到特别的呵护。不过,利害和人情常常纠缠不清。历史上,老父亲一朝心血来潮,以幼代长的事情屡屡可见。子异两头不沾,二十几个儿子排排座,吃果果,不管从哪一头数起,都轮不到他有好果子吃。
俗话又说,爱屋及乌,子以母贵。讲的是爱人之情及于所爱之人的相关事物,母亲受尊宠,子女也高贵。子异的母亲叫作夏姬,是安国君众多妻妾中的一位,生下子异以后不受宠爱,郁郁寡欢于深宫后院。夏姬被冷遇,子异也跟着母亲受白眼儿。正因为这样,中子子异,既得不到父亲的喜爱,也没有继承王位的希望,后来就被打发离开秦国,到赵国去做质子。
质子,就是人质。不过,子异所充当的人质,不是普通的人质,而是国家之间的人质。
战国时代,各国之间结盟订约以后,往往互相交换王室子弟做人质,被称作“质子”。这些被称作“质子”的王室子弟,既是外交的使节,也是外交的抵押。作为一种国际政治的筹码,他们的命运,伴随国家之间关系的变化而变化。两国间关系友好,被奉为上宾,礼遇有加;两国间关系恶化,则被冷遇羞辱,甚至被拘捕杀害。那么,在邯郸的人质子异,究竟属于哪一种呢?
子异来到赵国做人质的时候,大概是在秦昭王四十二年(前265年)。这一年,子异的父亲安国君作了秦国的王太子,也就在这一年,赵国的孝成王即位,秦赵两国关系有了改善的契机。身为太子之子的子异作为人质来到邯郸时,还不到二十岁。当时,秦国极力东进,集中攻击韩国;赵国与韩国是唇齿相依的邻国,表面上与秦国和解,暗地里支援韩国抗秦。秦赵两国之间,表面下的关系却是日趋紧张,一场大决战(就是后来的长平之战)不可避免的预感,正在秦国首都咸阳和赵国首都邯郸蔓延开来。身在邯郸的子异,一方面承受着来自赵国的敌视冷遇,另一方面也感受到源于秦国的抛弃无依,日子一天天难过。(www.xing528.com)
关于子异在邯郸的处境,《史记·吕不韦列传》里这样写道:“车乘进用不饶,居处困,不得意。”说子异归国无望,前途渺茫,手头拮据,车马破旧,居处寒伧,真可谓孤零零一落魄王孙,穷困潦倒于异国他乡。
不过,王子王孙毕竟是王子王孙,在王权世袭的世代,王室的血统潜藏着继承王位的可能。落魄王孙子异,他身上当然含有天下第一强国——秦国王位的潜在价值。吕不韦是第一流的商人,他以商人精明的眼光,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潜在的价值。在这个商机的捕捉当中,血统——子异身上纯正的秦王血统,正是他投资的买点。
然而,子异身上的投资价值,毕竟是潜在的价值。潜在的价值能否实现,又有几率和机遇的问题。我们前面已经说过,王太子安国君有二十多位儿子,纯粹以数字计算,他继承王位的可能性为二十几分之一,如今被打发到外国,希望更是渺小。可以说,除非有特别的机遇,子异是没有即位的可能的。请大家注意“除非有特别的机遇,子异是没有即位的可能的”这句话,这句话的另一种表达是,“如果有特别的机遇,子异是有即位的可能的”。
吕不韦不愧是国际大商人,他在各国间往来经商,也密切关注各国政局。他不但长于发现有投资价值的商品,而且对于实现商品价值的机遇,他也是有火眼金睛的。就在吕不韦关注子异潜在的投资价值的同时,实现这个潜在价值的机遇已经出现在他的视野中,尽管还有些隐约不定,尚在流动当中。
那么,吕不韦所察觉到到的这个特别的机遇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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