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曹操的生平
曹操(155-220),字孟德,小字阿瞒,沛国谯(今安徽亳县)人,是汉末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和文学家。他出身微贱的宦官之家,少年任侠放荡,好权术,喜“刑名之学”,为人简易无威重。黄巾起义时,因散财起兵而跃为一方豪强。建安元年,迎天子于许都,自此挟天子以令诸侯。建安二十一年,进爵为魏王;二十五年,卒于洛阳。其子曹丕代汉自立后,追封其为魏武帝。有集传世。
二、曹操的诗歌特色与成就
在动荡的汉代末年,曹操有一统天下的雄心,他的诗歌与戎马倥偬的一生交织在一起,自然地形成了古直悲凉、慷慨沉雄的艺术风格。
曹操的诗歌成就,首先是开创了文人“拟乐府”诗创作的全盛局面。曹操今存诗歌计二十二首,全是乐府诗。汉代的乐府歌辞,除了司马相如等人所作的《郊祀歌》外,很少出自文人之手,大部分从民间采集而来,如《铙歌》和《相和歌辞》中的许多作品。东汉著名文人如班固、张衡、蔡邕等均无乐府传世。萧涤非说:“乐府自东汉以来,文士始多仿制,然大都不过一二篇,其风未盛也。至魏则乐府既不采诗,民歌来源,根本断绝。而魏武以相王之尊,雅爱诗章……文人乐府,斯为极盛。”(《汉魏六朝乐府文学史》)从诗题来看,曹操的乐府诗大都袭用汉乐府的旧题,如《秋胡行》、《薤露》、《蒿里》、《短歌行》、《陌上桑》、《善哉行》和《董逃行》等,但也有自己创制新题的乐府诗,如《对酒》即取用诗歌首句为题。即使沿用汉乐府旧题,曹操也往往注入新意,如《薤露》、《蒿里》,乐府旧题均为挽歌,曹操却仅取悲凉苦恨之调,创作了《薤露行》、《蒿里行》,以抒写东汉末年的动荡时局。
惟汉二十世,所任诚不良。沐猴而冠带,知小而谋强。犹豫不敢断,因狩执君王。白虹为贯日,己亦先受殃。贼臣持国柄,杀主灭宇京。荡覆帝基业,宗庙以燔丧。播越西迁移,号泣而且行。瞻彼洛城郭,微子为哀伤。(《薤露行》)
关东有义士,兴兵讨群凶。初期会盟津,乃心在咸阳。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势利使人争,嗣还自相戕。淮南弟称号,刻玺于北方。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蒿里行》)
《薤露行》从汉室昏庸腐朽,何进谋诛宦官失败,写到董卓威逼汉献帝西迁长安,这段惊心动魄的历史尽在诗中。《蒿里行》写以袁绍为盟主的盟军,各怀异心,以致出现“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社会悲剧,史家的秉笔实录精神和诗人忧民情怀汇于一篇,生动再现了因连年战乱导致民生凋敝的苦难现实,被钟惺誉为“汉末实录,真诗史也。”(《古诗归》卷七)自曹操开以乐府旧题作诗的风气之后,建安诗人竞相仿效,也影响和启发了后人,杜甫的“即事名篇”的新题乐府和白居易的“新乐府”等,都是沿着曹操直面现实人生的写实方向发展起来的。
但曹操创作乐府歌辞并不沿用汉代旧法,而是多有新变。在内容上,汉乐府的曲题与歌辞契合无间,具有明显的统一性,如《陌上桑》即写采桑女。而曹操却打破常规,利用汉代旧曲自创歌辞,如《短歌行》本来是言说寿命长短的,而曹操的《短歌行》在叹咏“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同时,添加了求贤的内容。《薤露》、《蒿里》等乐府旧题原本都是挽歌,曹操则用以纪录汉末之事。因此,曹操在继承发扬汉乐府的同时,从现实创作的需要出发,革新了乐府体制,拓宽了乐府文学的表现领域和表现力,为乐府文学注入了新鲜血液,使之进入了新的历史发展阶段,即文人乐府诗阶段。这是曹操在诗歌发展史上的一大贡献。(www.xing528.com)
从体式上看,曹操的诗歌可分为四言、五言、杂言三大类,数量大体各占今存诗歌的三分之一。比较而言,其四言诗创作更具特色和成就。自《诗经》之后,四言诗鲜见佳制;汉代以来,四言虽为正体,也乏特色。曹操的四言诗苍劲有力,慷慨悲凉,完全脱出“三百篇”的桎梏,独具个人面貌。如《观沧海》: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
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此诗将沧海波涛,树木百草,日月星汉,囊括无遗,以豪壮的笔调,摹出宏大的气象,足可见出诗人的心胸气魄。一般认为,《观沧海》是中国诗歌史上现存第一首完整的山水诗。
曹操的四言诗之所以能超越汉代,原因是:一、抒情述志与状摹景色的完美结合。《观沧海》一诗虽全篇写景,却情志自显,显示了诗人驾驭四言的高超技艺。《短歌行》在“心念旧恩”之下,忽然插入“月明星稀,乌雀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四句,使雅净之景与心绪浑然合一。二、对比兴手法的纯熟运用。《龟虽寿》的前六句均是比兴,既多且生动,整个诗篇神气荡漾,韵味深长。三、诗篇的节奏感强。《短歌行》以“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发端,惊挺震荡,随之以“譬如朝露,去日苦多”,语句陡转,读来荡气盈胸,显示出强烈的节奏感。
从题材看,曹操的诗歌又可分为纪事、述志、游仙、咏史等四类。纪实类作品主要有《薤露》《蒿里》《步出夏门行》和《苦寒行》等。曹操以乐府写时事,尤其以军国大事入诗,是继承了《诗经》中的《十月之交》、《雨无正》等篇的传统,又下启杜甫关心国运民生诗歌之先河,在中国纪事诗歌发展史上具有重要地位。述志类作品主要有《对酒》、《度关山》等,曹操借这类诗表达了他的政治社会道德理念,思想驳杂,涉及到儒、法、道、墨、刑名、兵、农等诸家,使诗歌有排沓无歇之弊,艺术魅力稍逊,也有如《短歌行》这样卓越的诗篇。游仙类作品有《气出唱》三首、《精列》、《陌上桑》和《秋胡行》(“愿登泰华山”)等,主要描写神仙生活,期待轻举高蹈。一般而言,游仙诗反应了作者对现实超越的期冀,或用来表现现实的苦难,而曹操的游仙诗并无太多寄托。咏史类作品主要有《善哉行》(之一)、《短歌行》(之二)等,所咏之人多是历代圣王、贤相等,但因为个人体验密切相关,又与一般咏史诗迥然不同。
曹操的诗歌充分表现了他的个性,有领袖人物的宏大的气魄、高远的志向和坚定的信心、卓越的毅力和雄伟的气势,但又本色质朴且情感浓郁,悲凉沉雄的风格一以贯之。缘于此,曹操的诗颇能激发起后人奋发有为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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