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屈原的其他作品
一、《九歌》
《九歌》是屈原根据江南民间祭祀乐歌加工创作而成的。标题是袭用古题,因为《离骚》有“启《九辨》与《九歌》兮,夏康娱以自纵”句,《天问》亦称“启棘宾商,《九辨》《九歌》”,故知夏代就有《九歌》。但这里的“九”非实指,而表示多,故屈原的《九歌》实有十一篇,约创作于屈原晚年被放逐,流于沅湘的时期。王逸《楚辞·九歌序》说:“屈原放逐,窜伏其域,怀忧苦毒,愁思沸郁。出见俗人祭祀之礼,歌舞之乐,其词鄙陋,因为作《九歌》之曲。”其说基本可信。
作为南方巫祭文化的产物,《九歌》的内容与娱神密切相关,除了最后一篇《礼魂》是送神曲,为各篇所通用外,其余每篇各祭一神。如《东皇太一》祭天神,《云中君》祭云神,《湘君》、《湘夫人》祭湘水之神,《大司命》祭寿夭之神,《少司命》祭子嗣之神,《东君》祭太阳神,《河伯》祭河神,《山鬼》祭山神,《国殇》祭为国捐躯的将士。
在内容上,《九歌》以描写人神恋为主,除了《东皇太一》《国殇》《礼魂》外,各篇都有这一内容。如《少司命》“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被明王世贞许为“千古情语之祖”(《艺苑卮言》卷二)。《湘君》《湘夫人》都写到迎接湘水神,以及巫、神双方复杂的情感。“横流涕兮潺湲,隐思君兮陫恻”(《湘君》),“沅有茝兮醴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湘夫人》),巫与神怀有真挚的爱情,聚少离多的经历又让他们变得脆弱,在希望和绝望的交织中,爱情表现得缠绵而又哀婉,从中能深切体会到人间爱情的哀愁和悲伤。如《山鬼》: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留灵修兮澹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采三秀兮于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
在高高的山顶之上,隐秘的山坳之间,站着一位美丽的“山鬼”。她身披薜荔,腰带女箩,身材窈窕,眉目含情,等待着心上人!但天色渐暗,心爱的人却久等不来,她只能与赤豹文狸相伴,强烈的孤独感使爱情变得凄艳迷离,幽渺情深:“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写出一种解不开的愁结。《九歌》与屈原其它作品的幽愤风格不同,写得清新凄艳,风格独特,显然与利用民间素材,具有民歌情调有关。
《九歌》在民间祭歌基础上改造而成,具有明显的表演性。首先,它是歌、乐、舞三者合一的。《东皇太一》就有不少歌、乐、舞同时表演的情况:“杨枹兮拊鼓,疏缓节兮安歌,陈竽瑟兮浩倡。灵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满堂。”其次,《九歌》中既有独唱,又有对唱和合唱,如《湘君》、《湘夫人》,男女双方互表心迹,对唱痕迹十分明显。无论歌、乐、舞三位一体,还是巫觋和神分角色演唱,都有一定的戏剧因素,是戏曲艺术的萌芽。此外,诗人善于用景物来衬托人物的心理活动。《湘夫人》:“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嫋嫋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这一凄苦杳茫的秋景,构成了一个优美而凄婉的意境,成功地点染了抒情主人公的心境,被胡应麟称为“千古言秋之祖”(《诗薮》内编卷一)。《山鬼》用林深杳冥、白日昏暗、淫雨连绵,猿啾狖鸣,悲风怒号的凄清压抑环境,真切表现了山鬼的孤独和绝望之情。《九歌》的语言自然清丽,优美而富有韵味,节奏舒缓深沉,不论是写情还是状物,都能曲尽其态,表现得低徊婉转,韵致悠长,“激楚扬阿,声音凄楚,所以能动人而感神也。”(清陈本礼《屈辞精义·九歌》)
二、《九章》(www.xing528.com)
《九章》是一组抒情诗的总称,包括《惜颂》《涉江》《哀郢》《抽思》《怀沙》《思美人》《惜往日》《橘颂》《悲回风》9篇作品。“九章”之名大约是西汉刘向编订屈原作品时所加,主要记述两次放逐期间的经历、处境和苦闷悲愤心情,表现了诗人对祖国的无限热爱和对奸佞群小的极度痛恨。其中,《橘颂》当是早期的作品,咏物述志,以橘之“独立不迁”、“深固难徙”、“苏世独立”的精神,砥砺自己的品质和情操。《抽思》是怀王时屈原被流放汉北时所作,故诗中有“有鸟自南兮,来集汉北”之句。其余各篇都是流放江南时所作。《哀郢》写为顷襄王二十一年(前278),郢都被秦攻破后所作,诗人长期流放的痛苦和亡国之悲,迸发为对楚王听之不聪和群小误国的激烈愤慨。这种对故国的忧思和沉郁愤慨的情绪,几乎贯穿了《九章》各篇。《涉江》的地名和时令紧承《哀郢》而来,是诗人溯江而上,进入湖湘以后所作,突出抒发了义行高洁而不为世人所理解的悲哀,并表达了终不变心从俗的决心:“苟余心其端直兮,虽僻远之何伤?”“吾不能变心而从俗兮,固将愁苦而终穷。”此外,《怀沙》、《惜往日》流露了死志,当作于赴死之前,情辞感人。总之,《九章》各篇分别记录了屈原某一时期的某一生活片段,是其放逐生活的真实记录,为研究屈原生平思想提供了重要材料。《九章》主要采取直接铺叙、反复抒写的手法来倾泻奔放的激情,较少使用幻想夸张手法,因而比《离骚》具有更强的现实性,但在浪漫主义色彩上稍逊一筹。
三、《天问》
《天问》是一首奇特的诗歌。所谓“天问”,即对天发问,共列举了一百七十多个不可理解的有关历史和自然界现象的疑问,从而探讨宇宙万物发展变化规律。全诗大抵是先问天地之形成,次问人事之兴衰,最后归结到楚国的现实政治。因此,虽然《天问》的内容庞杂,但思想倾向却很明显,尤其在涉及天命和历史兴衰时,很能显示屈原的政治态度(《山带阁注楚辞·馀论》卷上)。如《天问》云:“天命反侧,何罚何佑?齐桓九会,卒然身杀。彼王纣之躬,孰使乱惑?何恶辅弼,谗谄是服?比干何逆,而抑沉之?雷开何顺,而赐封之?何圣人之一德,卒其异方?梅伯受醢,箕子佯狂?……皇天集命,惟何戒之?受礼天下,又使至代之?”
这一系列疑问涉及的都是天命和人事,对殷商的兴亡史发出了感慨,认为天命无常,朝代兴亡不在天命而在人事。在通篇的问号后面,我们能感受到屈原那焦虑而急切的情感状态,感受到他的失望和愤懑,以及孜孜不倦的求索精神。
《天问》纯以问句构成,篇幅巨大,内容广博,思想奇特,富于哲理。它对哲学、史学、神话学、民俗学都有特殊的贡献。简短而一问到底的句式,节奏明快而强烈,能有效地宣泄积蓄已久的愤懑之情,这是《天问》的特点。全诗基本上以四言为主,间以少量的五、六、七言;四句一组,每组一韵,极少数是两句一韵。全诗显得整齐而不呆板,参差错落,奇崛生动。
四、《招魂》
《招魂》是怀王客死秦国后,屈原为招其魂而作。全诗由引言、正文、乱辞三部分组成,内容主要以宏伟的屋宇、华美的服饰、艳丽的姬妾、精致的饮食以及繁盛的舞乐招徕怀王的亡魂。《招魂》是在招魂仪式中演唱的,但从“魂兮归来!反故居些”的殷切呼唤声中,我们可以看到屈原对怀王之死的哀悼惋惜之情,而诗中“外陈四方之恶,内崇楚国之美”(王逸《楚辞章句》)的描述,似乎也与屈原的宗国情绪相一致。诗中显示了丰富的想象力,采取了铺陈的手法,根据其地域特点,营造出或险恶阴森或华美豪奢的意境,再加上辞藻缤纷富丽,颇有汉大赋的气象。诗中亦有凄美的抒情,如乱辞所咏:“湛湛江水兮上有枫,目极千里兮伤春心。魂兮归来哀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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