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慈悲因莫里哀的大胆而受到限制。在《伪君子》纷争最热时,志士社派的气焰高涨压制它不得上演,莫里哀又在皇家剧院(1665年2月15日)演出《石像的邀宴》(Le Festin de Pierre),以嬉闹韵文形式演出脍炙人口的唐璜(Don Juan)故事,把鲁莽的卡桑诺瓦(Casanova)改成肆无忌惮的无神论者。运用模利纳和其他人的故事作外壳,将它填上对人性邪恶引以为乐的角色,竟然对上帝表示无忌。这幕戏是这场大争辩慑人的回响,宗教和哲学问题纠缠难解。
唐璜是个侯爵,清楚对他的城堡属地负有责任,不然他要对所有他欲染指的享乐尽情尝试。他的仆厮斯加纳里(Sganarelle)记下他主人引诱过和遗弃的女人有1003人。“傻瓜才从一而终……”唐璜说,“我无法抗拒我见到的人间尤物。”如此的伦理观念亟须有相对应的神学理论,因此唐璜为了心之所安,是一个无神论者。他的仆人想和他争理:
斯:你真不信上帝吗?
唐:别啰唆!
斯:那就是你不信!那么炼狱呢?
唐:唔!
斯:同样不信。至于魔鬼呢?请说说。
唐:是!是!
斯:当然又是很勉强。难道你一点也不相信另外一个世界吗?
唐:哈!哈!哈!
斯:这儿这个人我很难说得动他。但告诉我,你确实相信Le moine bourru。[1](www.xing528.com)
唐:傻瓜蛋才遭殃!
斯:现在,我不难过了;因为再没有比鬼怪更是人所知的现象,如果那也不真,我可该上吊了。但是一个男人必须相信点东西,你相信什么?
唐:我相信二加二得四,四加四等于八。
斯:可爱的教义,美丽的信仰物件!你的宗教,目前看来,似乎是算术?至于我,先生……我很了解,这个世界并非像香蕈能在一夜之间长成,我要请教你,谁造这些树、岩石、地球和那头上的蓝天;难道是他们自生的吗?看看你自己吧,譬如说,你就在这里,你难道是自生的吗?难道不是你父亲把你妈肚子弄大生下你来的吗?你能看清组成人体的这些神工,看到某部分令某部分发生功用,而会不叹为观止吗……不管你怎么说,人是有些奇妙的,即使是博学之士,也永说不清。看着我在这儿,脑中同时打着千百个转,躯体照着我的意愿做,不是很神奇吗?我要拍掌、举臂、抬头望天、低头、动足、向右走、向左靠、前进、后退、转身。(他转身时跌了一跤)
唐:好得很!你的高论跌破了鼻子。
在下一幕,唐璜和宗教的争辩换了另一种形式。他遇见一个乞丐,乞丐说他每天为那些布施他的人祈祷。唐璜说:“诚然,一个每天祈祷的人必然过得很惬意。”相反的,乞丐答道:“更经常的是我连一片面包都没有。”唐璜给他一个路易,要他发个誓;乞丐拒绝:“我宁愿饿死。”唐璜对他的坚定暗自叫惊。他递过钱币,说:“为了人性的爱。”看歌剧的人都知道这个结局,唐璜偶遇一座司令官的雕像,他的女儿被他诱过,也为他而死。石像邀唐璜晚餐,他去了,伸出手来,就被引入地狱。中世纪舞台上炼狱的刑具都出现了;“雷电大作,击打唐璜;地裂开,吞没了他;在他陷下去的地方冒出一团火焰”。
第一晚的观众,震惊于莫里哀展示唐璜的不信神。他们对莫里哀描述唐璜的贱不足道,缺乏神学素养,残暴而无良心,也无悲悯,所到之处随意播撒欺骗和悲愁等等,都尚能同意;也看得出作者对于恶徒手下的牺牲者寄予同情。但他对无神论的答复却假借一个信鬼怪比信神要来得坚定的愚人之口,即使唐璜最后的毁灭也没有缓和这个问题,因为他落入地狱既不悔罪也不恐惧。首演后,莫里哀修改最刺激的情节,但大众的意见仍不平息。1665年4月18日,罗西蒙(Sieur de Rochemont)法务院法官——发表了一篇《对莫里哀的一个喜剧的观感》,他指出《石像的邀宴》一剧是“道地的邪恶……即使在异教时代,也没有比之更不虔诚的了”。向皇上提出诤谏,请禁止这戏的演出:
当高贵的王子尽全力维护宗教时,莫里哀在摧毁它……没有一个人会那么笨,看了这戏后会肯定,坚持演出的莫里哀是够得上去参加圣事的,或没有公开的补过而能接受悔罪。
路易依然对莫里哀爱护有加。《石像的邀宴》从2月15日起每星期3次,一直演到棕榈主日(Palm Sunday,复活节前的礼拜天)才停演,等到作者死后4年才再上演,但经过了托马斯·柯宗(Thomas Corneille)修改,他把上面有问题的一幕删除了。原版已流失,直到1813年,1683年在阿姆斯特丹的盗印版上才再发现。高乃依版到1841年仍然在舞台上演出。在莫里哀的全集中,还有些是采用高乃依所修改的剧本。
[1]直译为“乖戾的修士”——一虚构的鬼怪,为保姆和母亲用来吓唬小孩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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