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世锦
由于区域发展的差异,中国东南沿海地区人均GDP在2010年率先超过1.1万国际元,拉开了中国经济放缓的序幕。从2011年开始,中国经济增速整体开始放缓,从前些年10%以上的增长率下降为9.3%,2012年进一步下降为7.7%,2013年保持7.7%,2014年上半年下降为7.4%。根据最新预测,2014年中国经济增速将降至7.3%左右。
高速增长后的经济下行,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波动以后,才能再次走向稳定增长。企业和政府关注重要经济指标变化,加快转变发展观念与思路,尽快适应新的发展态势,才能推动中国经济尽快进入“中高速稳定增长期”,或者说“经济增长的新常态”。
回落后开始走稳
—就业与企业盈利能力表现良好
过去几年,广东、江苏、山东乃至河北、上海、北京等地区的经济增速相继出现回落。尤其在2013年,一些省市的GDP增速明显低于原计划水平,多数省区更是因此调整了2014年的GDP目标,部分地区的经济增长率实际已经降到7%左右。
但是,我们也看到,近几年中国经济增长速度的回落,与2008年受国际金融危机冲击的情况非常不同。
首先,此次经济回落并未造成就业困局。
2008年的国际金融危机在中国造成了2000万人失业的重大影响,但近两年中国经济的回落,并未造成就业率的显著波动,中国就业情况总体保持稳定,未出现大规模失业问题。就业总量对经济增长放缓的“容忍度”有所提高。
这是因为,中国GDP的有效性正在增强。2000年前后,我国GDP每增长1个百分点,拉动大约80万人就业。经过近几年经济结构的调整,尤其是随着服务业的加快发展,目前GDP增长1个百分点,大概能够拉动140万?160万人就业。中国经济已经能够承担并消化经济回落可能引起的诸多问题。
其次,也是更为重要的一点,此次经济回落没有造成企业大幅亏损。
中国经济过去是典型的速度效益型经济,与美国、日本等国企业在GDP增速为零时仍然盈利相比,中国企业的盈利源于中国经济高速发展的带动。当经济增速达到10%左右的时候,中国企业的盈利水平会达到1万亿元以上;同样,当经济增速下降,中国企业的效益也会随之下降,20%?30%的企业在经济增速降至7%(此时相应的工业增加值增速在10%及以下)的情况下发生亏损。
但令人欣慰的是,中国企业的盈利水平对增长放缓的适应性正在增强。自2012年5月以来,中国的工业增加值增速一直在10%左右及以下,但企业亏损状况总体好于历史水平。2013年,中国工业企业的利润率保持稳定,甚至有适量回升。
同时,行业盈利水平出现分化,煤炭、铁矿石、化工、钢铁等重化工行业销售利润率大幅下滑;纺织、服装、皮革制品、家具、金属制品、家电等传统优势产业销售利润率基本稳定;医药、仪器仪表、运输设备、专用设备等高端制造业销售利润率呈上升趋势或保持较高水平。
以上情况基本预示,未来几年,中国经济会在回落后逐步走稳。增速率先回落的东部地区经济开始走稳,为整体经济走稳奠定了信心。
新均衡点仍待探测
—关键在房地产“靴子”何时落地
很显然,中国经济正处在由过去10%左右的高速增长向中高速增长的转换期,但中高速增长的“底在何处”,还没有探明,或者说,中高速增长的均衡点还没有找到。
与经济增长速度放缓相适应,我国经济结构已经或正在发生转折性变化:2012年,消费占GDP的比重开始超过投资;2013年,第三产业比重首次超过第二产业;外贸出口过去经常保持在20%以上,目前已经回落到5%?10%的增长区间;2012年中国的劳动力总量已经开始下降??
这意味着,中国经济的增长动力将无法像过去那样主要来源于要素投入的增长,而不得不更多地依靠要素投入效率的提升。
2013年年中开始的增长回升,我们的判断还是由存货调整、预期改善而引起的一个比较弱的回升,不一定稳得住,还可能有一个探底的过程。
尽快探到中高速增长的底,实现增长速度的转换,推动中国经济进入新的稳定增长状态,是当务之急。
那么,中国经济“中高速增长”的底在哪里,何时出现?关键在于房地产的“靴子”能否和何时落地。(www.xing528.com)
过去,中国经济的高增长主要依靠三大投资带动。其中基础设施投资占20%?25%、房地产投资占25%、制造业投资占30%以上。随着具有长期意义的结构调整在过去两三年的真正进行,中国经济结构开始发生重大变化,正在逐渐形成“消费为主、服务业为主、内需为主”的经济发展格局。
中国的高投资必须降下来,三只“靴子”必须落地。目前,基础设施和制造业这两只“靴子”已经落地了。基础设施投资高峰是在2000年左右,最近几年实际比重正在逐步降低,制造业的投资也已经显著下降。等房地产的“靴子”落地后,中国经济中高速增长的“底”基本上就找到了。
预计一两年内,中国房地产的“靴子”就会落地。据研究,构成中国房地产70%以上的住宅的需求峰值是1200万?1300万套,这个峰值预计在今年就能达到。达到该峰值后,中国房地产价格的上涨性趋势就会不断弱化,甚至走平或出现回调。一旦形成这种局面,未来房地产投资的增幅达到5%都会相当困难。
这将是一个历史性的拐点。如果在房地产“靴子”落地的过程中,中国政府宏观政策得当,改革措施到位,有望在未来两到三年内完成从高速增长到中高速增长的转换。彼时中国经济增长新的均衡点将明确,进入所谓的“中高速稳定增长”新常态。而在此以前,经济下行压力将始终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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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高速增长新常态
—未来增速将稳定在6%-7%之间
当年日本、韩国由高速增长转入中速增长,GDP增速下降的幅度接近50%。中国的经济发展极不平衡,中高速增长的均衡点可能会高一些,未来经济增速应该稳定在6%?7%之间,经济总量也将稳定增长(图2)。
中国进入中高速增长新常态后,会在此水平上稳定发展5年或更长一段时间,至2020年前后,预设的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目标将会如期实现。中国还会实现两个极具国际意义的指标:
第一,按照现价美元计算经济总量,中国将于2020年或稍后两年超过美国。中国人均收入水平将相当于美国的1/4,达到世界银行界定的高收入国家门槛。
第二,达到“企业可盈利,财政可增收,就业可充分,风险可控制,民生可改善,资源环境可持续”的“六可”目标。其中,“企业可盈利”这一条很关键,是其他几条的基础。实现高速增长盈利模式向中速增长盈利模式的转换,在增长速度7%左右时,大多数企业能够稳定盈利。
政策落实最关键
增长转换阶段,政府的宏观经济政策更为重要。政府应将宏观调控与深化改革有机结合,实施“改革式刺激”,着力推进短期增长效应明显、中长期有利转型的改革举措。
第一,稳增长需要稳投资。实现7%的增长率,固定资产投资增长率应该保持在18%左右。稳投资需要更新机制,更新机制意味着多项在基础设施领域、地方融资、政策性文件等方面的改革要加紧推进。
基础设施领域的改革,诸如铁路领域的改革等,要拿出几个区域或大的项目,引进外部投资,包括地方政府和民营投资者,去组建新的铁路建设公司等。
地方融资方面的改革,要在通过“开前门、关后门、堵歪门”等方式分类处置、清理融资乱象的基础上,规范融资平台,通过发债等方式增强地方企业融资能力,同时考虑推进政策性金融体系的改革和发展。
第二,稳增长需要增加效益。增加效益就要由过去的粗放增长方式转为精细增长方式,降低劳动力、土地、资金、流通、知识产权保护、准入等六项成本。这就需要在土地制度、社会保障体制、投资融资体制、金融体制、产权保护、市场准入等方面开展实实在在的改革。
第三,稳增长需要放宽准入。通过放宽准入促进改革,是“稳住一块,提高一块,放开一块”的具体发展目标。
对服务业的开放,特别是金融、电讯、医疗、教育、文化等领域,将在短期内利于经济增长,长期内利于结构调整,实现中国经济进入中高速稳定增长的新常态。
对行政性垄断突出的基础产业,放进去一两个大的竞争者,能够产生有效竞争。比如在石油领域,可以在上海自贸区建立国际性的石油交易中心,放宽、放开原油和成品油进口,打通国内外市场,允许地方炼油厂做大做强等,同时还可开放上游勘探市场,包括页岩气勘探市场。在电信和金融领域,可以允许以民营资本为主发起形成大的电信运营商和金融机构,通过竞争降低成本、促进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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