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勒情书致兰戈菲尔德

席勒，全名约翰·克里斯托夫·弗里德里希·席勒（Johann Christoph Friedrich Schiller，1759年至1805年），德国剧作家、诗人。青年时为狂飙运动的主要人物之一。主要剧作有《强盗》、《华伦斯坦》、《威廉·退尔》等。主要诗作有《希腊的神》、《欢乐颂》、《钟之歌》等。在艺术理论方面，著有《论悲剧艺术》、《美育书简》等美学论文。

洛特·冯·兰戈菲尔德，人物不详。

没有你的存在，我独自生活着——这是第一天。昨天我还在你的房子里，和你呼吸着同一种空气。我在你那儿所享受的美丽的夜晚就要从此中断了，真是我所难以想象的。我不能像今年夏天那样，抛开书本，停止晚间工作，和你共同生活，这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不，不，我不能并且也无法继续把你我远远分离的事再想下去。这里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生疏的，要想对事情发生兴趣，必须把注意力集中在事情上，可我的一颗心早挂在你的身上。在这儿我过着一种破碎的日子，我相信以前的交游习惯会恢复，但最令我愉快的还是回忆今年夏天那甜美的梦，以及筹划下次聚会的计划。恐怕我是这么回事：在这种感觉中时刻都夹杂着忧郁的心情；一个人如果不能适应现状去生活，那他是不可能得到快乐的。我曾努力去用诡辩的方式来解脱我们的别离之苦，但这无济于事。我觉得这是我生命中的一种损失。我千万次地祝你愉快，请接受我的全部心愿吧……

昨天我不断地回过头来，探望你，希望你的车子能赶上来——等我过了爱尔夫特之后，才知道你不可能跟来了，我的心是多么难过。我真想见到你的车子啊……

1788年11月14日于魏玛

最亲爱的洛特！卡洛里对于我自己不敢承认的事件，已在你的精神中发现出来了，并且已从你的心中回答我了，这是真的么，我可以希望有此举么？啊，我对于这种秘密是何等困难，当我们彼此认识，我应秘而不宣！当我们仍是一起同住的时候，我屡次提起我的全部勇气，走到你旁边，想向你揭穿内幕——但我这种勇气总是旋即逃走了。我相信在我的志愿中发现自私自利，恐怕我的心目中只留有自己的幸福，这样一想，又把我吓转来了。你对我向来有密切关系，倘若我对你不能继续这种关系，那我的痛苦要使你受恼，我们交情中美丽的和谐因我的自白而破坏，而我曾经获得你的纯洁的姊妹般的友谊也要丧失了。然又有些时候，我的希望活跳起来了，我们所能有的幸福似乎高高在上地超过我的一切顾虑了，而我甚至于认为对于这种幸福牺牲其他一切东西是高尚的。你没有我，是能够快乐的，——可是你有了我也不会不快乐。这是我很显著地感觉到的——我于是在这种基础上建筑我的许多希望。你可以眷顾另一个人，但没有人能像我爱你一样纯洁，一样体贴。没有人能像我看你的幸福那样神圣，那样始终如一地神圣。我最亲爱的朋友，我的全部的生存，我的一切的一切，都献给你，当我努力求进步时，这是为着要更能配得住你，是为着要使你更快乐。心灵的优越是友谊与爱情一种美丽的和不能破裂的纽带。我们的友谊与爱情是不会破裂的，是和我们据以为基础的感情一样永远不变的。

凡勉强压在你的心头上的东西，现在请你一律忘记，只要让你的感觉说话，卡洛里对我所希望的事，请你予以允可。

你是否愿做我的爱人，我的快乐是否不致使你牺牲，这都要请你告诉我。啊，确切告诉我，只要用一个字就够了。我俩的心久已相近了。那一向站在我们中间的唯一外物，你也要将其去掉，于是没有东西来阻挠我们心灵的自由交接。

最亲爱的洛特，我祝你好！我很愿在一个安静的时间，向你陈述我心中的一切感情，在这长久的时期中这种唯一热烈的愿望是存在我的心灵中的，至于那些感情曾经使我快乐，又使我不快乐，还有多少话我要向你说呢？

把对我的烦恼永远丢开，你用不着拖延。我将我生命中的一切欢乐交在你的手中。唉，我在你的模样中——不是在别种形态中——思念你，为时已久。我的最亲爱的，我祝你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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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9年8月3日于莱比锡

仁慈的夫人，自一年多以来，我时常和自己争论，我对于现在不复能制止的心事，是否应当很勇敢地向你自行承认。

最可敬的女友，凡你的善良的心中会替我说的话，现在请一起表现出来；我自己必须回忆你的每一个字——我会相信看出其中对我的善意，——以便此刻提起勇气和希望。有好些时候是我的心中永不会忘记的，就是你竟不觉得我在你的家中是一个外人，似乎将我一起算在你的小孩子们中间。你当时在无意之中所说的话，你的心中一时的感动所给你的表现，是怎样深深地铭刻在我的心上，我除掉称为你的儿子外，久已不存他念。你将那些表示替我变成充分快乐的真理，这是你力能做到的。

我将我生命的全部幸福交给你的手中。我爱小洛特——唉！我的口中时常这样承认，这是你所熟知的。自从我到你家中的第一日起，小洛特可爱的形影不复离开我了。她的高贵而美丽的心儿，我已洞知了。

在许多欢乐的时刻中，她以温存体贴的心灵示我，面面俱到。在静悄的奥妙的交接中——这是你自己常常可以作证见的——我的生命中最耐久的维系物紧紧地围绕着。只有小洛特能够使我快乐，这种自信与日俱增。我也许当排斥这种印象，因为小洛特是否能属于我，我还没有很大的把握。我曾经探试过，我曾经定下一种勉强的计划，致引起我许多烦恼；然逃避自己最大的幸福，对着心之呼声去争持，这是不可能的。

凡能够压倒我的希望的一切东西，在这长年中——这种热烈的情绪正在我心中宣战——我已考察过，思量过，但我的心不予赞成。小洛特如果能因为我的永久的爱情而快乐，最可敬的人，我如果能使你相信这一点，那么，世间便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对于我的生活中最高的幸福加以打击了。我除掉慈母对女儿的幸福所表示的体贴的忧虑以外，别无所恐惧，如果爱情能够使她快乐，她将因我而欢欣鼓舞。这就是我在小洛特的心中证验出来的。

最亲爱的母亲——啊，请让我对你用这个名称，因为此名称表现我心中的感情，和我对你的希望——你愿将你所具有的最宝贵的东西倡议托在我的爱情上面么？你愿意由你的允许使我的志愿——如果这志愿也是你的女儿的，如果我俩联合作此请求——实现么？那我得感谢你，不止是像我普通感谢一个人的样子。你对于你的孩子们的幸运是会感觉快乐的。我们的感谢是热烈的，我们要使你的生活优美丰裕，并且对于你的爱情的惠予报以爱情。

你的意见如何？直到你对于我的志愿决定时为止，我不致再有所陈述。只要你的心灵中没有抵触我的幸福的东西存在，外部便不会有什么阻碍的。我期望你对于我的全部幸福的决断，是何等迫切，何等不自在！可是爱情会做你的引导者，因此我怀着快乐的希望。我永远是你的，永远对你具有最诚实的敬畏与爱情。

1789年12月18日于叶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