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哲学家爱比克泰德：生活坎坷，却散发正直与公平

爱比克泰德约于50年生于弗里吉亚（小亚细亚的一个古国）的希拉波利斯（Hierapolis）城，为一名女奴之子，故其本人也是一个奴隶。其由主人手中辗转买卖，到处漂泊，很少接受什么教育，直到后来成为伊巴弗洛狄图斯的财产继承人。伊巴弗洛狄图斯（Epaphroditus）是一位在尼禄法庭中获得自由的人，很有势力，经其特准后，爱比克泰德始成为鲁福斯的学生，后来成为自由人。爱比克泰德的健康不佳，跛足，显然是受其主人虐待所致；但他仍能过着正常的生活，享年70岁。爱比克泰德一定在罗马讲过学，因他在多米提安禁止哲学家时代，他也在逃亡的行列。他在尼科波利斯（希腊西北的一座古城）定居下来以后，有许多地方的学生，因受其演讲的吸引，纷纷前来该城听讲。其中之一是尼科美狄亚的阿利安（Arrian），后来成为卡帕多西亚省的总督。阿利安可能是用速记将爱比克泰德的讲词记录下来，然后出版为《辩论集》（Diatribai）——现在被列为世界名著，其名称为《言论集》（Discourses）。[1]它不是正式说教或令人枯燥乏味的文章，而是含有古典风格简单的说话，平直、幽默，措辞亲切，却极为中肯有力。爱比克泰德的为人严于律己，对人公正无私。人们对他粗犷的作风，也加以嘲讽。狄摩那克斯在听到这位老处男商议婚姻大事时，曾以讥讽的口吻，提出与其女结婚的要求，但爱比克泰德并未表示不满。他以教授智慧的服务与“生男育女”同样伟大为理由，婉辞了这门亲事。后来，因为需要人协助他照料一位由其救起的弃婴，他还是结了婚。在爱比克泰德的一生中，他的声名远播整个罗马帝国，哈德良皇帝也曾待以朋友之道。

爱比克泰德在其他许多方面，也像苏格拉底一样，对于格致学，或抽象的形而上学，都没有兴趣，故不想去建立什么思想体系；其唯一主题及热心所追求的，就是幸福的生活。他问道：“不管现存所有的事物是否为原子……或火，或地球所组成的，我要关心什么呢？学习善与恶的本质还不够吗？”哲学不是指阅读有关智慧的书，其意义在如何训练自己做明智的实践。所以，此一问题的本质在人必须约束其生活和行为，使其幸福尽量少靠外在的东西。这样并不必要去过遁世的独居生活；相反的，“享乐主义者和流氓恶汉”应负使人不为大众服务的责任；好人则将参加民事的活动。但他必须心平气和地接受一切运气的变化——贫穷、丧亲、羞辱、痛苦、奴役、监禁或死亡。他必须了解如何去“忍受和扬弃”。

对任何事情都不要说“我失去了它”，而要说“我已把它偿还了”。你有丧子之痛吗？他已被收回去了。你有丧妻之忧吗？她已经归去了。“我的农场被抢走了”，好吧，这也是被收回去了。只要上帝把它给了你，就当做不是你自己的东西一样照料它……“啊呀！我应该有一条跛足吗！”奴隶！那么你是否因为一条卑贱的腿，而责备整个宇宙？你岂不能把它作为一份免费的礼物，送给大家吗？……我必须要在异乡流浪，是否会有任何人，很镇静地面带笑容来阻止我不要去呢？“我要把你关进牢里去。”你关的，不过是我的身体而已。我一定要死；那么，我死也要抱怨吗？……这些就是学哲学所应该有的历练，以及每天所应该把它写下来实行的……讲坛或监狱都是地方，只是一个高，另一个低罢了；但你在这两个地方之一，所能保持的道德目的则相同。

奴隶在精神上，也能够自由，如第欧根尼；囚犯也能够自由，如苏格拉底；皇帝也能够为奴隶，如尼禄。在好人的生活中，甚至死也是一件小事；如其发现邪恶远超过善行时，他可以死而不惧。在任何情形下，他都可以镇静如常，迎接死神的降临，因为这是大自然智慧的秘密。

若五谷也有灵感，它们是否要祈祷，永远不被人收割呢？……我要奉告诸位，永生不死是一种天罪……船也会下沉。我应该做什么呢？不管我能做什么……我死而不惧，不退缩偷生，也不向上帝喊冤，我只承认，有生命就有死亡。因为我是全体的部分，正如一小时是一天的部分一样；所以，我必须像时间的到来和时间的过隙一样地生活……只能把自己当做缝制衣裳所用全部针线的一条线……不要以为事事都能如意，但要预知，事事的发生本来就是一定的。这样，你就会感到心安理得了。

虽然，爱比克泰德时常说大自然乃是非人格的力量，但也常常在其观念中，灌输有关人格、智力和爱的意义。由于在爱比克泰德时代所特有的宗教气息，使其哲学与斯多葛学派的帝王所有的自我崇敬相近，故其作品极易为皇帝赏识，使其很快地获得共鸣。他具有当时当地所特有的能说善辩的禀赋，但他解释说：“上帝创造若干供食用的动物，若干则用于耕种，其他乃生产乳酪。”他认为，人类的心智，是一种非常了不起的工具，只有神圣的创造者，才能使其存在。的确如此，只要我们有理性的话，我们就是世界理性的部分。如果我们能够追溯到我们祖先第一个人类时，则我们应该发现他是上帝所创造的。所以，在字义上来说，上帝就是我们大家的祖先，而且，四海之内，皆兄弟也。

人类是有悟性的，他看到过对世界的管理，他了解最伟大，而且包罗万象的社会，就是人类和上帝的制度（一体），以及万事万物的产生，尤其是有理性的生物，都是来自上帝的种子——为什么人类不应该自称为世界的公民呢？……他岂不是上帝的子民吗？……只要人类能够专心一意赞成这一原则……我认为，他内心就不致有卑鄙或下流的思想……切记，当你在用膳时，想想要用膳的人是谁，以及你在给谁营养；当你与女人共住时，想想要这样做的人是谁……你总是与上帝有关系的，但很可怜的，你并不知道呀！

爱比克泰德在解释一段可能是由圣保罗所写的文告时，勉励其学生，不仅要忠实地顺从上帝的意旨，而且更要在人群中成为上帝的使徒：(www.xing528.com)

上帝说：“去吧，要为我作见证。”……想想看能够说些什么，“上帝差遣我到这个世界上来，做他的战士和见证人，告诉人们吧，悲伤和恐惧都是徒然的；对一个好人来说，不管生死，他都不致遭遇到什么邪恶。上帝随时随地都在差遣我；他以贫穷和牢狱来磨炼我，使我能为他在人群中作更好的见证。由于我所承担的是这样的使命，我岂能再担心我的地位，或谁是我的同僚，或他们说我什么吗？不，相反的，我的整个个性，岂不应该要受制于上帝及其律法与戒条吗？”

至于他本人，除对事物的神秘与光辉有无限的敬仰和感激外，他还写过一篇歌颂创造者的非宗教性的《尊主颂》（Magnificat），而成为宗教史上至尊的文献之一：

有什么语言能赞扬上帝的一切创造呢？……如果我们有意识的话，除唱诗赞美神，并宣扬其益处外，我们岂不应该或公开在私下多做一些别的事情吗？当我们在工作和吃饭之时，我们还不应该唱诗赞美上帝吗？……该怎么办呢？……因为大多数人都成了盲者，那岂不应该有人来为你代替这个职务，并代表大家为上帝唱赞美诗吗？

虽然，我们在此找不出形容不朽的字，而且这些观念，乃导源于斯多葛学派和犬儒学派，但我们在这些文献中所发现的，实可与早期基督教的许多态度媲美。其实，爱比克泰德有时还超过基督教。他谴责奴隶制度，斥责死刑，并希望以病患的待遇来照顾囚犯。他主张每日力行审察，并宣告一种“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行为箴言。他还补充说：“如果有人说你的坏话，不必辩驳，只要说：‘他不知道我还有其他的过失，否则，他不会只提到这些呢。’”他要人以善报恶，而且在“受到辱骂时要容忍”；要常禁食，并“抑制物欲”。有时，他也带着隐士不屑一谈的轻蔑口吻，说及肉体的存在：“在所有事物中，肉体是最污秽和最不愉快的东西……我们所以爱一件东西，使我们每天都愿为它做奇妙的服务，乃是令人不胜惊异的事情。我把这个袋子装满了东西，然后又把它倒出来，还有什么比这更麻烦的呢？”其中有些段落颇有圣奥古斯丁的虔敬和纽曼的口才：“主啊，从今而后，请照您的意旨使用我；我要一心侍候您，我是属于您的。我不求免除您属意的一切。不论您在哪里，请给我指引；不论您穿的什么，请给我穿。”而且，他也像耶稣一样，吩咐他的门徒，不要去管明天：

把上帝作为我们的创造者，我们的父和我们的守护者——这样还不够使我们免除忧惧吗？有人问，如果我们一无所有，我们如何能有东西吃呢？但对……动物，我们要说什么？每一种动物，都能自给自足，不缺少食物，也不会有不适合其生存的方式，并且还能和大自然和谐的生活？

基督徒诸如圣约翰·克里索斯托（Saint John Chrysostom）和奥古斯丁赞扬过他，并将其所著《手册》（Encheiridion）稍加修改列为僧院生活的指南。爱比克泰德也曾拜读过耶稣的教义，而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一个改信基督教的人。

[1]阿利安后来还出版过爱比克泰德“手册”大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