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人的一天：娱乐与宗教的交织

家庭的奢侈，远超过了服饰的奢华。大理石和镶嵌细工的地板；多色大理石、雪花石膏（alabaster）和条纹玛瑙的圆柱；天花板有时镶了金黄色的玻璃板；墙上绘有堂皇的壁画，或镶上昂贵的玉石；橘木的桌子配上象的厚腿；靠墙的长沙发椅上，装饰了龟壳、象牙、银或金；一般富翁付80万塞斯特斯购买亚历山大城的锦缎或巴比伦的家具套子，尼禄王竟出价400万塞斯特斯；铜柱床上挂了蚊帐；青铜烛台、大理石或玻璃烛台；塑像、绘画及艺术品；科林斯式的铜瓶或莫里尼的玻璃花瓶，等等。这些都是尼禄王时代堆满私邸中的一些装饰品。在这种家庭中，主人好像住在博物馆里一样。一定要收买许多奴隶保养财富，再雇其他的人保护它。有些房舍竟有400名奴隶之多，从事于守护、监管和制造。大人物的生活，即使是在他的私室之中，仍然是消磨在奴仆环侍之下。左右有仆从侍候膳食，足下有奴隶侍候脱鞋宽衣，休憩时仍有仆从在每一个门前守候——这并不是天堂乐园。为确保这些财富，他们大约在7点钟就开始了忙碌的一天，接见他的“顾客”与食客，把面颊伸出去供他们亲吻。两个小时过后，他才进早餐。然后，他接见并回拜朋友们的正式访问。礼仪上的要求是，必须回拜每一个友人的访晤，帮助朋友的法律诉讼和候选提名，参加女儿的订婚和儿子的生日，念自己的诗，或签署遗嘱。这些及其他社会服务，都是用仁慈与谦恭的态度去履行的，而不能逾越任何文明。接着他们又前往元老院，或致力于政府政令，或照料私事。

普通的人，生活就简单多了，但是也够辛苦的。清晨礼貌地招呼后，便开始工作直到中午。乡野村夫是日出而作的。由于几乎没有夜生活，罗马人充分利用昼间。中午只吃便餐，晚餐是在三四点钟，阶级越高的人，时间越晚。午饭及午睡之后，农人及受雇的贱民继续工作，直到几近日落。其他人追逐户外消闲活动，或泡在公共浴室中。帝国内的罗马人，他们的沐浴比敬神都更富宗教色彩。像日本人一样，他们认为在众目睽睽下沐浴要比私下独浴好。除了埃及人外，在古人中没人能和他们的清洁相匹敌。他们随身携带手帕，用来擦汗，用牙粉和牙膏刷牙。在共和国的初期，每8天沐浴一次即已足够。这时必须每天洗澡，否则会遭受马提雅尔式讽刺的危险。盖仑说：即使是乡下人也天天沐浴。大多数家庭都有浴缸，富有之家则有浴室套房，房内闪耀着大理石、玻璃或银质的装饰及水龙头。但大多数罗马自由人都依赖公共浴室。

通常，这些都属私有。公元前33年，罗马有170个浴室。在4世纪，增加到856个，另外还有1 352个游泳池。比这些设备更普遍的是由国家建造、特定的人管理，由数百名奴隶组成的大澡堂。这些由阿格里帕、尼禄、圣提图斯、图拉真、卡拉卡拉、亚历山大、塞普提摩斯、戴克里先及君士坦丁创设的“热水浴堂”，都是国营社会的不朽成就。“尼禄浴场”有1 600个大理石座位，可一次容纳1 600个浴者。卡拉卡拉浴场及戴克里先浴场，各可容纳3 000人。任何市民都能入浴，门票是1奎德兰斯（相当于1.5美分）。政府可以维持收支平衡，当然燃油及服务都已包括在门票中了。浴场从天亮直到下午1点均为妇女开放，下午2点到8点是男人沐浴时间，但大多数君王都准许混合入浴。通常，游客是先到更衣室更换衣服，然后到体育馆去打拳、摔跤、跑步、跳高、掷铁饼、投长矛或玩球。有一种球戏，像我们竞赛用的重皮球（medicine ball），两个球队抢一只球，带球往前走互相攻守，与现代大学里玩的一样。有时，职业球员到浴场去，并担任表演。那些让别人代他们运动的老人，会去按摩室，让奴隶擦揉掉他们的脂肪。

走过浴室间，市民进入浴池——实际上是个暖气室；从温水浴池，再走进热水浴池——热气室；如果希望更自由地多出点汗，可以到出汗室（laconi-cum）去，在极热的蒸气中喘息。然后，再来个暖水浴，用一种从高卢人那里学来的新玩意——肥皂——冲洗干净。那时的肥皂是用兽脂及山毛榉或榆树灰制成的。这些暖室是最受欢迎的，并以希腊的名字命名。也许罗马想治疗或减轻风湿及关节炎，才有这些浴室。沐浴者继续到冷浴室（frigidarium）去，来个冷水浴，他也可以浸在游泳池（piscina）里。接着让人用油或膏之类的东西擦揉。这些油膏通常以橄榄制成的，但并不抹掉，只是用刮子刮掉，用毛巾擦干，这样便于油渗到皮肤上，补充被温水浴烫掉的皮。

沐浴者很少就此离开浴场，因为浴场也是俱乐部，有玩骰子和下棋的房间，绘画及雕塑的艺廊，朋友们可以聚坐谈心的谈论室、图书馆及阅览室，音乐家演奏及诗人朗诵的大厅，或者供哲学家谈天论地的地方。在浴后的下午几个小时里，是罗马社会最好的聚会时间，两性在欢愉但却有礼仪的团体中自由地混合在一起，或嬉戏或谈论。在那里（和在竞技场及在公园里一样），罗马人可以纵情谈笑，尽量谈他们所喜爱的街谈巷议，得知一天中的一切新闻及丑闻。

如果他们愿意，可以在浴场中的餐厅里吃晚饭，不过多数人都是在家吃晚饭。也许是因为运动及温浴使人疲倦，所以习惯上，是在进餐前躺靠一阵子。从前，当男人斜倚小憩时女人是分离而坐，后来女人倚在男人身侧。“环桌三面躺椅的餐厅”（triclinium）这个名字，就是因为它都是有3个睡椅，围着一个餐桌排列成为方池式（square-magnet form），每一张睡椅通常容纳3人。进餐者把头倚靠在他的左臂上，他的臂蜷曲在睡椅上，这时身体从进餐桌斜伸出去。(www.xing528.com)

较低阶级的人，继续依杂粮、乳酪产品、蔬菜、水果和坚果等为生。老普林尼把罗马食物中各式各样的蔬菜列出了一大堆，从大蒜到葡萄渣子都有。富裕之家食肉，通常都有过量的现象，猪肉是他们所喜爱的肉食。普林尼赞赏猪，因为它们能供给50种不同的美味。猪肉腊肠，在街道上的流动摊炉上就有出售，像我们现在路边上见的一样普遍。

当在宴会中进食时，人们希望吃到很珍奇的食物。晚宴于下午4点开始，一直持续到深夜，或次日。餐桌上点缀着花束及荷兰芹（Parsley），空气中洋溢着外国香水的扑鼻香味，睡椅上有柔软的椅垫，仆从们身穿制服英挺而立。在开胃菜（qustatio）及最后的甜汤（secunda me Cunsa）之间，都是主人及大厨引为自傲的珍馐佳肴。珍奇稀罕的鱼肉、鸟肉、水果，不但引起好奇心，而且令人垂涎欲滴。鲻鱼（Mullet）是用1 000塞斯特斯1磅的价格购得，阿西尼乌斯·塞勒尔（Asinius Celer）付了8 000塞斯特斯才买到一条。尤维纳利斯咆哮不平地说，渔人的价值还不及一条鱼。为了让宾客们增加喜悦，鲻鱼可以买活的，当着大家的面烹调，这样，他们可以欣赏鱼在死亡前夕痛苦挣扎时身上不同的颜色。维狄乌斯·波利奥在大水池中饲养这种1英尺半长的大鱼，用不中意的奴隶肉喂它们。鳝鱼和蜗牛是公认的美味，但是法律却禁食鼬鼠（dormice）。鸵鸟翅膀、红鹤舌、鸣禽肉和鹅肝，都是人们喜欢吃的佳肴。提比略手下有一位著名的老饕名叫阿庇西乌斯（Apicius），[1]他喂母鹅无花果吃，使它的肝变肥，因而发明了肥鹅肝饼这道菜。盛宴之后，在习俗上准许客人使用催吐剂把胃弄空。有些贪吃的人，便在餐间这样做，然后回来又大填饥肠。塞涅卡说：“他们为吐而吃，又为吃而吐。”但这仅属特殊情形，不会比吹嘘的美国每饮必醉者的醉酒更糟。更有趣的是向宾客致赠礼品的习惯，或使花束与香水从天花板上往客人身上飘洒，或者以音乐、舞蹈、诗篇与戏剧来欢娱来宾。为酒而松弛下来，却因为有异性在场而刺激起来的谈话，才将晚间结束。

我们绝不能认为，这样的宴会在习惯上是罗马人一天生活的写照，或者认为罗马人的一天生活要比现代很普遍的餐间雄辩更常见。历史也像新闻，因为它喜欢特殊。往往避开诚实人和没有新闻价值的事情，或者正常的一天中，那些不被人知道的例行公事，所以才错误地认为所有罗马人都是这样的。其实，大多数的罗马人，也像我们的左邻右舍和我们自己一样：他们早晨硬撑着起床、吃得多、工作繁、游玩少、爱得多、恨得少、争吵少、谈话多、梦中惊醒了梦境、又再进入梦乡。

[1]阿庇西乌斯在放纵奢华的生活中，浪费了大量财产；当财产减剩到1 000万塞斯特斯（150万美元）时，他自杀了。200年后，有一本烹调法巨著就是归功于他利用古代使用的方法所写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