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哲学家卡图卢斯的情感纠葛

公元前57年，曾接受卢克莱修献诗的盖乌斯·美米乌斯（Caius Memmius）离开罗马，到比提尼亚任省执政。按例他可随带一个作家，出人意料地，他没带卢克莱修，而是带上另一个叫卡图卢斯的诗人。卡图卢斯从他的家乡维罗纳来罗马已经5年了。他是个富家子弟，他父亲在家乡与恺撒时有交往。他在台布尔附近和加尔达湖旁都有别墅，在罗马还有一座富丽堂皇的房子。尽管这么富有，他还声称说其财产是抵押品，说他一文不名。但是我们从他的诗里面，发现他是一个不必为生活愁苦的文雅士绅，终日在罗马与一些大亨为伍。这个圈子里的人包括大演说家和一些政客：马库斯·凯利乌斯（Marcus Caelius）是一个贫穷的贵族，后来成为共产主义者；李锡尼通晓诗文和法律；赫尔维乌斯·辛纳（Helvi-us Cinna）是一个诗人。这些人以其讽刺短诗来反对恺撒，没察觉他们的文艺反动反应了当时的革命。他们看厌了文学的旧形式，以及纳维乌斯的粗俗和恩尼乌斯的夸张。他们希望以新的抒情诗韵律来唱出青年的感情。他们也讨厌古老道德和兄长谆谆教诲的古训。他们宣告本能的神圣、欲望的无辜和放荡的堂皇。虽然如此，他们和卡图卢斯比起另一派的年轻纨绔子弟来，则要好得多。贺拉斯、奥维德、提布卢斯、普罗佩提乌斯（Propertius），甚至连维吉尔，这一小撮人作诗和生活总离不开女人。

这个小团体里最活泼的一个女人是克洛狄娅。罗马哲学家兼讽刺家阿普列乌斯（Apuleius）告诉我们说，为了纪念女诗人萨福（Sappho）——卡图卢斯常常模仿、翻译她的诗，卡图卢斯把克洛狄娅命名为“莱斯比娅”（Lesbia）。卡图卢斯22岁来罗马时就与她结为朋友，当时她的丈夫在南高卢（Cisalpine Gaul）当总督。当他第一次见到她那“摇曳身姿”时就意乱情迷了，他把她叫做他的“纤美脚步之女神”。诚然，一个女人的步伐和其声音一样很可能是一种诱惑。她于是把他列为崇拜她的追求者之一。这个着了迷的诗人除了能写诗外，根本不是其他情敌的对手。于是他就以最美丽的抒情诗来赞美她，歌颂她。他又为她翻译了萨福描写情人痴狂的爱情诗。有一阵子，他每天陪伴着她，沐浴在爱情的幸福中，把他写的诗念给她听：

我的“莱斯比娅”，我的爱

让我们永远厮守在一块；

那些粗鄙老人的咕哝，

尽可把它当做耳边风；

太阳东升西落，

对我们，它一旦西沉，

永恒的酣睡黑夜就跟着……

给我一千个吻，多加一百个，

再给我一千个吻，再加一百个，

又再给我一千个吻，又再加一百个；

当我们狂吻了数千数万次后，

我们会弄不清到底总共有几次，哦，

这样也好，

不然，那一群下流卑鄙的人，

会羡慕我们这一对，

会知道我们接吻实际有几回。

我们不知道他们的感情维持了多久。或许他的“成千成万次的吻”吻得她生厌，她曾为他背弃她的丈夫，现在反过来背叛他又另结新欢了。这次她的交游范围更广阔了，卡图卢斯气愤地说她“两手拥抱300个奸夫”。卡图卢斯由爱生恨，并且以一种济慈式的意象唾弃她的贞洁抗辩：(www.xing528.com)

妇女向她那渴求爱的情人

所灌的迷汤，

铭记于心！

恰似风中絮，

更如海底月。

当他的怀疑被证实后，更是醋劲大发，伺机报复。他斥责她成为酒店常客，公开指责她的新情人。于是他写了一首很动人的结婚歌典送给他的朋友曼利乌斯（Manlius），羡慕他的结婚和有一个甜蜜安定的家庭。为了怕触景生情，他陪美米乌斯到比提尼亚去了，希望换个环境来弥补他心灵的创伤，但是他失望了。他绕道去探望他一个死在特罗阿德（Troad）的弟弟的坟墓，之后他写了几行流传很久的诗：

亲爱的弟弟，

我跋山涉水来到这里，

向你献祭，

带给你最后的祭礼……

望你的灵魂来把它显现，

啊！这一别就是永远，

哦，永远，

弟弟，你安息吧，再见。

寄居在亚洲数年，终于使他改变，使他柔弱。那把死亡描写成“永恒夜晚的酣睡”的怀疑论者，已被东方的宗教和仪式影响而改观了。在其最富丽、最伟大的诗《阿提斯》（Atys）里，他栩栩如生地描写着人们对小亚细亚大神母的崇拜。在《珀琉斯和忒提斯》（Peleus and Thetis）这首诗里，他以维吉尔都难望其项背的六音步诗行的精致韵律，来重述珀琉斯和阿里亚德涅（Ariadne）的故事。他从阿马斯特里斯（Amastris）买来一艘小游艇，独自驾艇渡过黑海、爱琴海、亚得里亚海到加尔达湖，然后抵达他在锡尔苗（Sirmio）的别墅。他自问自答地说：“哦，要逃避尘世忧虑，还有比回老家安枕床上更快乐、更惬意的方法吗？”人类就是这样，开始总是拼命追求幸福，最后还是满足于平静安逸的生活。

在罗马的那么多诗人里，我们比较了解卡图卢斯的原因是他的文题很少超出他个人以外。这些爱与恨的抒情诗写出了敏感和亲切的心境，但是有点太偏激，过分淫秽和残酷。他描写他的仇敌时便揭发他们的隐私，他们的鸡奸行为，以及他们身体的恶臭。他说他的一个仇敌仿效西班牙的古习俗，用尿刷牙！还有一个仇敌嘴里发出的臭味会把人熏死！对卡图卢斯来讲，爱与恨、善与恶之间只隔一层薄纸。

然而他那正直完美的诗弥补了这些过错。他的十一音步诗行很自然地跃然纸上，与贺拉斯的技巧迥然不同，有时还比维吉尔的诗更优雅。他的用字尤属上乘：他把俗语粗字磨炼成诗行，并把文学方面的拉丁用语掺杂着一些酒店俚语；他避免倒装句和隐晦不清的词句，使行文清澈流畅；他熟读了古希腊亚历山大的诗和古伊奥尼亚诗人的诗集；他精通了卡利马科斯（Callimachus）的变化韵律和流畅技巧、阿尔基洛科斯（Archilochus）的活泼轻快、阿那克里翁（Anacreon）的丰盛充溢及萨福的狂热多情。事实上，是他告诉我们这些诗人的格式和作风的。他很专心地跟他们学习、观摩，以至于由他们的学徒变成跟他们并驾齐驱。西塞罗对拉丁散文功不可没，卡图卢斯对拉丁诗贡献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