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特鲁斯坎人的起源与性别平等

埃特鲁斯坎人（Etruscans）也是历史上的难解之谜。他们统治罗马百余年，遗留给罗马的影响甚为深远，不了解他们就很难了解罗马。然而，罗马的文学却闭口不谈他们，好像一个高贵的夫人极想在大家面前忘记其青春时代的浪漫一样。正如意大利的学者所提供的，他们的文化系以埃特鲁斯坎人的遗迹为基础；而在诗歌、戏剧及历史方面，也有许多已逸文学的征候。但是，其语言迄今仍只有少数几个字能够认出，今天的学者们对于埃特鲁斯坎人的神秘，比商博良（Champollion，研究古埃及风俗、制度的法国学者）以前对于法老时代的埃及所知还少。

因此，埃特鲁斯坎人究竟是什么人，何时以及从何处而来，迄今仍是争论的话题，或者旧的传统已经被人抛弃得太轻易了。而那些卖弄学问的人，喜欢否定非正史流传下来的公认事实。希腊史学家和罗马史学家，绝大多数人都假定埃特鲁斯坎人来自小亚细亚。他们的宗教、服饰及艺术，有许多部分暗示着一种来自亚洲的特色；但也有许多部分，则是出自意大利本土。埃特鲁里亚（Etruria）（译按：是埃特鲁斯坎人所在地区）的文明很可能是维拉诺瓦文化的一个支流，在商业上曾受希腊和近东的影响。然一如大家所相信的，埃特鲁斯坎人本身，则系来自小亚细亚——可能是吕底亚（Lydia）——的入侵者。不管怎样，他们超强的杀伤力，使他们成了托斯卡纳（Tuscany，罗马北方的地区）的统治阶级。

我们不知道他们在何处登陆，只知道他们发现、征服及发展了许多城市——不再是以前那样用泥和草筑成的村庄，而是有围墙的小镇，按几何图形划定的街道。他们的房屋也不再是用泥土，而是用烧硬的砖或石头筑成。他们的12个社区，组成一个松弛的埃特鲁斯坎联邦（Etruscan Federation），由如下几个城市支配：塔奎尼乌斯（Tarquinii，今科尼多[Corneto]）、阿雷提乌姆（Arretium，今阿雷佐[Arezzo]）、帕鲁西亚（Perusia，今佩鲁贾[Perugia]）及维爱（Veii，今伊索拉[Isola]）。[1]然而由于山地及森林阻隔，彼此之间交通运输困难。各个城市的人民又像希腊人一样妒忌好战，他们只关心自己的独立城邦，很少团结对外。他们只顾及自己的安全，每逢其他城邦遭受攻击时，往往袖手旁观。于是，这些城邦一个接一个地都被罗马征服了。但是，这些同盟城市在公元前6世纪的大部分时间里，形成了意大利半岛内最强大的政治力量，包含一支组织精良的陆军、一支著名的骑兵及一支强大的海军，以至于有一个时期统治了那个迄今仍被称为第勒尼安海（Tyrrhenian Sea，也即埃特鲁斯坎）[2]的全部水域。

埃特鲁斯坎各城邦的政府，也像罗马一样，最初是君主政体，以后变成了一些“头等家族”组成的寡头政体，渐渐地又给予有产公民组成的议会以每年选举官员（magistrates）之权。就我们所能理解的墓地绘画和浮雕来看，那完全是一个封建社会，土地属于贵族所有，维拉诺瓦农奴及战争所俘的奴隶从事耕种，所有剩余产品皆供贵族地主奢侈享受。他们通过训练，自森林与沼泽中开垦了托斯卡纳，并发展了一套农村灌溉与都市暗沟排水系统，这在同时代的希腊是没有的。埃特鲁斯坎的工程师们开山凿石，建筑排水隧道，以排泄过多的湖水，并建筑有排水沟的大道。早在公元前7世纪，埃特鲁斯坎人的实业是开采西海岸的铜及厄尔巴岛（Elba）的铁，铁矿石运到波普洛尼亚（Populonia）熔解，再将生铁在意大利全岛出售。埃特鲁斯坎商人进出于第勒尼安海上，从事贸易，从北欧下至莱茵河及罗讷河地区，越过阿尔卑斯山，带回琥珀、锡、铅及铁，并在地中海的每一个重要城市出售其产品。约在公元前500年，埃特鲁斯坎各城市都发行自身的货币。

埃特鲁斯坎人在其坟墓中刻绘自己的像，粗矮结实、大头，差不多完全是阿纳托利亚人（Anatolian）的容貌，肤色是红的，特别是妇女的肤色。但是，他们擦胭脂的历史则与文明一样古老。女人以美丽著名，有些男人的面貌也很斯文高雅。其文化已发展到令人难以置信的高度，因为在他们的坟墓中，曾经发现过补假牙架子的样本。他们的牙科医术也像医学及外科手术一样，系由埃及与希腊输入。男女两性都留长发，男人很喜欢蓄须。他们的衣服仿效伊奥尼亚人的式样，内衣像古代希腊人的袍子，其外袍后来就变成罗马人的礼服。男女皆爱好装饰物，因此他们的墓中有很多珠宝。

如果我们从坟墓中画像所表现的快乐来判断，埃特鲁斯坎人的生活也和克里特岛人一样，以战斗而坚强，以豪华而柔和，以节庆赛会而快活。男子从事战斗，干劲十足，并从事各种男性的运动。他们打猎，在竞技场斗牛，沿着危险的赛程驾驭战车，有时候是四马并驾的车子。他们投掷铁饼和标枪、撑竿跳高、竞走、摔跤、拳击以及格斗。这些比赛都很残酷无情，因为埃特鲁斯坎人也像罗马人一样，认为让文化进步到离兽性太远，是极为危险的。不够英雄气概的人则挥舞哑铃、掷骰子、吹笛子或跳舞。坟墓中的画也描绘着饮酒狂欢的情景。有时候也举行唯有男人参加的酒会，有醉后交谈的各种姿态。然而，时常总是男女同在，穿着富丽的服饰，成双成对地靠在漂亮的长椅上，或吃或饮，旁边由奴隶侍候着，且有舞蹈和音乐助兴。男女偶尔也以色情的拥抱来点缀席间。

在这种场合出现的女子，可能是高等妓女，相当于古希腊的妾（hetaira）。如果罗马人的传说可信，埃特鲁斯坎的少女也像希腊属亚洲及日本武士时代的少女一样，准许以卖淫获得她的嫁妆。在普劳图斯（Plautus，古罗马喜剧作家）笔下的一个剧中人，控告一个少女“以托斯卡纳人的方式去出卖皮肉而获致婚姻”。可是，在埃特鲁斯坎人中妇人的地位很高。绘画上所表现出来的，在生活的每一方面女人都很突出。其亲属关系可从母亲考察出来，使人再度想起亚洲的血统。教育并不限于男性，因为塔奎尼乌斯首任国王的夫人塔纳奎（Tanaquil）除精通政治权谋外，也精通数学和医学。泰奥彭波斯（Theopompus）曾认为埃特鲁斯坎人属于公妻社会，但是，没有遗迹留传下来，以证实这个柏拉图式的乌托邦。那些图画有许多都是描写夫妇和谐与家庭生活的场景，孩子们在左右做着顽皮的游戏，快活天真。(www.xing528.com)

其宗教对于一种消极的道德，极尽讽刺之能事。埃特鲁斯坎人的帕特农神庙，以其充分的装备来吓阻日益增长的自我主义，而使家庭的责任易于履行。最大的神是掌管雷电的丁尼亚（Tinia），在其左右，有“十二大神”，好像一个委员会，无情地执行丁尼亚的命令。这些神太伟大了，谈及他们的名字是犯渎神罪的（因此我们也就不必提他们的名字）。特别可怕的是地狱的男女主神曼图斯（Mantus）和曼尼雅（Mania），各有一群有翅膀的恶魔为其执法。最不易满足的是命运女神拉莎（Lasa or Mean），手里舞着蛇或剑，用铁笔和墨水书写，用铁锥和钉子固定，以执行她的毫不通融的命令。比较愉快的是拉瑞斯（Lares）和珀那忒斯（Penates）——置放在炉边的两种小神像，象征在家和出外的神灵。

以研究羊肝或飞鸟断定未来的卜巫术，可能是巴比伦人传给埃特鲁斯坎人的。但是，依照他们自己的传说，此事是由一个圣童启示他们的。这圣童是丁尼亚的孙儿，他从一个刚翻过的畦沟里出生，同时也就以圣哲的智慧开始说话。埃特鲁斯坎人的最高祭礼，是以一只羊、一头牛或一个人为牺牲。作为牺牲的人，或被斩杀，或在大葬礼中被活埋。有些时候将战俘屠杀，作为神前的一次赎罪。因此，在阿拉利亚（Alalia）俘获的腓尼基人（Phoceans），便在卡西里（Caere）的会堂用石头打死。公元前358年所俘虏的约300名罗马人，则在塔奎尼乌斯成为献祭品。埃特鲁斯坎人显然相信，他们每杀死一个敌人，就可以从地狱中解救一个灵魂。

埃特鲁斯坎神学的最得意之处，就是对于地狱的信仰。我们在其坟墓画像中所见的死者的灵魂，被守护神带往地府法庭，在那里进行最后审判，给他一个为生前行为辩护的机会。如果辩护失败，他就被判有罪，要受种种折磨，其痕迹留在维吉尔的作品中（《曼图亚的埃特鲁斯坎人谈丛》后部），遗留在早期基督教的地狱观念中，且借但丁的《地狱篇》流传了2 000余年。好人不会受到那些惩罚，被罚者的痛苦也可因其活着的朋友的祈祷或牺牲而得以缩短。已被拯救的灵魂，从地狱升到天堂，在那里享受着墓中图画所描写的欢乐与豪华的神仙生活。

对于死者，埃特鲁斯坎人通常都予以埋葬。那些有钱人家的死者，则被安置在赤陶做成或石头雕成的棺材里，棺盖上刻绘着一部分像死者、一部分像古希腊阿波罗神的微笑人像。这方面，又是埃特鲁斯坎传统对于中世纪艺术的贡献。有时也将死者火葬，然后将骨灰置于瓮中，骨灰瓮上也绘有死者的画像。有许多例子，骨灰瓮和坟墓都模仿一幢房屋。有时，坟墓是自岩石中凿开的，且分成几个房间，放置一些家具、餐具、花瓶、衣服、武器、镜子、化妆品及宝石等，以为其死后生活之用。在卡西里的一座坟墓中，一个战士的骨骼，躺在一张保存得极为完整的铜床上，床的旁边还摆放着武器和战车。在其后面的一个房间里，有女人的装饰品和珠宝，那个女人可能是他的妻子。那堆曾是她可爱身体的灰尘，仍旧裹在她所穿的婚袍之中。

[1]此等城市皆是罗马人的命名，埃特鲁斯坎人的称谓不详。

[2]希腊人称埃特鲁斯坎人为第勒尼安人（Tyrrhenian），罗马人称他们为托斯其人（Tusci）。希腊人所叫的名称，正如暴君（Tyrant）一词一样，可能是来自吕底亚的一种堡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