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昌潍专区农村社会主义教育运动考察:1957-1958

山东省昌潍专区农村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的历史考察：1957—1958

孙东方

学界对20世纪60年代前半期以“四清”为主题的农村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已有大量的研究和评论。其实，在1957年下半年至1958年上半年，根据中共中央发出的《关于向全体农村人口进行一次大规模的社会主义教育的指示》、《关于组织讨论农业发展纲要修正草案的指示》和《关于整顿农业生产合作社的指示》，全国农村普遍开展了一次以两条道路大辩论、讨论农业发展纲要四十条，开展农业生产大辩论和整党、整团、整社为主题三个阶段的社会主义教育运动。这场政治运动虽然对提高干部群众思想觉悟、巩固合作社、解决粮食统购统销问题起了一定的作用，但同时掩盖了大量的问题，出现了严重的偏差，实际上成为联系反右斗争和大跃进运动的关键环节。对于这一问题，尚未引起学术界的深入研究。本文从山东省昌潍专区个案出发，试对其历史过程作一初步的梳理与分析。

一、农村两条道路大辩论

由于中国农业合作化过急、过快，在1956年秋收分配前后，合作社内部存在的严重的公有化程度过高、管理体制、平均主义、干部作风等问题凸现，导致一部分农民，特别是富裕中农的收入锐减，引起了他们的强烈不满，在全国范围内出现了一股闹社、退社风潮。对此，中央和各级党委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但没有从根本上遏制。1957年春，这股闹社、退社风潮进一步升级，全国农村普遍“吹来一股合作社没有优越性的台风”。据昌潍专区统计，“入春以来，全区已退社的3904户，其中中农和富裕中农占70%。”⁽¹⁾同时，夏季粮食统购也发生了困难。昌潍地委书记陈洪波在益都县四级干部大会上指出：“全国每年征购850亿斤，今年夏天完成不到50%就非常吃力，现在全省20亿斤的任务只完成了75%，还有5亿斤未入库，昌潍地区35，400万斤，入库33，000万斤。有的地方才完成10%。”⁽²⁾

对此，1957年7月，毛泽东在青岛省市区党委书记会议上作的《一九五七年夏季的形势》讲话中，明确提出：“赞成由中央发一个指示，向全体农村人口进行一次大规模的社会主义教育，批判党内的右倾机会主义思想，批判某些干部的本位主义思想，批判富裕中农的资本主义思想和个人主义思想，打击地富的反革命行为。”⁽³⁾

为了贯彻中央青岛会议精神，解决农村突出的退社风潮和粮食统购问题，中共昌潍地委于7月26日至7月29日分两批召开县委第一书记会议，专门研究、部署农村重点整风，农村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开始发动。会议认为，“目前我区农村的资本主义思想相当严重”。“各县回去后必须马上召开县委会议（吸收区委第一书记参加），传达学习中央指示。在此基础上，各县可于8月5日至10日针对以上四个方面问题召开四级干部会议，时间一般在10天左右。会议分两个阶段进行，先鸣放，后辩论。”⁽⁴⁾

按照地委部署，7月30日，益都县召开县委扩大会议。会议指出：“粮食问题是目前工作的突出问题。粮食问题就是思想问题，不仅反映出目前农村资本主义思想严重，也反映出部分党员干部是非不清，思想不纯。粮食问题解决了，合作化优越性的问题，自然也就随之解决。”⁽⁵⁾8月6日，作为地委试点，益都县召开四级干部大会。会议就粮食问题、合作化问题、政法工作中的右倾思想问题、县区干部的领导作风问题进行鸣放。

8月8日，中共中央发出《关于向全体农村人口进行一次大规模的社会主义教育的指示》。要求以合作社的优越性问题、粮食和其它农产品的统购统销问题、工农关系问题及肃反和遵守法纪等问题为中心，在全体农村人口中进行大辩论。8月10日，山东省委发出指示，要求必须抓紧秋收以前和秋收期间，在农村普遍深入地进行一次以粮食统购统销政策为主要内容的社会主义宣传教育运动，批判党内的右倾思想，批判某些干部的本位主义、尾巴主义，批判富裕中农的资本主义思想和农民的个人主义思想，打击地主、富农的反社会主义的行为。其中主要的锋芒是向着动摇的富裕中农。⁽⁶⁾

8月11日，地委书记陈洪波在益都县四级干部大会闭幕会上明确指出，“现在经济制度改变了，但思想战线上还没有取得完全胜利。在农村还存在着两条道路的尖锐斗争，一条是社会主义道路，另一条是地主、富农和一部分富裕中农想走的资本主义道路。当前思想战线上两条道路的斗争是农村的目前形势”，“根据中央和省委的指示，我区要在广大农民中进行一次广泛的两条道路大辩论，这就是当前农村的重点整风。会后地委要专门研究部署，开展试点，总结经验，并向全区推广”，“运动的步骤是先鸣放，后争辩”。⁽⁷⁾自此，昌潍专区农村社会主义教育运动正式开始。

8月13日，地委首先在茅埠、流饭、东坝、埠头四个乡进行试点，并初步总结了经验：先在乡支部里鸣放争辩，在乡支委本身的问题解决后，进一步对全乡党内外思想情况进行分析排队，有计划地培养积极分子。然后抓住如下几个环节：（1）宣布整风，动员鸣放；（2）进行反复的思想酝酿和组织工作，消除各种顾虑，推动鸣放；（3）耐心引导鸣放由浅入深发展；（4）耐心地听取各种意见；（5）在彻底鸣放之后，适时地引导转向重点问题的争辩。⁽⁸⁾

在学习试点经验的基础上，自8月中旬至10月中旬，以农村两条道路大辩论为中心的社会主义教育运动，迅速在各县、区全面展开，主要分为三步进行：

第一步：各县召开四级干部会议，搞清思想，统一认识。从8月12日至8月23日，昌潍专区全区15个县（益都县作为试点已基本结束）分别先后召开四级干部会议，与会区、乡、社干部总计21803名。⁽⁹⁾会议通过鸣放争辩，使广大干部认清了农村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两条道路斗争的基本形势，肯定了合作化的优越性和粮食统购统销政策的正确性。同时各县认真学习了试点乡的经验，并通过会议的大鸣大放大争，积累了初步的经验，培养了大批积极分子和骨干力量，如安丘县从排队中发现积极分子953人，占到会干部总数的51．8%；昌邑县在鸣放中发现积极分子481人，占到会干部的33%，⁽¹⁰⁾为乡、社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的全面展开作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和组织准备。

第二步：对农村具体形势调查摸底。8月中下旬至8月底，全区各县从粮食问题、合作社情况、富裕中农情况、地主、富农动态、乡社干部情况五个方面，抽样典型乡社，对农村的具体形势、具体问题进行调查摸底，以此作为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开展的基本依据，做到心中有数。

第三步：乡、社全面铺开。在调查摸底的基础上，自8月底9月初开始，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在全区各乡、社全面铺开，进入高潮。其具体做法是：由党内到党外，由骨干到群众，先鸣放，后争辩。首先，召开乡支委扩大会议。弄清乡支委本身的思想情况，批判资本主义思想。并依次对党团员、一般群众、地主富农进行排队摸底。如流饭乡共有党员63人，其中坚决走社会主义道路，拥护统购统销政策的28人，占46%。存在一般资本主义思想的26人，占43%；资本主义思想严重的9人，占11%。⁽¹¹⁾随后，召开党团员大会、贫下中农会议，提高党团员与贫下中农的思想觉悟，使他们成为运动开展的骨干力量。第三，通过召开中农座谈会，通过回忆、对比、算细账的方法，进行耐心的思想教育，使他们认清粮食统购统销的优越性，自觉检查与批判自身在粮食问题上的个人主义与资本主义思想，揭发地主富农的反动言行；第四，对于个别有严重资本主义思想的富裕中农，进行重点说理批判，驳斥他们的资本主义思想。同时对少数地主、富农、反革命分子的破坏活动以及向农民反攻倒算行为，展开反击，对于个别严重分子进行依法处理。

二、讨论农业发展纲要四十条，开展农业生产大辩论

9月20日至10月9日，中共八届三中全会在北京召开，会议通过了《一九五六年到一九六七年全国农业发展纲要（修正草案）》。邓小平在会上作的《关于整风运动的报告》中指出，“在农村两条道路‘大辩论’之后，应该以农业发展纲要四十条为中心，进行一次农业生产建设问题的‘大辩论’，借以推动今年冬季的农业生产和建设的高潮”。⁽¹²⁾10月26日，毛泽东在《中央关于组织讨论全国农业发展纲要修正草案的指示》中指出，“修正的农业纲要四十条今天已经发表，要在全民中开展一次大辩论”。⁽¹³⁾10月29日，地委书记陈洪波在地委常委会上指出，“前一段我区以粮食为重点的两条道路大辩论取得了全面胜利，但是这个运动没有结束，根据毛主席和党中央指示，要尽快转到发动农业生产发展四十条纲要大辩论，促进当前生产高潮上来”。⁽¹⁴⁾自此，昌潍专区农村社会主义教育运动重点由两条道路大辩论转向讨论农业发展纲要修正草案，开始酝酿“大跃进”。

11月2日，地委首先在益都、寿光、潍县等县的17个乡进行试点。11月10日至17日，各县先后召开四级干部会议，传达、贯彻四十条纲要的基本精神。11月14日至16日，地委召开社会主义试点乡工作会议，提出今后在全区范围内全面展开第二阶段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的意见，要求全区在完成粮食任务的基础上，尽快转入四十条纲要的大辩论。11月20日至12月中旬，农业生产发展四十条纲要大辩论在全区9，301处农业社先后展开。这一阶段在做法、步骤上大致与前一阶段相同，主要分三个阶段进行：

第一阶段：开展农业生产发展四十条纲要的学习辩论。

地委指示，这一阶段大致需要10天左右，重点解决三个问题：一是学习纲要序言和第一条，明确在优先发展重工业的前提下，工农业并举的意义，坚定发展农业生产的信心；二是讨论纲要2－16条，批判右倾保守思想，根据当地情况研究如何达到四、五、八百斤的增产目标，突出抓住水、肥、土三项主要增产措施，大力开展农田基本建设，制定本乡本社的生产规划，组织冬季生产高潮；三是通过纲要23条到25条的学习，树立勤俭办社、勤俭持家、艰苦奋斗、建设社会主义的思想。同时，对于其它条文的学习，采取逐条宣讲，分别不同的对象（如组织青年、妇女、专业军人等），进行重点讨论，达到中央提出的“认清方向，坚定信心，人人努力，改造中国”的要求，不断激发干部群众的积极性，组织当前的冬季农业生产的高潮。

第二阶段：讨论制定1958年农业生产规划和远景规划。

这一阶段大致需要7－10天左右。重点是将讨论纲要四十条与讨论各乡社的生产规划相结合，根据纲要对粮、棉增产指标的要求和实现指标的措施，联系各地的具体情况，对各乡社1958年的生产规划进行辩论制定。在辩论中，运用典型事例的方法，批判右倾保守思想，特别是一些干部所谓的“从实际出发”、“宁低无高”的右倾保守思想，确定各乡社的规划指标和增产措施，并在着重解决以下几个问题的基础上：一是增产目标、增产措施能否办到？如何实现？二是今冬的生产任务是什么？是准备冬闲，还是冬忙？三是勤俭办社、自力更生呢，还是单纯依靠国家支援？⁽¹⁵⁾努力促进农业生产的大跃进。如益都县团结社1958年生产规划，经过激烈的争论，连续修改三次后才得以确定。乡支书制定的小麦增产指标是单产160斤，乡支委修订为180斤，最后经过党团员、社员讨论，确定为290斤，比1957年每亩增产176斤。⁽¹⁶⁾昌乐县光明社修改后的1958年粮食生产计划是6，054，500斤，比1957年总产3，006，571斤增产一倍，比乡支委原定计划增产1，334，600斤。⁽¹⁷⁾

第三阶段：掀起冬季农业生产运动高潮。

在统一思想、制定生产规划的基础上，11月18日，地委召开县委书记会议，明确提出“学习大山社，以愚公移山的劲头向大自然进军，争取农业生产大跃进”的口号，要求广大干部群众迅速组织起来，掀起以水、肥、土和麦田管理为中心的冬季农业生产运动高潮。到12月10日，全区9，301处社中的8，244处社已经形成高潮，占总数的88．6%，其中有5，422处社，劳动出勤率在90%以上，有2，822处社出勤率在70%以上。全区已经耕地、翻地600万亩，占冬耕闲地的65．7%，其中深翻土地52万亩，改良土壤14，775亩，修田19，200亩。冬浇小麦1，421，500亩，占计划冬浇面积的53．4%。小麦追肥100万亩，压踏小麦58万亩。仅安丘、诸城两县，雨后补苗63，000亩。全区打井36，328眼（其中砖砌7，017眼），修旧井21，966眼。⁽¹⁸⁾

三、整党、整团、整社

早在两条道路大辩论进入高潮的同时，1957年9月14日，中共中央下发三个指示《关于整顿农业生产合作社的指示》、《关于做好农业生产合作社生产管理工作的指示》、《关于在农业合作社内内部贯彻互利政策的指示》，要求“各地农业合作社应该在上级党委工作组的帮助下，接着这个大辩论，继续进行一系列的整顿工作”。⁽¹⁹⁾9月25日，又发出《关于农业生产合作社干部必须参加生产劳动的指示》，对整党、整团、整社提出了若干具体的要求。

10月2日，山东省委召开社会主义教育基点会议，专门研究、部署社会主义大辩论如何转入整党、整团、整社问题。会议指出，“前一阶段的大鸣大放大整，主要解决了两条道路的大是大非问题，但是还未解决基层党内、团内、社内的问题”。“同时经过前一阶段的大鸣大放大辩论，也暴露了党团内与合作社内部的许多问题，认真解决这些问题是广大党团员和社员的迫切要求。”⁽²⁰⁾10月13日至16日，山东省委又召开全省农村工作会议，对农村全面开展整党、整团、整社工作提出具体意见。之后，全省共有19 192个农业社转入整党、整团、整社工作，占全省农业社总数（52 279个）的36．4%。⁽²¹⁾

为了贯彻省委精神，10月21日，地委发出《关于机关整风和农村整风整社问题的意见》，明确指出，“整党整社和社会主义大辩论是一回事，二者必须要很好地结合起来。因为在鸣放中涉及干部思想作风问题、组织问题、制度问题等，都要加以解决，这也是巩固前段成果的有效办法。”⁽²²⁾但是，不久由于贯彻八届三中全会精神，各地普遍掀起了讨论农业发展纲要四十条，发动农业生产大跃进的高潮，加上地县干部反右整风已经全面铺开，昌潍专区的整党、整团、整社工作实际中断，并没有展开。

12月4日，《人民日报》发表题为《生产建设两不误》的社论，指出：在大部分地区，“关于农村两条道路大辩论已经告一段落，”“有些地方在前一个时期没有鸣透放透，现在正好同整社运动结合起来”。⁽²³⁾12月10日，昌潍地委副书记赵均平在地委常委会上指出，“我区要在落实农业纲要四十条、制定生产规划、掀起生产高潮的基础上，掌握整风、生产两不误的原则，将下一步的农村重点转入整党、整团、整社工作”。⁽²⁴⁾12月19日，地委专门召开县委书记会议，着重研究部署整党、整团、整社工作。昌潍专区农村整党、整团、整社正式开始。

会后，地委首先在昌乐县埠头乡、诸城县涝洼乡、昌邑县辛置乡、益都县东坝乡、潍县流饭乡和泮里乡6个乡进行试点。同时，从机关抽调120名干部组成6个工作组，分赴各试点乡进行指导帮助，并要求5县农村基层整风办公室派专人协助工作组工作。由于地委和各县高度重视，试点工作进行得很快。到1958年1月中旬，试点工作开始进入尾声。埠头乡、涝洼乡、辛置乡已经基本结束，东坝乡和流饭乡正在进行组织建设，泮里乡处于大整大改阶段。

1月19日，地委农村基层整风办公室召开试点乡工作座谈会，初步报告整党、整团、整社工作情况，并要求各县、区组织专人参加学习。会议充分肯定了试点工作成绩，认为整党、整团、整社实现了“改变干部作风，克服工作缺点，以达到改善党群关系和干群关系，纯洁党的队伍，巩固合作社，巩固粮食统购统销政策，大力推进农业生产跃进”⁽²⁵⁾的目的和要求。

2月5日，地委发出《关于农村整党、整团、整社工作试点经验总结和今后全面展开整党、整团、整社的意见》，对试点经验进行系统总结：其一般步骤是：先进行一番动员准备工作，即开展大鸣大放，再进行大整大改，最后进行组织处理和组织建设。同时要求在运动中抓好五个环节：（一）整风和生产要密切结合；（二）要自始至终加强社会主义教育；（三）要明确运动的内在联系，不能搞阶段论，不能赶步骤、算时间；（四）要坚持走群众路线；（五）要区分整社的重点。一、二类社主要解决互利政策、经营管理等一般性问题，重点掌握三类队的问题，可以不派工作组。三类社是这次运动的重点，重点解决组织问题，必须要派工作组。⁽²⁶⁾

在试点的基础上，按照地委部署，自2月中旬开始，农村整党、整团、整社迅速在各县、市全部铺开，进入高潮。主要分为四个阶段：

第一阶段：发动大鸣大放。

这一阶段大致需要10天左右。其具体做法是：第一，召开乡支委扩大会、党团员干部会和社员大会，解决干部群众的思想顾虑，并就几个主题进行深入讨论：1.“不整风究竟行不行？”；2.“这次整党、整团、整社的方针政策和原则是什么？”；3.“应不应该相信群众的大多数？”；4.“对整党、整团、整社应报什么样的态度？”⁽²⁷⁾第二，采取灵活的鸣放形式，如先个别谈心、登门访问，以骨干带头，上下内外一起鸣放，逐步形成高潮。第三，鸣放范围要根据重点，有什么，讲什么，不应有任何限制。第四，鸣放的规律，一般是先原则性的、方针性的，后具体的、个人的。第五，边鸣放边整改，对于阻碍当前生产和群众迫切需要的，要马上改正，以整改的实际行动来推动鸣放和生产。

第二阶段：进行大整大改。

这一阶段大致需要10至20天时间。其重点是：一、二类社以转变干部作风（干部参加劳动、勤俭办社、反对铺张浪费和贪污等）和改进社的经营管理（规范生产计划、包工包产、互利政策等）为重点；三类社则侧重于解决组织上的问题。其具体的做法：第一，首先将鸣放意见按性质（正确、片面、错误）和范围（党组织、团组织、社委会、生产队、个人及其它）进行排队。同时，成立查对小组层层进行核实。第二，召开乡、社、支委扩大会议，研究鸣放意见，做初步检查。并成立整改小组，制定整改方案。第三，召开党团员、干部大会，进行党员七项要求、团员四项教育、社干部“十要十不要”的标准教育。第四，召开社员大会，发动群众讨论修正社的整改方案。同时，号召社员制定“三爱”（爱国、爱社、爱家）公约和家庭生产节约计划，组织他们积极投入生产运动。

第三阶段：进行组织处理和健全组织机构。

这一阶段大致需要20天时间。在组织处理上，地委对处理原则作了具体的规定：第一，对于党内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叛变分子、反革命分子、阶级异己分子、严重违法乱纪分子、不可救药的腐败堕落分子、有严重资本主义思想行为且屡教不改分子必须坚决清除出党；第二，对于有错误的团员，基本可以参照对党员的处理原则进行，但主要以正面教育为主；第三，对非党干部的处理，采取记过、记大过、降职、撤职四种处分办法；第四，对于干部贪污问题，要明确界限。

在健全组织机构上，地委规定了具体的措施：在选举方面，一般先选党支部，后进行团、社组织的选举。支部书记的配备，要掌握党的干部比行政干部强的原则。社组织建立，要先由支部提出候选人名单，然后召开社员大会进行民主选举。在组织形式方面，党员多的社建立总支部，一般只建立党支部，支部以下以队为单位建立党小组。社组织要尽量精简，社委会直接领导生产队，队内划分生产小组。社委会设正副主任2至3人，下设股（组），由社委员分工管理。在党员发展方面，没有党员或党员少的社，1958年内要发展3至4名，并且做好预备党员的转正工作。⁽²⁸⁾

第四阶段：贯彻“双反”运动新内容。

1958年3月3日，中共中央发出《关于开展反浪费、反保守运动的指示》，要求全国各条战线迅速掀起“双反”运动的高潮。3月16日，山东省委发出通知，要求各级党组织和广大党员立即行动起来，迅速掀起一个反浪费、反保守，比先进，比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的群众运动。“凡整风进入整改阶段的单位，要以反浪费、反保守为整改的中心内容。”⁽²⁹⁾

对此，陈洪波指出：“整党、整团、整社要抓‘双反’这个纲，重点是通过审查社的生产计划是不是跃进，增产潜力挖掘得怎么样，增产措施是不是能跟上生产跃进需要等问题，来反对保守。通过反浪费，解决爱护公共财物，减少管理费用，搞实验田等问题。”⁽³⁰⁾20日，地委又召开了县委书记会议，对整党、整团、整社如何贯彻“双反”的新内容进行具体部署。

会后，各县相继召开乡党委书记会议，对地委精神进行贯彻，同时又召开工作组干部会议，对工作组干部进行关于开展“双反”运动的集中培训。此后，农村基层整党、整团、整社开始掀起以反浪费、反保守为内容的新高潮。4月底，派工作组的重点社（三类社和一、二类社的基点社）整党、整团、整社工作基本结束。5月底，一、二类社的外围社基本结束。⁽³¹⁾至此，农村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基本结束。

五、余　论

（一）掩盖的问题多于解决的问题(www.xing528.com)

昌潍专区通过近一年的农村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似乎达到了预期的目的，批判了本位主义、个人主义和资本主义思想，提高了广大基层干部群众的思想觉悟，解决了当时一度令中央担忧的农民闹社、退社和粮食问题。参加高级社的农户达到总农户数的98．7%，粮食征购的速度也大为加快，到1957年11月初，全区超额完成全年的粮食征购任务。

但是，这场运动是在对农村阶级斗争形势严重估计的前提下进行的，加之运动的方式是所谓“大鸣、大放、大争、大辩”，因此，在农业合作化高潮中遗留的诸如组织规模过大、公有化程度过高、平均主义等大量问题却被掩盖起来。特别是当时部分社员要求退社，主要是对合作社管理体制、干部工作作风、收入分配上的平均主义有意见，并不是对合作社本身不满，更谈不上是要走资本主义道路，反对社会主义。然而在运动中，一味地强调合作社的优越性，在“走资本主义道路”这样的大帽子下，广大干部群众对于搞好合作社的许多正确意见都不敢提。这样从表面上来看，思想统一了，觉悟提高了，合作社巩固了，实际上导致社员闹社、退社的原因并未真正找到，合作社中存在的问题也未得到切实解决，像分配中的平均主义、干部工作中的强迫命令作风等问题仍然如故，并且一直存在于随后由合作社转变而成的人民公社中，极大地伤害了广大农民的生产积极性，成为长期阻碍农村经济发展的重要因素。

（二）错误地将批判的主要矛头指向富裕中农

由于在1957年前后，富裕中农是闹社、退社、不交公粮的主要力量，因此在这次运动中，富裕中农被视为富农阶级消灭之后，在农村中走资本主义道路的代表势力，成为批判斗争的主要对象。毛泽东明确表示，此次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其中的主要锋芒是向着动摇的富裕中农，对他们的资本主义思想进行一次说理斗争”。⁽³²⁾中共中央指出，“各级党委都必须有准备、有次序地派遣工作组协助乡社党组织，主要批判富裕中农的资本主义思想”。⁽³³⁾山东省委要求，“其中主要的锋芒是向着动摇的富裕中农，批判他们的资本主义，对他们想回头走资本主义老路的言行进行一次说理斗争。其它问题的解决，应围绕这一中心”。⁽³⁴⁾昌潍地委书记陈洪波认为，“有严重资本主义倾向想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富裕中农和我们的对立是尖锐的，是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残酷斗争”。⁽³⁵⁾这种“左”的认识和政策，不仅把农村中的一些实际矛盾简单化，错误打击了富裕中农，而且造成了一种谁也不敢冒尖、不敢富裕、平均主义“大锅饭”的空气，对农村生产力的发展起了消极的影响。

（三）运动实际上成为联系反右斗争和大跃进运动的关键环节

这场运动是在反右斗争进入高潮后展开的。正如韩钢教授所指出的，“如果说从8月份起中央和地方一级各单位‘挖掘’右派，是反右派斗争的深入；那么，地县以下直至基层展开的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则是反右派斗争的扩展。”⁽³⁶⁾反右派斗争本来是在各民主党派、高校和党政机关进行，出于消除右派在农村的影响，毛泽东和中共中央决定将运动引向农村，开展一场政治路线和思想路线上的社会主义革命。以农村两条道路大辩论为主题的运动的第一阶段，实际上就是反右斗争在农村的延伸。但是由于两条道路大辩论只是解决了大是大非问题，因此在1957年冬、1958年春又采取了整党、整团、整社的形式，着重解决尚未涉及的农村党团员和基层组织问题。尽管叫法不同，但从运动的性质、目的、内容、方法，甚至是过程中发生骂人、打人、自杀的偏差来看，这场运动是反右斗争在农村的进一步深入，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中共八届三中全会之后，毛泽东开始着手反“反冒进”，并在全国范围发动了讨论农业发展纲要修正草案，开展农业生产问题的大辩论，在这个过程中农业生产大跃进实际上已经发动。1957年冬农田水利建设取得的成绩和“一五”计划的完成，也使毛泽东更加相信，群众一旦掌握了革命思想，就会产生巨大的能量。于是，他在1958年春采取一系列发动大跃进的步骤，要求全国各条战线大力反浪费、反保守。之后，农村整党、整团、整社即以“双反”为主线，特别是以大批生产建设的“右倾保守”思想为主，许多对农业生产上的高指标、高规划提出过不同意见的基层党团员、干部受到了错误的批判和打击，成为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的重点。同时，由于在组织处理和组织建设上采取了过于严重的步骤，基层组织生活开始出现不正常，很难再听到不同的声音，从而又在形式上进一步实现了思想和组织的统一。这样，经过农村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一场更大规模的大跃进已经在所难免了。

（孙东方，中国人民大学中共党史系博士生）

【注释】

(1)潍坊市档案馆资料：《中共昌潍地委关于执行中央关于在农村开展重点整风指示的情况报告》，1957年8月1日，中共昌潍地委永久卷1－9－1277－1号。

(2)潍坊市档案馆资料：《陈洪波同志在益都县召开四级干部大会上的讲话》（记录稿），1957年8月11日，中共昌潍地委永久卷1－9－1276－7号。

(3)《一九五七年夏季的形势》，《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6册，中央文献出版社1987年版，第543页。

(4)潍坊市档案馆资料：《中共昌潍地委关于执行中央关于在农村开展重点整风指示的情况报告》，1957年8月1日，中共昌潍地委永久卷1－9－1277－1号。

(5)潍坊市档案馆资料：《陈洪波同志在益都县召开四级干部大会上的讲话》（记录稿），1957年8月11日，中共昌潍地委永久卷1－9－1276－7号。

(6)潍坊市档案馆资料：《山东省委关于向农村干部党团员与广大农民进行一次大规模社会主义教育的指示》，1957年8月10日，中共昌潍地委永久卷1－9－1301－1号。

(7)潍坊市档案馆资料：《陈洪波同志在益都县召开四级干部大会上的讲话》（记录稿），1957年8月11日，中共昌潍地委永久卷1－9－1276－7号。

(8)潍坊市档案馆资料：《中共昌潍地委关于社会主义教育基点乡座谈会的情况通报》，1957年8月18日，中共昌潍地委永久卷1－9－1277－2号。

(9)潍坊市档案馆资料：《中共昌潍地委关于各县四级干部会议开展辩论的情况简报》，1957年8月22日，中共昌潍地委永久卷1－9－1276－2号。

(10)潍坊市档案馆资料：《中共昌潍地委关于各县四级干部会议贯彻社会主义教育的情况综合报告》，1957年9月1日，中共昌潍地委永久卷1－9－1276－4号。

(11)潍坊市档案馆资料：《陈洪波同志在益都县召开四级干部大会上的讲话》（记录稿），1957年8月11日，中共昌潍地委永久卷1－9－1276－7号。

(12)《关于整风运动的报告》，人民日报，1957年10月19日。

(13)《中央关于组织讨论全国农业发展纲要修正草案的指示》，《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6册，中央文献出版社1987年版，第610页。

(14)潍坊市档案馆资料：《中共昌潍地委十月份会议记录》，1957年10月29日，中共昌潍地委永久卷1－9－1262－6号。

(15)潍坊市档案馆资料：《中共昌潍地委关于召开基点会议研究全面展开全国农业发展纲要四十条的辩论，掀起冬季生产高潮的情况报告》，1957年11月21日，中共昌潍地委永久卷1－9－1276－6号。

(16)潍坊市档案馆资料：《中共昌潍地委批转益都县东坝乡团结社通过四十条纲要和生产建设大辩论组织冬季农业生产高潮的情况通报》，1957年11月18日，中共昌潍地委永久卷1－9－1276－5号。

(17)潍坊市档案馆资料：《中共昌潍地委关于组织群众学习全国农业发展纲要（修正草案）的情况报告》，1958年1月4日，中共昌潍地委永久卷1－10－1434－2号。

(18)潍坊市档案馆资料：《中共昌潍地委关于前段组织冬季农业生产高潮经验总结和进一步推动生产的意见通报》，1957年12月16日，中共昌潍地委永久卷1－9－1273－4号。

(19)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农业委员会办公厅编：《农业集体化重要文件汇编》（1949－1957）（上册），中央党校出版社1981年版，第723页。

(20)潍坊市档案馆资料：《山东省委社会主义教育办公室关于整党整团整社情况及今后意见的报告》，1958年2月24日，中共昌潍地委永久卷1－10－1491－5号。

(21)同③。

(22)潍坊市档案馆资料：《中共昌潍地委关于机关整风和农村整风整社问题的意见》，1957年10月21日，中共昌潍地委永久卷1－10－1413－1号。

(23)《生产建设两不误》，人民日报，1957年12月4日。

(24)潍坊市档案馆资料：《中共昌潍地委十二月份会议记录》，1957年12月10日，中共昌潍地委永久卷1－9－1264－2号。

(25)潍坊市档案馆资料：《中共昌潍地委关于农村整党、整团、整社六个试点座谈会情况的初步报告》，1958年1月22日，中共昌潍地委永久卷1－10－1454－4号。

(26)潍坊市档案馆资料：《批转地委农村基层整风办公室关于农村整党、整团、整社工作试点经验总结和今后全面展开整党、整团、整社的意见》，1958年2月10日，中共昌潍地委永久卷1－10－1454－2号。

(27)潍坊市档案馆资料：《中共昌潍地委关于农村基层整风的初步情况报告》，1958年3月18日，中共昌潍地委永久卷1－10－1491－6号。

(28)潍坊市档案馆资料：《中共昌潍地委关于农村整党、整团、整社进行组织处理和组织建设的几点意见》，1958年3月29日，中共昌潍地委永久卷1－10－1454－5号。

(29)中共山东省委党史研究室编著：《中共山东历史大事记》（1949年10月—1978年12月），中共党史出版社2001年版，第295页。

(30)潍坊市档案馆资料：《益都县农村基层整风试点会议情况报告》，1958年3月20日，中共昌潍地委永久卷1－11－1807－6号。

(31)中共潍坊市委党史资料征集研究委员会编：《中共潍坊市党史大事记》（1921—1991），中共党史出版社1994年版，第306页。

(32)《一九五七年夏季的形势》，《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6册，中央文献出版社1987年版，第544页。

(33)黄道霞等：《建国以来农业合作化史料汇编》，中共党史出版社1992年3月，第436页。

(34)潍坊市档案馆资料：《山东省委关于向农村干部党团员与广大农民进行一次大规模社会主义教育的指示》，1957年8月10日，中共昌潍地委永久卷1－9－1301－1号。

(35)潍坊市档案馆资料：《中共昌潍地委关于社会主义教育基点乡座谈会的情况通报》，1957年8月18日，中共昌潍地委永久卷1－9－1277－2号。

(36)郭德宏、韩钢：《中华人民共和国专题史稿》（1956—1966），四川人民出版社2004年4月第1版，第17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