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心理学的40项研究：揭秘狗的不只限于分泌唾液的秘密

Pavlov， I. P. （1927） . Conditioned reflexes. London :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走进医院大楼，那里的消毒水气味是否曾令你感到牙疼？如果有过，可能是由于那种气味引起了你的一种联想，它使你的大脑在气味和以前看牙医的经历之间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当你听到美国国歌在奥林匹克运动会上奏响时，你是否会感到心跳加速？大多数美国人都会这样。当你听到意大利国歌的时候，是否也会发生同样的状况？除非你在意大利长大，否则你的心跳一般不会加快。这是因为你是条件性地对一首歌做出反应，而对其他歌曲则不会做出反应。当你在某些人的身旁对气球吹气时，为什么他们会眯起眼变得紧张起来？很显然，这是因为他们条件性地把膨胀的气球和一些可怕的事情（如一声巨响）联系在一起。上述行为只是无数由“经典条件反射”而产生的人类行为中的一小部分。

关于学习的经典条件反射理论是在大约100年以前由心理学史上最著名的人物之一——俄国的伊万·彼德维其·巴甫洛夫（Ivan Petrovich Pavlov）提出并发展的。与这本书中大部分研究不同，巴甫洛夫的名字和他的联想学习的基本观点在文化界被广泛接受（甚至在一首摇滚歌曲中曾唱到“像巴甫洛夫的狗一样流着口水”）。然而，人们大多并未明白他完成这一伟大发现的过程，也不理解其工作的真正意义。

虽然巴甫洛夫对心理学做出了重要贡献，但他并不是一名心理学家，而是俄国研究消化过程的著名生理学家。他曾因在消化方面的研究而获得诺贝尔科学奖。而使他的职业生涯和心理学史发生巨大改变的发现却纯属偶然。值得注意的是，在19世纪早期，心理学还是一门十分年轻的科学，很多人认为它不是真正的科学。因此，对巴甫洛夫来说，从更可靠、更令人信服的生理科学转向心理学，是职业上很冒险的一种改变。他写下了生理学家在研究大脑时所面临的两难境地：

“从逻辑上讲，生理学家对生物的行为分析应该建立在更先进、更精确的科学，即物理和化学的基础上。但是我们如果试着走近心理科学……我们将把我们的上层建筑建立在这门并不精确的学科上……事实上，心理学是否是一门自然科学，或者是否可以被看做一门科学，仍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第3页）

回顾巴甫洛夫的科学发现，我们庆幸他冒着风险转变了职业，这对于心理科学的进步和我们对人类行为的理解都是一种幸运。

巴甫洛夫的生理学研究主要是以狗为被试，研究唾液在消化中的作用。他和他的助手把各种可食用或不可食用的东西放入狗的嘴里，以观察唾液分泌的比例和数量。为了科学地测量唾液量，他们在狗身上做了个小手术，即在狗的面颊上划一小口，插入一根导管，用来收集唾液。通过这一研究，巴甫洛夫得到了很多新鲜而有趣的发现。例如，他发现当一只狗得到流质食物时，它只分泌少量唾液；相反，当研究者给狗喂较干的食物时，狗就会产生大量唾液。若把不能食用的东西（弹珠、沙子）放进狗的嘴里，它也会分泌唾液（唾液量依据放入的东西不同而不同）以抵制这种东西。巴甫洛夫把在这些条件下，唾液的分泌称为“反射”，它是一种对特定刺激自动发生的反应，不需要意识控制或学习。如果你思考一下，会发现对人来说，唾液分泌也是一种纯粹的反射。假如你在读这个句子时，我要求你尽可能快地分泌唾液，你一定做不到。但是如果你饿了，并发现面前有诱人的食物，不管你意下如何，你都会分泌唾液。

于是，巴甫洛夫用各种各样的刺激来做实验，以此判定这些唾液腺有多“聪明”。随着研究的继续，他开始注意到某些完全出乎意料的现象。狗在食物放入嘴里之前，甚至在闻到食物的气味之前，就已经开始分泌唾液。一段时间以后，狗常常会在根本没有任何消化刺激的时候分泌唾液。这种分泌唾液的反射行为由于动物在实验室中的某种经历而改变：“甚至仅仅给狗呈现喂食的容器也足以引起它的完全消化反射（分泌唾液）；甚至，狗看到喂食的人或者听到他的脚步声也会产生这种反射”（第13页）。

这对巴甫洛夫来说是面临抉择的重要关头，他观察到与消化似乎并无关系的刺激引起了消化反射。纯粹的生理学理论不可能解释这种现象，问题的答案只能到心理学中去找。

理论假设

巴甫洛夫提出，在实验室中狗从经验中学会了在某种信号出现之后，期待食物的出现。这些“信号刺激”并不会自然地引起唾液分泌，但狗把它们和食物联系起来，并且做出唾液分泌的反应。因此，巴甫洛夫认为一定存在着两种类型的反射。

“无条件反射”是先天的和自动的，无需学习，并且对同一物种的所有成员而言都大体相同。食物进入口中时人会分泌唾液，听到巨大的声音时人会跳起来，灯光熄灭后人的瞳孔会放大等等，这些都是无条件反射的例子。条件反射则正好相反，它是通过经验或学习获得的，并在同一物种的不同成员间可能存在很大的差异。一只狗听到脚步声时分泌唾液，闻到医院的气味时你会感到牙疼等，这些都是条件反射。

无条件反射的形成是无条件刺激（UCS）引起无条件反应（UCR）。在巴甫洛夫的研究中，无条件刺激（UCS）是食物，无条件反应（UCR）是唾液分泌。条件反射的形成是条件刺激（GS），如脚步声，引起条件反应（CR），如唾液分泌。你可能注意到这两个例子中的反应都是唾液分泌，但若唾液分泌的原因是听到脚步声的话，便是一种条件引起的反应。

巴甫洛夫试图解决的问题是：条件反射既然不是先天性的，那么它们是怎样获得的呢？他提出给狗喂食的时候，如果所处的环境中经常出现一种特定刺激，在狗的大脑中这种刺激就可能与食物建立联系，使它成为食物即将到来的信号。在食物与刺激建立联系之前，这种环境刺激不产生任何重要反应。换句话说，对于狗来说，它是一种中性刺激（NS）。当狗刚进入实验室时，虽然实验人员的脚步声可能使狗产生一种好奇反应（巴甫洛夫称它为“那是什么”反应），但是它并不能引起狗的唾液分泌，此时的脚步声为中性刺激。然而一段时间后，狗因为每天在喂食前都听到同样的脚步声，它们就开始把这种声音与食物联系起来。根据这种理论，仅仅出现脚步声最终也能引起狗的唾液分泌。所以，依照巴甫洛夫的观点，下表列出了中性刺激转变成条件刺激的过程：

现在巴甫洛夫有了一套理论来解释他所观察到的现象，于是他便开始着手进行一系列实验来证明这种理论的正确性。我们通常认为，在巴甫洛夫实验中，狗是听到铃声而分泌唾液的。但是正如你将看到的，在早期实验中，他使用的是节拍器。

方法和结果

巴甫洛夫得到了一位热心而有公益精神的莫斯科商人的捐款，在彼得格勒（后来成为列宁格勒，现在又改成了它最早的名字——圣彼得堡）的实验医学研究中心建立了一个特殊的实验室。这个隔音实验室能够使被试与实验者及实验过程中的所有额外刺激完全隔离开。因此，在那里可以使用一个单独的特定刺激，并在记录反应时可排除实验者和动物直接接触而产生的影响。

在建立了这种严格控制的研究环境之后，实验程序就相当简单了。巴甫洛夫选择食物作为无条件刺激。正如前面所提到的，食物将引起唾液分泌这一无条件反应。然后巴甫洛夫要找一种对狗来说是与食物毫不相干的中性刺激。为此，他选择了节拍器的声音。在几次建立条件反射的试验中，狗听到节拍器的滴答声后立即得到食物。“一种中性的刺激被加在先天的消化反射行为之上。我们观察到，这种刺激的结合在重复了几次以后，节拍器的声音就具有了刺激唾液分泌的属性”（第26页）。换句话说，对于分泌唾液这种条件反应来说，节拍器的声音已经成为它的一种条件刺激。

巴甫洛夫和他的助手通过使用不同的无条件刺激和中性刺激来详细说明这种初步发现。比如，在把一些淡酸溶液（味道类似柠檬汁）倒入狗的嘴里之前（无条件刺激），向狗呈现香草的气味（中性刺激）。这种淡酸溶液无疑会引起狗的大量唾液分泌（无条件反应）。这种组合大约重复20次以后，只呈现香草的气味，狗也会分泌唾液。在一个视觉实验中，主试在给狗喂食以前旋转一个物体，这种组合在重复5次以后，仅出现旋转的物体（条件刺激）就能引起狗的唾液分泌（条件反应）。

另一重要发现是，如果给被试的中性刺激（香草味或旋转的物体）出现在无条件刺激之后，就不会有条件反射出现。巴甫洛夫通过实验证明了这一点：香草的气味在淡酸溶液倒入狗嘴5秒之后出现，这样的组合重复出现427次以后，香草味也没有成为条件刺激。

巴甫洛夫工作的重要性和应用性不仅限于对狗分泌唾液的研究。他的经典条件反射理论解释了人类行为的很多方面，并有助于推动心理学成为一门真正的科学。(www.xing528.com)

研究发现的意义

经典条件反射理论（也称巴甫洛夫条件反射学说）被人们普遍接受，并且这一理论从巴甫洛夫的研究产生以来，一直未曾改变。它可以解释和说明许多人类行为，包括恐怖症从何而来，你为何不喜欢某种食物，什么是你情绪的来源，广告是如何发生作用的，为何在面试或考试前你会感到焦虑，是什么引起你的性欲。下面我们将讨论几项有关这一理论的研究。

经典条件反射关注反射行为：这些行为不受意识所控制。任何一种中性刺激都可用于形成条件反射。经过建立经典条件反射，你会在听到门铃声时眨左眼，看到蓝色闪光时心跳加快，或是吃草莓时产生性欲冲动。门铃、蓝光、草莓都是与条件反应无关的中性刺激，直到它们与无条件刺激配对联系起来时才成为条件刺激，这些条件反应即眨眼（气吹进眼睛）、心率加快（突然一声巨响）和性冲动（浪漫的拥抱）。

为了直观地体验经典条件反射的过程，你可以在自己身上进行以下这个实验。你所需要的只是一只铃铛、一面镜子和一间关灯后一片漆黑的房间，这个房间就是你的临时实验室。你的瞳孔会根据灯光亮度的变化而产生扩大和缩小的反应。你无法随意地控制瞳孔，而且你也不必去学怎样控制它。如果我对你说“现在请你放大瞳孔”，你是无法做到的。然而当你走进黑暗的剧场，瞳孔会立即扩大。因此，光线的减弱对瞳孔扩大来说是一种无条件刺激，导致无条件反应。请在“实验室”中按铃后随即关上灯。在黑暗中等待大约15秒后再打开灯。再等15秒后重复这一过程：按铃……关灯……等15秒钟……开灯……将中性刺激（铃声）和无条件刺激（黑暗）构成的组合重复20～30次，确定铃声只在突然的黑暗前出现。现在，打开灯，靠近镜子仔细观察自己的眼睛，按铃后你将看到即使没有灯光的变化，你的瞳孔也会有轻微的放大！于是，铃声变成了条件刺激，瞳孔扩大变成了条件反应。

相关研究和近期应用

本书中还有另外两个实验应用了巴甫洛夫的经典条件反射理论。在下一篇文章中，约翰·B.华生使11个月大的小艾尔伯特条件反射性地害怕白鼠（和其他有毛的动物），他使用了和巴甫洛夫使狗分泌唾液同样的原理。通过这种方法，华生证明了情绪（如恐惧）产生的过程。在此之后，约瑟夫·沃尔普（Joseph Wolpe，参见第九章心理治疗）通过应用经典条件反射的概念，找到了一种治疗强烈恐惧（恐惧症）的方法。他的研究所依据的想法是，只有打破条件刺激和非条件刺激之间的联系才能减少恐惧反应。

这一系列关于经典条件反射与恐惧的研究一直持续到今天。例如，一些研究发现如果父母对某种事物感到恐惧，比如害怕蛇和蜘蛛，儿童无需直接接触这种事物，只通过从父母那儿得到的“替代性”条件反射就能产生对同样事物的恐惧（Fredrikson， Annas， & Wik， 1997）。此外，巴甫洛夫的发现一直被用于治疗成人与儿童的恐惧症（例如King等人，2000）。

在心理学和医学文献中，有无数个应用巴甫洛夫理论的例子，在这里无法把它们一一概括出来。因此，我们接下来将讨论几项著名的研究成果以取代逐一罗列所有的研究。

有一个普遍困扰全世界牧场主的问题，那就是狼和土狼等食肉动物经常会捕食他们的家畜。20世纪70年代初，人们进行了一项无须杀死食肉动物，而是通过巴甫洛夫条件反射技术解决狼和土狼捕杀羊的研究（参见Gustafson， Garcia， Hawkins， & Rusiniak， 1974）。首先向狼和土狼提供含有少量氯化锂的羊肉（非条件刺激），这种化学物质摄入体内后可使动物感到不适。这些动物吃了羊肉以后，它们便感到头晕、恶心，并开始呕吐（非条件反应）。待痊愈之后，把这些饥饿的食肉动物与活羊放入同一围栏中。狼和土狼起初攻击羊群（条件刺激），但它们一闻到猎物身上的气味便停止攻击，并尽可能地远离羊群。当围栏的门被打开时，这些狼和土狼竟然迅速地逃了出去（条件反应）！根据这项研究和其他相关的研究，现在牧场里普遍采用这个方法，即使用经典条件反射理论使狼和土狼远离牧群。

应用经典条件反射理论的一个潜在的重要研究领域是行为医学。有证据显示应用巴甫洛夫原理可以改变免疫系统的活动。阿德和库恩（Ader & Cohen， 1985）给白鼠提供一种含有糖精的水（白鼠喜欢这种水）。随后，他们将这种糖水与一种可减弱老鼠免疫系统能力的药物注射建立联系。然后，再给这些建立了条件反射的白鼠提供这种糖水时，虽然不给它们注射药物，白鼠也会呈现出免疫力抑制的征兆，即一种免疫力减弱的反应。当前人们正在着手研究反向推理是否也能行得通。给实验室的白鼠提供很强的樟脑气味，然后给它们注射提高免疫系统反应的药物。早期的研究显示，樟脑味作为一种条件刺激单独出现时也能提高免疫系统功能。

如果同样的策略对人类有效，而且现在有理由相信确实有这种可能，也许在将来的某一天，我们只需通过把人置于非药物条件刺激中，就可以提高人对疾病的抵抗力（一种条件反应）。比如，你着了凉或得了流感，便可以把有助于提高自己免疫系统反应的音乐CD放入播放机内，音乐响起，作为一种条件反应，你的抵抗力会因音乐的刺激而增强，由此治愈疾病。

巴甫洛夫的发现对当今心理学研究仍具有巨大影响。在1997—2000年间（自本书的前一版出版以来），本节涉及巴甫洛夫的早期著作就被220多篇科学文章所引用。最近一项尤其引人注目的研究探讨了如何使用巴甫洛夫原理帮助人们改变呼吸的方式，由此战胜因焦虑、恐慌和压力引起的功能紊乱（Ley，1999）。这项研究开创了治疗焦虑障碍的新途径，被称为呼吸心理生理学，它通过个体有意识地改变呼吸而使身体形成避免恐慌的条件反应。

结论

通过这几个实例可以清楚地看到巴甫洛夫的影响在心理学界是多么广泛。很少有科学家在某一学科有如此大的影响。经典条件反射理论是支撑现代心理学发展的基础理论之一。如果没有巴甫洛夫的贡献，近几十年来，其他行为科学家也会发现这些原理中的绝大部分。但如果巴甫洛夫没有下定决心冒险改变他的职业，没有进入19世纪那未经验证、被高度质疑的心理学领域，那么，如此具有凝聚力、优雅而极富表现力的条件反射理论就不可能诞生。

Ader， R.， & Cohen， N. （1985） . CNS -immune system interactions: Conditioning phenomena. Behavioral and Brain Scie nces ， 8， 379 - 394.

Epstein， L. ， Paluch， R. ， & Coleman， K. （1996） . Differences in salivation to repeated food cues in obese and non - obese women. Psychosomatic Medicine，58 （2）， 160-164.

Fredrikson， M.， Annas， P.， & Wik， G. （1997） . Parental histeor ， aversive exposure， and the development of snake and spider phobias in women . Behaaior Research and Therapy ， 35 （1 ）， 23 - 28.

Gustafson， C.R.， Garcia， J.， Hawkins， W.， & Rusiniak， K. （1974） . Coyote predation control by aversive conditioning. Science， 184， 581- 583.

King， N.， Ollendick， T.， Murphy， G.， & Muris， P. （2000） . Animal phobias in children: Etiology， assessment， and treament. Clinical Psychology and Psychotherapy ， 7 （1）， 11- 21.

Ley， R. （1999） . The modification of breathing behavior: Pavlovian and operant control in emotion and cognition. Behavior Modification， 23 （3） ， 441- 4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