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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亮程散文乡村意象的研究成果

时间:2023-11-2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刘亮程的散文之所以引人注意,在于它冲破了传统散文模式化的套路、打破了各种桎梏的束缚,极力张扬主体意识,抒写个体经验与思考,彰显其异质风格。刘亮程对乡村意象的摄取和表述最能体现其散文的异质风格。刘亮程散文出现最多的是动物意象,马、牛、驴、狗、虫、鸟等都被赋予了感情,在他看来都是鲜活灵动的精灵,成为人生活乃至生命的一部分。刘亮程眼下的村庄还带有生命意识笼罩下的神秘性、玄虚性。

刘亮程散文乡村意象的研究成果

1998年,刘亮程的散文集《一个人的村庄》结集出版,1999年,《天涯》杂志第5期大篇幅刊登刘亮程散文及作家、评论家的相关评论,接着《大家》、《散文选刊》等相继推出他的散文并给予高度评价,《南方周末》、《文汇报》、中央电视台等媒体进行大篇幅的报道。刘亮程由此走红,被誉为“中国20世纪的最后一位散文家”、“乡村哲学家”、“自然之子”、文学“异类”等,还获得了“冯牧文学奖·文学新人奖”等殊荣。

刘亮程的散文之所以引人注意,在于它冲破了传统散文模式化的套路、打破了各种桎梏的束缚,极力张扬主体意识,抒写个体经验与思考,彰显其异质风格。刘亮程对乡土的认识直接来自原生态生活体验,通过对西部乡土风物人情的细致观察去认识世界,去体悟人生。刘亮程与文学史上出现的乡土作家的不同在于,他观察乡土世界的角度和独特的审美思维以及独异的叙述。他以“倒着走”、“向后看”的方式观察他所生活过的村庄大地,看到了村庄的诗意与静谧,也看到了焦虑和苦痛;他审视世界的眼光往往是从外部折射回自身,在物我互置的思维中有独到的发现,并通过智性的叙述创作出了独具西部地域文化特色的乡村世界。他的散文给新时期散文创作领域吹进了一股清新之风,实现了新时期主流人文精神的建构意义,彰显了散文文类在新时期应有的文化责任和担当。在继承、发扬和革新散文创作传统的基础上,刘亮程运用了全新的表达,语言风格素淡、真诚、明澈,极富诗性韵味,展现了汉语所独具的纯真与瑰丽,成为新时期散文创作领域一道亮丽的风景

刘亮程散文中的乡村不同于鲁迅为了表现童年的梦而书写乡村,不同于沈从文的“湘西”、张承志的“大草原”、贾平凹的“商州”、莫言的“山东高密”,他所呈现的乡村是他所体验过的最真实的独具西部地域文化特色的乡村。刘亮程对乡村意象的摄取和表述最能体现其散文的异质风格。这主要体现在他别致的视角、独特的思维和独异的表述方式。

刘亮程用一种别致的视角观察世界,打量他所生活过的乡村。他眼下的乡村是独具西部地域特征的乡村,既有远离现代文明的边缘性、封闭性,也有自然的诗情画意和原始的野性,还有生命意识笼罩下的神秘性、玄虚性。

刘亮程散文中的乡村——黄沙梁,是新疆古尔班通古特沙漠边缘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庄,远离中原,孤悬塞外,除了荒凉,还是荒凉。村庄这种边缘和封闭的显著特色既是地理的,也是心理的。地域辽远开阔,一望无际的敞亮,但在天山和沙漠之间,却常常让人有一种被困住的感觉。夜里在沙漠中行走,前面沙丘隆起的地方,“感觉像走向一堵墙”。[154]西部乡村独特的地域环境造就了刘亮程的坚强隐忍内敛豁达的西部人特征。刘亮程在那里生活长大,在三十岁之前都未走出村庄,在他心里他始终都走不出新疆这块独特的西部地域,就连长相都刻上了永恒的标记,“我的长相既像维吾尔人,又像哈萨克和蒙古人。我应该是匈奴人的后裔”。[155]刘亮程生活的地域给了他看待事物和常人不一样的深邃而锐利的眼光,“这是一种新疆人的目光,中亚人的目光,也是汉史中时常描述的‘窥中原’的目光。”[156]刘亮程所站立的位置和他的这种目光造就了他别致的视角,决定了他对题材的个性选择。在刘亮程的意识系统里,封闭的乡村就是一个丰富的文化自足体,给了他更为细腻的触感和体验,他把视角放在对乡村生活体验的审美观察上,因而他所选取的题材也是最具黄沙梁气息的一些人和事。他能从平凡中发现不平凡,赋予弱势生命以人的思考,从而别有洞天地开创了他的文学天地。

刘亮程用充满童趣的眼光看待他周围的事物,因此他看到了乡村自然的诗情画意。他笔下的《树会记住许多事》、《我改变的事物》、《春天的步调》、《炊烟是村庄的根》、《与虫共眠》等都充满了童真童趣。他这样看家乡的那片天空:“它像一块补丁,一幅图画,不管别处的天空怎样风云变幻,它总是晴朗祥和地贴在高处,家安安稳稳坐落在下面。”[157]天空的意象在他这里,不只是一个审美客体,它还蕴含着刘亮程心中关于家乡的生活图景。多年的故乡生活让他和天空、和周围的空气融为一体,天空的恒久和家园的永恒是异质同构的审美体,满溢着温馨而亲切的感觉。

乡村原始的野性在刘亮程这里表现为一种强劲的生命意志,顽强的生存能力。刘亮程所描述的西部,梭梭柴横七竖八,原始红柳层层叠叠,胡杨沟纵横交错,骆驼刺、沙米、芦苇野性生长,黄羊、野驴、狼、野猪成群出现,焕发着原始的生命力。刘亮程散文出现最多的是动物意象,马、牛、驴、狗、虫、鸟等都被赋予了感情,在他看来都是鲜活灵动的精灵,成为人生活乃至生命的一部分。这些和他生命融为一体的意象共同指向了这样的美学境地:质朴、和谐、本真。刘亮程眼下的村庄还带有生命意识笼罩下的神秘性、玄虚性。刘亮程说他们家房后从来没人理识的榆木疙瘩,是这个村庄的头,“它想了多少年事情。一只鸡站在上面打鸣又拉粪,一个人坐在上面说话又放屁,一只猪拱翻它,另一面朝天。一个村庄的头低埋在尘土中,想了许多年事情。”[158]埋在尘土中的榆木疙瘩仿佛也是灵性之物,被赋予了人的思考,没有生命的事物经他这么一描摹,就具有了无限的生命力,焕发出神秘感。在观察到不同民族对动物的选择上,如哈萨克族人选择马,汉族人选择牛,维吾尔族人选择驴,刘亮程说“一个民族的个性和命运,或许跟他们选择的动物有直接关系”,[159]这样形而上的关联,让人觉得玄之又玄。

别致的视角造就了刘亮程的审美,刘亮程用一种生命的眼光审视世界,散文中无处不流淌着生命的旋律,高昂着生命的热情。他建构的乡村意象永远地让人印象深刻,他对可以构成乡村意象的什么是真的,什么是不真的,什么是美的,什么是不美的,什么是善的,什么是不善的都有自己独特的审美原则和方式上的价值判断。一般人看农村要么站在城乡冲突的对立立场上,认为农村是肮脏的、落后的;要么以一个观光者或者过客的身份看农村,认为农村是休闲度假的天堂。而刘亮程是以一个地道的农民的身份,以农村文化人的身份来看农村,认为农民身上携带的乡村文化是我们民族根子上的文化,因而他看到了农村的另一面,不仅看到了农村的诗意与静然,而且更多地看到了生命的苦痛与焦虑。这就是他既是农民,又高于一般农民的地方。刘亮程不仅是田间地头耕作的农民,也是乡村文化的继承者和创造者。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民,刘亮程从不讳言自己的农民身份,但他不像一般农民那样用经济、实用、功利的眼光来看待生养他的这片土地。他以劳作的姿态,充分舒展自身生命体验,以一个观察家的视角来写村庄,彰显出别致的文学眼光。他审视世界往往从外部折射回自身,善于把自然物人格化、象征化,甚至是人自身无意识的流露,也被赋予同人的情感、命运休戚相关的意义。村庄是刘亮程散文的原初性背景,也是叙述的对象本身。他所描述的阳光、蚂蚁、狗、胡杨树等村庄的一切不再是纯粹的人事景物,而成了刘亮程内在生命体验外化的对应物或象征物,带有自况的色彩,是他生命体验和人生心态的一个侧面。

刘亮程别致的视角源于他独特的思维,正是由于思维的不一样,他才看到平凡中的不平凡。刘亮程的思维没有被村庄的封闭完全局限住,他的思维是活跃的、开放的、个性的刘亮程式的思索。他在《龟兹驴志》一文中曾写到一头小黑毛驴,由毛驴想到它的最终信仰,想到库车两千多年人类历史西域历史上佛教伊斯兰教制造两次生命与精神的大集合的人世变故,想到人类信仰神圣的呼唤和人类全身心的奔赴。刘亮程经常从一些不经意的小事中迸发奇崛的想象,还自然地把物我互置角色进行思考,仿佛受到万物有灵的点拨,能灵异般地思索。万物有灵是原始先民一种畏惧上天、崇敬上天的带有神性光辉的自然观,是原始先民一种不自觉的物我合一的特殊思维。在这种思维方式下,万物交互渗透、异质同构、混沌不分地关联在一起,寄寓自然万物希望、恐惧、呐喊、崇拜等情感体验,反过来认为天地万物同样有着人的生命、意志、性情、品格等,且与人的心理、灵魂相通。刘亮程把万物有灵作为基本信仰,他与花对话,跟草言语,也能明白刮过耳旁的风是什么意思,他活跃的思维经常能让他在自然中获得一种通灵、通透。

刘亮程的思维由于活跃,因而具有了开放的特点。他在思维上不给自己设置任何的壁垒,能灵活自由地想象和思维。刘亮程在答北野问时曾说:“没有偏远落后的地方,只有偏远落后的思想。”[160]在刘亮程的思维领域,生活在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成为中心,那些细微琐屑的事物中也蕴含了生存的全部,宇宙万物是平等的,人和牲畜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是物我统一的。他经常用一种物我互置角色的思维来思考万事万物,如“人踩起尘土落在牲口身上,牲口踩起的尘土落在人身上。”[161]刘亮程对动物的关爱、怜悯甚至带有某种动物崇拜的意味,尤其体现在对驴的关照上,似乎有一种高于驴本身外在形象的力量,用驴来表达某种普遍意义,范培松先生把这种看驴的独特的心理文化视角称为“驴崇拜”。[162]“我一生都在做一件无声的事,无声地写作,无声地发表……我渴望我的声音中有朝一日爆发出驴鸣,哪怕以沉默十年为代价换得一两句高亢鸣叫我也乐意。”[163]刘亮程把驴当成亲密伙伴,人与驴相互依存相互对照,“我们是一根缰绳两头的动物,说不上谁牵着谁。”[164]他称自己是通驴性的人,并认为只要通了驴性,便能一通百通,通晓万物之性。在刘亮程的描述中,驴有着一种快乐的古老天性,经常撒欢,无所顾忌地鸣叫,是性情活泛、懂得享乐的好动物,也是最好养活、最适合的生活帮手。在刘亮程看来,驴不仅仅是一个单纯的客观存在,而代表了一种自然法则下的自然、朴实、本真的生活方式,刘亮程借用驴这一意象,正是为了追求一种自然直率的感情和朴实素淡的风格,表现一种生命平等意识。“一旦鞭子握在别人手里。我会首先想到驴,宁肯爬着往前走绝不跪着生存,把低贱卑微的生活得一样潇洒,风流且亢奋……”[165]用驴的生存来烛照人的生存,在生命体和谐共生的立场上来思考世间万物,这就在思维上更趋开放,脱离了人类中心主义思维的倾向。(www.xing528.com)

刘亮程的思维方式是他一个人的,是他独具个性的思维。“刘亮程试图呈现村庄的意识,而这些意识带着某些原始思维的特点。以直觉、感官为依靠,似乎在完全封闭的内心,又似乎世间万物都在体察之中。这样的思维特点对我们来说已经越来越陌生了。除了在古老的乡村意境诗歌里像遗物一样还有保存,它的栖息地也似乎越来越小……”[166]刘亮程的思维是一种看似简单实则蕴含着原始先民古老直感的智慧的思维。村庄赋予了刘亮程以灵感,他手里拿的不是笔,而是一把铁锨。一把铁锨何以改变世界?没有谁会在铁锨这种无生命意识且微不足道的劳作工具上投放太多的精力,而在刘亮程散文中,一个悠闲而独步的扛着“铁锨”在村庄里东逛西逛,游荡中不时在地上挖两锨的“闲锤子”形象被“铁锨”这一意象灵动地突出出来。一把毫无精美可言的铁锨浸染着西部人的隐忍、古朴的品行和蛮荒的力量。刘亮程通过一把铁锨与世界发生着关系,试图以自己的力量改变着周围的世界,改变野草的布局和长势,增大天空和大地间的距离,又扛着“铁锨”走进了城市。“对一个农民来说,城市的确是一片荒地,你可以开着车,拿着大哥大招摇过市,我同样能扛着锨走在人群里——就像走在自己的玉米地里一样,种点自己想种的东西。”[167]父亲嘱咐他进城后要万事小心,他却对父亲说:“我扛着锨呢,怕啥?”“铁锨”已经不仅仅是劳动工具,而具有了独特象征意味,铁锨里凝聚着一种生活方式,一种千百年古老农业文明积淀下来的心理文化。刘亮程的思维非一般人所能理解,他就是通过一把铁锨获得改变世界的伟力,开垦出精神的荒地,获得观察自然、理解和体验生活的方式,也获得了对抗城市文明的自信。为了让生命充满意义,他说:“我得给自己找点闲事,找个理由活下去。”[168]这样一些想法给人一种久违的陌生感。

在别致的视角和独特的思维方式引导下,刘亮程着力构筑属于自己的乡村意象世界,从普通事物中极力寻找,并创造性地提炼最能表现个性的载体,使乡村意象带有强烈的刘亮程的个性特点,也形成了自己诗性自由的表述方式。刘亮程散文之所以成为20世纪末21世纪初一道亮丽的风景,在于其用鲜活的乡村意象书写村庄历史,演绎微小生命的生命之旅的独特的表述方式。刘亮程既不是以一般游历者那样猎奇的眼光去探寻乡村的奇闻异事、乡风民俗,更没有用一般城市人那种高高在上冷眼旁观的姿态去审视农村的封闭落后,而是用带有泥土味和牛粪气息的文字表露情感、裸裎心灵、关怀生命。多数人都在正面看农村,多数作家站在城市的制高点俯瞰乡村,而刘亮程只以一个“边缘人”的角色,站在民间的草莽的立场,看到了农村背后的东西,他的文学表述是从村庄的背后去看村庄,把村庄的后脑勺摆给大家看。刘亮程说:“进入工业社会后,人类跑得太快,远方被我们远远抛在后面。现在我们只有往后看,才能寻找到远方。”[169]刘亮程用“往后看”的方式,打破常规和惯性,回望过去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村庄,把村庄背后的东西一样样挖掘出来。他就像一个倒着走路的拾荒者,拾起前进道路上遗落的东西,在这过程中,他一步步看清来时的路,最终找到了回家的那条路。

刘亮程对乡土的描述不止于对乡音乡情的描绘,对故土生活的眷念,他更注重对他所生活过的乡村进行深层寓意的探寻,对独特西部地域人文历史的深度理解和开掘,深入探究在西部地域人文氛围中生活着的人的思维方式、气质、情感等。刘亮程沉浸在过去的岁月中,他把乡村当成一个人来看,往往从微不足道的事物着眼,进行深度的思考和奇特的想象,用一种很知性的语言来剖析其中的文化意蕴,阐释一种生存状态和另一种历史。在刘亮程笔下,微不足道的炊烟成了述说村庄生命和历史的意象,纯懿直接把他的文学称作“炊烟文学”。[170]刘亮程说:“炊烟是村庄的头发”、[171]“炊烟是村庄的根”。[172]炊烟是活着的人的根基,是乡村一天生命活动的开始,有炊烟的地方就升腾着热气腾腾的饭菜,那是生命的能量,看到炊烟让人想到家人其乐融融地围着吃饭,有炊烟就有了生命的气息,家园的气息,村庄因为有了这些独具代表性的东西才能让人在远方依然很快认出它的模样。刘亮程描述的炊烟就是生命,就是生活,就是历史,是人主观意识中的一种情感,一种想象。他曾在《炊烟是村庄的根》一文中,讲述了韩三国和邱老二两家分分合合的历史与炊烟之间的故事。在村里,人和人的关系是跟炊烟绑定在一起的,炊烟缠绕在一起说明两家和睦的年代,烟囱被捣掉,那是两家闹了矛盾,烟囱被捣后就再也走不到一起了,尽管人已经和好。通过两股炊烟的合与分来表述家族世代情感的历史,这样一种对历史文化况味的表述让人觉得意味深长。

刘亮程的散文直接取材于黄沙梁这片孕育情感的热土,将笔触对准黄沙梁的朴素大地,对准童年和少年在那生活过的一幕幕,对村庄的追忆和怀想,包含了对乡村的美好一点点消逝的哀婉和反思。刘亮程的散文与他的生命融为一体,源于他在黄沙梁种种真切的,与自身生命气息血肉相融的灵性顿悟和感受,是他对世界的深切体验过程中自然涌现的生命行为。

刘亮程的散文表述是诗性的表述,既有形象性、情感性、趣味性、想象性,还有哲理性。他用一种自然写作的方式,向读者描述了一个人畜共居、人花共笑、人虫共眠、世间万物同体同悲、共存共荣的和谐村庄,文字中流淌包蕴的精气神展现了对智慧人生、醇厚人生、诗性人生的向往和追求。陈剑晖认为,“散文是代表人类存在方式的艺术范本,它是人类精神的一种实现方式。”[173]刘亮程以一个作家的良知用他的散文实现了这种方式。他把哲学沉思的品格和诗性的语言特质注入其散文的叙事中,从生活出发,在一些平凡的乡村生活和人事物影中舒展自己深沉的生命体验,以思想的利刃穿透这些纷纭生活具象,在参禅顿悟中思考世界、叩问人生,每每有引人深思的精辟之言,他的散文因而被称为“思想散文”。他所受的教育全都来自最真实的生活本身:“……遍野荒草年复一年荣枯了谁的心境。一棵墙角土缝里的小草单独教育了哪一个人。天上流云东来西去带走了谁的心。东荡西荡的风孕育了谁的性情。起伏向远的沙梁造就了谁的胸襟。谁在一声虫鸣里醒来,一声狗吠中睡去。一片叶子落下谁的一生。一粒尘土飘起谁的一世。”[174]草的荣枯、云的游荡、风的飘逝等这些生活物象都是一种黄沙梁生存方式的外化,养育刘亮程性情的文化之根。刘亮程经常在叙写一些小事过程中无意间的表达也总是饱含人生哲理,如《剩下的事情》中刘亮程描写收麦的扫尾工作这一平平凡凡的小事,他用一种平白无奇的叙述,彰显着一种哲理一种人生,感悟出“许多大事在刚开始时,干的人很多,到了收尾往往成了一个人的。”[175]

在文学创作中以表述文化见长的当属余秋雨,他的文化散文“将人、历史、自然混沌地交融在一起了”,[176]在自然山水和人文山水之间进行深刻的人文反省,无论是《都江堰》、《道士塔》,还是《一个王朝的背影》等,都透过时间的积淀,浸染着文化的况味。从文化的角度看,刘亮程散文与余秋雨散文取义的都是文化,但从表述方式看,余秋雨往往是通过引经据典,旁征博引间接性地表述文化之思,而刘亮程却是直接取法自然,直观地感受生命的进程,原生态地呈现对村庄历史和文化的深刻反思,通过对乡村智性的叙述,表达对原始的生命力和淳朴本真的生活本质的理性追随。

真正“优秀的文学作品,经典的文学意象,常常具有超越理论的意义。注重文学意象的研究,注意开掘那些文学意象的丰富人生与文化内涵,将具有还原文学世界的丰富性和超越文学理论的理念性意义。”[177]刘亮程散文中的乡村意象具有古老乡村文明极其丰富的文化心理和哲学内涵,从刘亮程散文中的乡村意象出发,探析刘亮程创作的缘由、本质,发掘刘亮程散文更深层次的文化内涵以及文学史意义,将具有深广的建设性作用。

刘亮程的“村庄”是独异的,是他“一个人”的。刘亮程在《对一个村庄的认识(代跋)》中说:“村庄是我进入世界的第一站,我在这个村庄生活了20多年,我用这么漫长的时间让许多人和畜生居住的村庄慢慢地走进我的内心,成为我一个人的村庄。”刘亮程亲身体验和感悟着乡村的生活场景,乡村的一草一木,一事一物都在他的笔尖成为鲜活的意象,不仅渗透着他的阅历和经验,也是他的创作源泉和归宿。在孤独、苦难、荒凉、逃逸的乡村生活图景之下,“一个人”的一颗对自然、对生命、对生态的深切关怀之心彰显着其博大的文化胸襟和气度,刘亮程以一个弱小生命对古老民族深厚文化底蕴和道德信仰、民族根性的微语低吟,让读者感悟到强烈的人文责任和使命,他的散文因而具有了永恒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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