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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族制度与日本军事帝国主义的融合

时间:2023-11-2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在战争体制下,国家要求国民彻底抛弃个人自由,绝对地、无条件地服从天皇制军国主义国家的统治。这样,《教育敕语》的儒学道德性格与军国主义的解释相辅相成,使家族国家观与军事帝国主义紧密结合在一起。国定教科书中也充斥着家族国家观和军国主义的内容。

家族制度与日本军事帝国主义的融合

一、家族国家观与军事帝国主义的结合

随着明治维新后近代化进程的发展,日本在较短的时间内实现了富国强兵,积累了与万国对峙的力量。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日本通过甲午战争日俄战争以及第一次世界大战逐渐提高自己的实力和国际影响力,成为与欧美列强并驾齐驱的军事帝国主义国家。日本在走向军事帝国的过程中,始终把对外扩张的目标锁定在中国和朝鲜半岛上,以邻国的沦丧为代价,日本实现了武力崛起。进入昭和时代,日本国内法西斯势力猖獗,为了转嫁国内的经济危机,实现长期以来向外扩张的梦想,日本又发动了全面侵华战争和太平洋战争。从1931年到1945年,日本军国主义者在蹂躏中国人民和亚洲各国人民及领土的同时,也将日本国民拖上了战车。在战争体制下,国家要求国民彻底抛弃个人自由,绝对地、无条件地服从天皇制军国主义国家的统治。

在日本以“脱亚入欧”为方针对外推行武力扩张的过程中,成为国民精神支柱的是自明治后期形成的家族国家观。家族国家观与军国主义结合在一起,为军事帝国主义和法西斯主义的成长铺平了道路。1890年(明治二十三年)《教育敕语》颁布,儒学的教化政策成了国民道德国民教育的根本,作为国家的精神支柱发挥了重大作用。《教育敕语》从起草阶段就与军国主义有着较多的关联。当时的总理大臣山县有朋在1882年(明治十五年)朝鲜壬申之变以后就构想以大陆为作战目标的军备扩张,并为此一直做准备。为此,他主张废除征兵令中户主免役条款,强调贯彻国民皆兵的必要性。但是,此举动摇了家族制度。他期待通过学校教育培养国民的爱国心,培养支持家族制度的封建家族道德。他认为有必要模仿对军队内部的思想统一贡献卓著的《军人敕语》,用敕语的形式确定国民教育的根本。山县有朋曾经是《军人敕语》的参与者和热情的支持者,他回忆说,“记得是明治二十三年的事情,地方官中提出有必要规定教育之目的的要求,内阁中也有同样的意见。但是,并没有怎么样做的具体方案……因为我的头脑中有《军人敕语》之事,因此,希望教育也有同样的东西”[23]。1890年2月,他以地方长官会议向政府提交《关于德育涵养的建议》为契机,命令起草后来成为德育基础的训诫。文部大臣芳川正委托帝国大学教授中村正直起草,法制局长井上毅在阅读草稿后,对草稿颇为不满,遂与枢密顾问元田永孚一道起草了《关于德教的敕论》[24],此为《教育敕语》的原型。

在《教育敕语》中教育国民“一旦缓急则义勇奉公,以扶翼天壤无穷之皇运”,为战争而英勇献身的精神。通过强调家族制度道德的忠和孝,使其扩展到国家规模,“……我国坚固之原因在于国民亿兆一心,服从天皇陛下之命令……”[25]培养国民不仅不反抗国家,还要成为保卫日本的后备军人,使国民在幼年时期就养成毫不怀疑地为国家献身的意识。作为官方承认的敕语解读书籍,井上哲太郎在《敕语衍义》的序言中纵观世界局势,认为欧美各国都是国兴民旺,竞相发展,世界上能与欧洲列强竞争的唯有亚洲各国;然而埃及、印度、缅甸等国都已失去独立越南、朝鲜等国因过于弱小难以维持独立,在东洋依然独立且在列强中争得权利的唯有中国和日本;但是中国拘泥于古老文化,缺乏进步气象,唯有日本进步的意识与日俱增。然而日本作为区区小国,值此列强肆意吞噬他国之秋,应把周围皆当做敌人。一旦外敌窥探侵扰日本,唯有四千万同胞可依靠,为了国家舍一命轻如尘芥,奋进勇往。这种“公义之心”应该在日常中得到培养,受到鼓舞,做到未雨绸缪。这样,《教育敕语》的儒学道德性格与军国主义的解释相辅相成,使家族国家观与军事帝国主义紧密结合在一起。正像井上哲次郎说的那样,“教育敕语的主旨在于修孝悌忠信之德行,固国家之基础,培养共同爱国之义心,备不虞之变”[26]。“孝悌忠信”和“共同爱国之义心”是为军事目的“不虞之变”服务的,都是支持天皇制军国主义的思想基础。

军国主义者为了实现对外扩张的野心,实现强兵的梦想,对家族国家观的宣传和鼓吹愈演愈烈。尤其是经过中小学修身教育的彻底贯彻,已经逐渐渗透到日本国民的精神生活当中。国定教科书中也充斥着家族国家观和军国主义的内容。1890年(明治二十三年)颁布的《小学校教则大纲》中强调,在小学所有的教学科目中都要重视道德教育和国民教育,指出“德性涵养在教育上最需用意,由此,与道德教育、国民教育相关的科目特别要留意教授”[27]。教则大纲中规定的关于修身教育的条目如孝悌、友爱、仁慈、诚实、礼敬、义勇、勤俭等,都以“培养儿童良心,涵养其德性”为主要目的,要求女子“涵养贞淑的美德”,特别强调要培养学生的“尊王爱国的志气”。虽然根据天皇制国家不同历史时期的需要侧重的程度不同,但这些内容基本上贯穿了每一期国定教科书,尤其在第二期和第四期最为突出。

小学低年级使用的修身教科书基本上都是以人物传记为主,在人物传记中对上述修身教育的条目进行说明。从第一课开始就以父母之恩、尽孝、兄弟和睦等为重点内容启蒙儿童的家族观念,培养儿童从小养成重视家族的意识,用父母养育孩子之辛苦的具体事例教育儿童要感谢父母的恩情,达到孝悌、友爱的教育目标。在修身教科书中,几乎毫不例外地设有关于历代天皇及明治天皇的内容,巧妙地宣传天皇的神圣、权威和天皇对臣民的慈爱之心,培养儿童如对父母一样,不忘天皇之恩,做诚实、勤俭、礼敬及尊王爱国的“好孩子”。

在根据1886年(明治十九年)小学校令制定的《小学学科及其程度》中,规定了修身科目的教学程度:“在小学就内外古今人士善良的言行,适合儿童且容易理解的简单的事例进行讲解,教授日常礼法,教员在言行上以身垂范,儿童认真学习。”关于体操教学程度规定,“对幼年儿童教授体操的课时要超过游戏的课时,对儿童教授轻体操,对少年教授队列运动”,并把“队列运动”于1888年(明治二十一年)改为“兵式体操”[28],这也反映了当时文部大臣森有礼的教育政策。

另一方面,有意识地把代表高涨的国家主义精神的军国主义内容加入其中。围绕“义勇”条目,设计了在日俄战争中军人勇敢杀敌,军号手吹号时中弹致死,军号仍然紧紧贴在嘴上等,宣传军人的英勇,培养儿童的勇敢精神。总之,在修身教科书中,把家族主义和军国主义渗透到教学内容的各个方面。如在第二期寻常小学修身书中关于男女的责任,把男女设定在家庭这个特殊的环境中,“男子成年后成为一家之主,在外工作,女子则作为妻子照顾一家”,“谋求家庭的和悦是创造一国良风美俗的基础,女子作为母亲养育子女的好坏,不仅会影响子女个人成长,进一步会关系到国家的衰亡”[29]。可以看出,家庭是国家的基础,家庭是培养国家勇士的摇篮,把家庭的好坏与国家的衰亡联系在一起,教育儿童从小就懂得将来自己所承担的角色,在教育上实现了家族主义与军国主义的有力结合,这种教育对儿童的成长影响之大是可想而知的。(www.xing528.com)

1937年(昭和十二年),在发动全面侵华战争约两个月前,由文部省思想局编纂,以内阁印刷局发行的形式发行了《国体之本义》。1941年(昭和十六年),在突入太平洋战争约4个月前,由文部省教育局编纂,同样以内阁印刷局官版的形式发行了《君臣之道》。紧接着,1942年(昭和十七年),文部省社会教育局又发表了《战争家庭教育指导要纲》。从发行的时间也不难想到这些是在“刻下的急务”、“现下的时局”背景下,带着强烈的现实政治上的意图和任务。为了进行战争动员,天皇制帝国主义国家需要强化对国民的思想统治,而这些出版物就是进行战争动员和强化国民思想统治的主要工具。在这些出版物中将家族国家观的内容进一步系统化、具体化,使家族国家观与军事帝国主义的结合达到了极致。

在《国体之本义》中对国体之精华的家族国家思想作了具体而系统的阐述。该书除了序言、结论部分外,共两大部分,在第一部分“大日本国体”的首篇“肇国”中开宗明义道:“大日本帝国由万世一系之天皇奉皇祖神敕永远进行统治,此乃我万古不易之国体。而基于此大义,以一大家族国家亿兆一心奉体圣旨,发挥克忠克孝之美德,则是我国体制精华,此国体是我国永远不变之大本。”[30]简言之所谓的国体就是天皇制统治,而其统治视举国上下为一个大家族,把对天皇的忠诚解释为子对父、分家对本家的奉献,把家族的一体感扩大到了国家规模,家族伦理和家族主义的秩序是其精华。

在《臣民之道》第二章“国体与臣民之道”中也把从天照大神按万世一系传承下来的天皇家作为总本家,臣民的“家”作为其分家而构成的“神国日本”进行宣扬,“天皇随皇祖皇宗之心,已超过父母对子女之慈爱之心,国民仰迎天皇为父母,专致随顺,此为国既是家之我国体之精华”[31]。“所谓日本是家族国家,并非把家集中起来形成国家,而国就是家,个个家族作为国之本而存在。”[32]“把国直接说成是家,比井上哲次郎的把单个家族集中起来,形成一个大家族,天皇就是这个大家族的家长的‘综合家族制度’的理论又前进了一大步。”[33]

这些出版物还强调国民对天皇的“忠”,指出“忠既是以天皇为中心,绝对随顺天皇之道”,阐述了对天皇的“忠”来自于“敬神崇祖”的祖先崇拜传统,“天皇经常祭祀皇族皇宗,率万民之先示祖孙一体之实,垂敬神崇祖之范。我等臣民作为侍奉皇族皇宗之臣民之子孙,敬祖先而承其忠诚之志,应用于现代且传于后代”[34]

由于帝国主义对外侵略战争迫在眉睫,需要把家族国家观与军事帝国主义的现实政治意图结合起来,控制国民的思想和行动,达到动员举国上下为战争服务的目的。例如,《国体之本义》指出:“我国是奉皇室为宗家,古往今来以天皇为中心的君臣一体的大家族国家。故为国家的繁荣尽力即为天皇奉献,为天皇尽忠即为爱国而谋其隆盛。”对天皇尽忠就是对天皇绝对顺从,“在我国有忠才有孝,忠为大本”。“舍我去私,专奉天皇,尽忠之道乃我等臣民唯一生存之道,为所有力量之源泉。为此,为天皇奉献生命,非所谓自我牺牲,为舍小我而壮大天皇的威光。”[35]忠君就是爱国,是国民必须恪守的“臣民之道”,“没有忠君就没有爱国,没有爱国就没有忠君,一切爱国都因忠君而始终,一切忠君都常伴爱国之热诚”[36]。“日常我等的私生活也是臣民之道的实践”,那种“认为私生活与国家无关,是属于自己自由,放任个人主义是不允许的。虽一碗之食,一着之衣亦非个人之物,虽游闲、睡眠亦非脱离国家之私事,皆与国家相联系。我等于私生活之间也必须牢记归顺于天皇,服务于国家”[37]。国民的生活与国家休戚相关,这不限于国民生活的基础“家”,其范围应扩大到邻组、部落会、町内会[38]等组织。“‘家’是皇国臣民修炼的道场,在敬神崇祖励精家业质朴简素的生活中,炼成刚健而情操丰富的国民精神,养育努力扶翼皇运的皇国臣民,培养苦乐共享、一家团圆的真正的和睦精神。”[39]

《战时家庭教育指导要纲》指出日本的“家”的国家性意义,“我国之家仰皇室为宗家,恒久为国之家生成发展,作为其历史延续的现实存在,是以忠孝一本之大道为基础锻炼子女成长的道场”[40],重视在国民生活中“家”的重要性,强调国民在“家”要重视敬神崇祖,否则会在子弟的教育中缺乏灵魂,更不可能期待培养国民精神;重视亲子关系要超过夫妻关系,养育后代是“对祖先、家以及国家的责任”,“是在培养将来奉献国家的国民”;国民生活要延伸到家的外面,实现邻里和合、家国一体的亲和。“只有一家、一国相依相扶,在涉及国民生活的道德、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协力落实国家努力的目标,举万民翼赞之实,才能实现整备充实国防国家体制。”只有如此,才能“克服非常时局,完成建设新秩序的圣业”[41]

总之,《国体之本义》、《臣民之道》、《战时家庭教育指导要纲》相继出版发行和发布,把结合在一起的家族国家观和军事帝国主义思想根植于国民头脑中,甚至连国民生活也被置于国家控制之下,其目的就是为形成举国上下一致参与战争、支持战争制造舆论,并驱使国民自觉地积极投入到服务战争中去;特别是《臣民之道》强调忠孝,尊重祖先,重视亲子关系超过夫妻关系,目的在于增强逐渐动摇的“家”的理念;把“家”作为皇国臣民修炼的道场,使国民生活服务于国家和天皇,通过教育实践和媒体向国民灌输“家”和“灭私奉公”的思想。“所反映出的家族国家观则完全是战时国民动员政策的集中体现,是战时国民思想统治的工具。”“经过国家舆论无孔不入的宣传,比过去井上哲次郎、穗积八束等官僚、学者的鼓吹更直接、更露骨,影响也更广。”[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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