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汉语感叹句研究：感叹句定义模糊，对语气无明确界定

一、什么是感叹句

感叹句是句类的一种。传统上，人们认为陈述句、疑问句、祈使句、感叹句是语气上的类别，这是从形式上的分别。应该说，这种看法是不错的。但问题是如果要从语气的角度来认识和区分各类句子，却是十分困难的。这不仅表现在各个句类之间句法特点、语音形式，甚至语义内容上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就是所谓“语气”本身也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从以往的研究来看，一直没有人能给汉语的“语气”作一个准确的界定，这就使得人们很难以“语气”作为标准来给各个句类分别下一个准确的定义。换句话说，至今人们还很难说清楚什么是陈述语气、什么是疑问语气、什么是祈使语气、什么是感叹语气。这就说明，尽管语气和语气的区别是实实在在地存在着的，但如果我们仅仅立足于各类句子的内部表现，从形式到形式地讨论语气问题，仍可能会永远纠缠不清。因为形式只能作用于人的感觉，如果我们不弄清隐藏在背后的产生形式的理据，必然会因为研究者的不同感觉而产生不同的结果。在以往的研究中，关于句子的语气分类五花八门，其根本原因就在这里。

以往关于句类的探讨是在形式主义的总的理论背景下进行的，都是希望在语言系统内部找到有关语气问题的答案，很少有人能站在语言的形式系统之外来审视这个问题(尽管黄伯荣等先生曾提出过“四类句子分类的主要标准主要是根据使用的目的或用途”，但在具体的分类时主要还是从内容的角度考虑的)。实际上，任何语言都不仅仅是形式的系统，更主要的是功能的系统，因为语言最根本的性质是社会交际工具，传递信息是其基本的功能，任何形式都是为这一功能服务并由这一功能所决定的。因此，在功能主义者看来，只有从功能的角度出发，才能给形式以合理的解释。如果从这个理论背景出发，我们就会很容易地发现，各句类之间语气区别仅仅是表象，决定其成为不同句类的根本原因是它们具有不同的语用功能，因而它们事实上是语用类别。朱德熙先生(1982)曾十分明确地说：“从句子的功能来看，我们又可以把它分成陈述句、疑问句、祈使句、称呼句和感叹句五类。”

需要说明的是，从语用的角度来探讨句类，必须把句类的语用功能和句子的具体用途区别开来。某一句类的语用功能指的是该句类的典型功能或常规用法，句子的具体用途指的是某一特定的句子在具体的语境中的用法。在具体的语境中，由于修辞因素的参与，常常会出现句子的功能错位现象，如：

(1)孩子：我们班的同学个个都有溜冰鞋了，就我一个人没有。(言外之意：给我买一双溜冰鞋。)

父亲：行啊，我下午就去给你买一双。(袁毓林用例)(www.xing528.com)

(2)辅导员对行为出轨的大学生说：“你还像不像一个大学生？”(言外之意：你的行为太过分了！)

(3)对坐在电风扇旁边的人说：“今天真热啊！”(言外之意：请你把电风扇打开！)(孙汝建用例)

例(1)使用的是陈述句，表达的是祈使意图；例(2)使用的疑问句，表达的是感叹信息；例(3)使用的是感叹句，表达的也是祈使意图。这几个例子之所以会出现功能错位，主要是说话人出于话语策略的考虑，如例(1)是为了把要求提得委婉一些，例(2)是为了将自己的不满表现得更加有力一些，例(3)则可能是希望对方行为更主动一些。这些实际上都是修辞手段，只是临时改变一下这几个句子的用途，并没有改变它们的常规功能。句子的常规功能，指的是在脱离具体语境的情况下所保持的语用功能，也就是说，不需要借助其他语境信息就能被自然识别出来的功能。

从功能的角度对感叹句进行界定的代表有吕叔湘和朱德熙两位先生。吕先生(1990)指出：“以感情的表达为主要任务的叫感叹语气。”朱先生(1982)则认为：“感叹句的作用是表达感情，但同时也报道信息。”可见两位先生的意见并不完全相同。吕先生使用“感叹语气”这个概念，并没用明确说明什么是“感叹句”，这个定义略显含糊；朱先生在定义中强调感叹句“同时也报道信息”，使得这个定义略显宽泛。我们认为，感叹句实际上是一个“原型”范畴，对感叹句的定义应该能体现这个特点。如果我们综合两位先生的意见，就能给感叹句以很好的说明：“感叹句是以直接抒发感情为主要功能的句子。”这个定义包含这样三个方面的含义：第一，感叹句是抒发感情的句子；第二，感叹句的抒情方式是直接的(即通过句子本身抒发出来的)；第三，感叹句的主要功能是抒发感情，并不排除有的感叹句兼有其他信息的表达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