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王清任与中西结合
王清任是清代一位敢于疑古,勇于创新和重视人体解剖的一位医家,他精心研究祖国医学四十二年,造诣颇深,成就卓著,著《医林改错》一书,则是他“以医为业”的医疗实践的结晶。该书言简意赅,朴实无华,一反神秘之感,侈言奥理,繁琐论证的不良作风,这种一生治学严谨,疑古创新,勇于实践的精神是中西医结合医务工作者学习的典范。
王清任疑古创新,大胆实践。《医林改错》于1830年首次刊行于世,王清任这位医学巨匠的一辈子心血所集,一经问世,便像一颗永不陨落的明星悬挂夜空。为后人“走路”指引方向,打破了中医学术界沉闷已久的空气。使中医学术发展到了一个新的境界。并向前很不易地前进了一大步。该书共分为二卷,上卷除论述脏腑外还辨别了50余种血瘀之证,而以三方主治之。下卷主要论述了半身不遂之症,而以一方治之,该书对脏腑解剖和某些生理功能的认识,及关于气血的理论和临床实践检验方面,以前贤未有的发现,新的创造,大大地丰富了祖国医学的内容,使中医学往前推进了一大步。
王清任在继承历代前贤成就的基础上,并不满足于前人的成就,故步自封,他认为《内经》、《难经》等对脏腑的论述还不全面,且有许多不正确的地方,应予以更正。如王氏云:“因前人创著医书,脏腑错误后人遵行立论。病本先生。”故王氏对古典医籍,不迷信,不守旧,而疑古创新,大胆实践,冲击了传统中医学术的哲学基础,指出中医学术欲求进步,必须来一场研究中医方法论之革命,正如他在《自序》中云:“余著《医林改错》一书,非治病全书,乃记脏腑之书也。”开卷第一句话即点明了全书的性质。这位勇敢的学者下笔之始不述岐黄,不推崇仲圣,不颂扬百家,而谓:“古人曰:即不能为良相,复为良医。以良医易而良相难。”余曰:“不然。治国良相,世代皆有,著书良医,无一全人。”王氏开篇立论也不谈阴阳五行,运气之学,不言经络循环之理。却指责历代医家奉为圭臬的《内经》自相矛盾。指责岐伯、鬼臾区、扁鹊等医学著作中不实之错误。他说:“真言仿佛是真,其实脏腑未见,以无凭之谈,作欺人之事,利己不过虚名,损人却属实祸。”这种敢于疑古,蔑视“圣贤”的胆量可以讲前无古人。他批评前人墨守成规,阻碍了医学的发展。他指出有些人食古不化,只能“理心内经”、“法必仲景”、“药必本经”。而王清任冲破了封建礼教的思想约束,不畏种种压力,不畏千辛万苦,亲赴义冢刑场观察尸体。“如知医书中所绘脏腑图,与人的脏腑全不相合。即件数多寡亦不相符。”其古人所之错论脏腑,皆由未尝亲见,故王氏产生更正脏腑错误之决心,指出:“著书不明脏腑,岂不痴人说梦;治病不明脏腑,何异于盲子夜行。”王氏“于脏腑一事,访验四十二年,方得的确,绘成全图”。虽然他对脏腑的观察还比较粗略,甚至有些地方还相当错误。但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做到这一步是相当不容易的。已是一大进步。所以《医林改错》的可贵之处,是给沉闷的中医学术界敲起了警钟,指出了前人走了不少弯路,这条弯路不能再走了。再走就要走新路。
中西医结合,要学习王清任疑古创新,勇于实践,不惜为医学科学献身的可贵品质。古人云:“学贵有疑。小疑则小进,大疑则大进。”即在科学问题上不盲从,不迷信,该肯定的肯定或部分肯定,该否定的否定,包括部分否定。要带着疑问去学习,要批判地继承。否定中肯定,肯定中否定。疑问就是问题,而问题就是矛盾,解决了问题即解决了矛盾,才能促进认识,提高认识,才能促进事物之发展,王清任对古医书之关于脏腑的一些提法不一致而产生怀疑,促使他亲赴义冢和到刑场观察尸体,从而为解剖学的发展作出了贡献。如果他只信不疑,盲目崇拜,尊古守旧,怎能促进医学的发展?《医林改错》怎么能过早问世?但是怀疑和自信并不就一味随心所欲,夜郎自大,胡思乱想,想入非非,只要言之有理,论之有据,就应予以支持或鼓励,在学术问题上要坚决贯彻“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允许不同观点同时存在。允许疑问自由争论,不要打棍子,扣帽子,只能通过临床实践,去伪存真,去粗取精,去非取是,才能发展医学科学,才能使中医学走出怪圈,去和世界最先进的医学接轨,融合发展。
各取所长,中西汇通。中医、西医均各有所长,各有所短,却是人民同疾病作斗争的经验积累和智慧的结晶,只要在历史的发展中用于各方面的因素和影响,形成了两个不同的理论体系,并各自独立存在与发展,在医学发展的过程中,许多医家主张以彼之长补己之短,不分领域,择善而从,力图沟通和发展中医,逐渐形成了中西汇通的思想和学派。如自西方医学传入我国后,早在陶弘景(452年—536年),整理和改编葛洪的《肘后方》时就引用了印度医学的一些观点。唐代孙思邈的《千金方》也引用了印度医学的理论,明末清初王昂,清代赵学敏等无不接受西方医学,一些近代医学家,更主张博采诸家,兼通中西,主张用西方医学和自然科学来论证中医,发扬发展中医,并在临床上大胆做了中西结合的尝试,他们中西汇通的思想和实践,顺应了历史发展的潮流,并为近代开展中西医结合奠定了基础。
但是也有人禁锢崇古,避新习旧,不离“圣人之治病,循法守度,援物此类,化之冥冥”。故一些经典医籍的大量内容是“援物比类”的方法演绎医理,而对人体内部之形态构造,及其功能(一般与特殊)均不重视,结构不清,怎么能治病。随着整个中医学术思想的演变,这种倾向日益严重,诸家著书立说言必称《内经》,却很少引用现代医学的人体解剖、病理、生理的内容,从不疑经典有错误和不完善之处;而解释不通的地方一带而过,甚至也不归罪前人,认为前贤著述一对皆对,为绝对真理,为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普遍真理。前贤怎么会有错误呢?要错也是我们错,这种非实事求是的态度,这种唯心的态度怎么能发展中医呢?只能停滞不前了。这种人云亦云、故步自封、固执己见、“援物比类”的思想方法,严重地影响了医学的发展。如果钻进这个体系的人若无超人之见或经高人点悟,是很难再钻出来的。我们主张应去疑古,应去创新,不能仅满足于阴阳五行等学说,而应该去阐明其唯物辩证的物质基础。故欲使一门科学发展成为更精密的体系,不冲破方法论的束缚是不行的。王清任《医林改错》难能可贵之处,是冲破了封建礼教思想之约束,使医学界痴梦初醒,也对传统的中医学思想方法提出了挑战。
难道王清任不知道“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人生有形,不离阴阳吗”?王氏对这些传统理论了如指掌,也知道其是非曲直,而他根据实践所获得的知识及疑古的思想,决定了他要更正古籍之错误,要著书立说,要批驳经典,要指责前贤及近世,重视脏腑,吸收西学,由实践而求医理。王氏“判经离道”,冲破禁锢,改错医林,全部或部分抛弃“先圣”,发现医理之真谛,推动中医学术的发展,在王清任等的影响下,后世一些持中西汇通观点的医家,从理论到临床,从医疗到药学,都进行了前无古人之大胆尝试。其重点在于运用西方医学和自然科学来认识发展中医学,学者们针对当时尊约崇古,痴人说梦,蒙昧无知,提出“医者不当以内经为止境”。承认西方医学有先进之处,应吸收西医之长来发展中医理论,提高中医,中西医互有优势、长短。但可以“殊途同归”。
古今名贤,著书立说,多吸彼之长,补己之短,推进医学的发展,如当代北京四大名医之一的施今墨老先生(1881年—1969年),一生主张中医汇通,博采众长,推陈出新,他从事临床60余年,临证严谨,方药精度,中国科学院生物学部委员叶橘泉教授,于1936年在《近世内科国药处方集》中就指出:沟通中西医界之膈膜,俾中医不守旧,西医不盲从。依据科学原理,检讨过去,把握现在,以期创造中国未来的新医学。著名中医学家李聪甫指出:“采用中西医结合的方法,用唯物辩证法来探索分析真理和阐释中医的理论经验。在提高临床疗效的前提下,用现代科学技术进行实验研究工作。”“只有把中西医药两个方面的知识结合起来,融会贯通,才能创造我国统一新医学新药学。”如邝安堃教授用分子生物学的CAMP、CGMP的近代实验和手段,说明阴阳及CAMP及CGMP变化,使阴阳学说往前推进了一步,上海按照“同病同治途径,采用生化、内分泌的方法进行了研究。认为“肾阳虚”与“下丘脑—垂体—肾上腺皮质系统”功能低下有关。广东在对“脾”的研究中,发现各种不同疾病的“脾虚型”,患者血液淀粉酶活性的变化有一定的规律。初步找到了“脾虚”具有植物神经功能紊乱的共同物质基础,这些都是在某一个侧面找到了祖国医学理论的物质基础,促进了中医学的发展。(www.xing528.com)
回顾历史,革故鼎新,不少博学多才、博古通今的医家,意识到中西汇通之后,能产生一种新的既不同于中医,也不同于西医,既有民族风格,又有我国特点的世界上最完善的医学,所以中西汇通的思想在近代中医界是贯彻始终的。一些著名的医学家大多致力于中西医学理论的研究,并在比较中取长补短,以求得医学的发展,所以从多学科交叉渗透,虚心吸取外来知识紧密联系有关科学,是促进本国医学发展的重要途径。特别是进入21世纪的今天,世界经济一体化,世界为一个“地球村”,科学知识处于一个爆炸时代,知识更新周期短,是史无前例的,又面临着新的产业革命之重大挑战,国外对中医也相当重视,专门成立了研究机构。并形成学会,对中药针灸进行专门研究,并有许多成果在各个杂志上发表。在日本也提出了“中西医结合”,故我们若在中医学术上不创新,我们就会落后,而应灵活变通,知己知彼,正确抉择,及时行动,学习王清任不畏“圣经”禁锢,“也不避后人罪我”,但愿医林如火如荼,蒸蒸日上,从王氏的汇通思想,到《医林改错》刊行,可谓智勇双全,有胆有识,医林拔萃,亦为中医西医结合之初始。
著书立说,远见卓识。王清任大胆实践,虚心求教,在《脏腑·记叙》中云:“今余刻此图,并非独出已见,评论古人之长短,非欲后人知我,亦不避后人罪我,推愿医林中人,一见此图,胸中雪亮,眼底光明,……是吾应愿望。”王氏著书,目的明确,并亲自观察。他“因谈及膈膜一事留心四十年,未能审验明确”。即拜叩而问之。这种对事业一丝不苟、不耻下问、虚心求教的精神也是值得我们学习的。他虽然在改错中有些“错了又错”,但也只是当时条件局限。他又从“论治”中总结了一些瘀血的治疗方法,给我们留下了一些宝贵方药。前人确有“勤求古训,博采众方”的经验方,很值得我们去继续研究和发扬光大。
王清任对古人及古典医学著作的态度是:继承其正确的部分,也批判自己认为不正确的东西,我们在实践中也体会到,有些医学理论瑕瑜互见。我们不能泾渭不分,而应通过临床实践,去伪存真,斧正真谛,发展真理。如在进行中药治疗甲状腺机能亢进证的研究方面,1998年以前,主要根据传统医学治疗“瘿证”的经验应用海藻玉壶汤消瘿汤,用药无非是海藻、昆布、黄药子等,这些药物据现代中医药理研究多认为是含碘中药。碘是人体中存在的一种微量元素,成人体内含碘约25mg,其中约15mg集中于甲状腺内,为甲状腺的重要组成部分,所以民间有多吃海带和含碘药物治甲状腺肿,但是甲状腺肿大的原因很多,其中甲亢与地方性甲状腺肿大(简称地甲),发病原因是不同的,甲亢是一种自身免疫性疾病,因免疫功能障碍而产生具有兴奋甲状腺作用的物质(免疫球蛋白),所以它与碘并没有直接关系,这样就不能用含碘的中药治疗甲亢,因为无理论根据,如不加选择地,随心所欲地运用一些含碘药物,治疗甲亢病人,会给病人治疗带来困难,会给病人带来痛苦。
中药里含碘与西药的碘为同一种化学元素,因而具有类似西药碘剂的药理作用,而且每剂中药的含碘量往往难超过正常的需要量,因含碘丰富的中药治疗甲亢弊多利少,例如昆布(含碘0.28%),海藻(含碘0.21%~0.72%),黄药子(含碘14.3mg/kg),每日以10g计算,大约每日量计600微克的碘加上饮食进入的碘,大大超过了正常需要量,大量的碘进入人体可引起甲状腺功能紊乱(减退或亢进)。孕妇服用大量的碘,可以引起新生儿甲状腺肿,造成气管被压迫,气管阻塞,呼吸困难,甚至有生命危险。临床上也因为碘量过大,而有致甲亢恶化者。
近代研究证明:当人体患甲亢时,机体的免疫功能紊乱,内环境平衡失调,甲亢患者白细胞分类多数也失去了正常的比例关系,其中淋巴细胞较高,有的高达60%以上,特别是T淋巴细胞玫瑰花结实验较正常人为高,又将T淋巴细胞分为活T淋巴细胞(Ea)、总T淋巴细胞(E)、稳定T淋巴细胞(Es),发现甲亢患者Es多超过正常值,最高达41%(正常为0~8%)。因此调整机体的免疫功能,使肌体内环境稳定是治疗甲亢的关键,所以我们摆脱了传统用含碘丰富的昆布、海藻之类中药,而用益气养阴、活血化瘀之类的中草药(淮山甲、夏枯草、龙牡、紫丹参、旱莲草)制成片剂或糖浆用于甲亢,取得了较好的效果,食量增加,抵抗力增强,并有抗感染作用。益气养阴和活血化瘀的中草药含有生物活性的糖体,能调动机体的免疫力,而疏肝理气、软坚散结之类药,有的则有抑制免疫反应的作用,因此合理用药,恰当组方,可以调节和稳定甲亢患者的免疫功能,使紊乱的脏腑功能恢复正常。通过实验和临床实践,应跳出传统用含碘丰富的中草药治疗甲亢的圈子,体会到治疗甲亢应从免疫角度入手,重视益气养阴的药物应用。
实践证明:古人也各有所长,各有所短,如能对症用方,也多应手取效。但也有白玉微瑕或固执偏见。王清任对古人、古籍继承正确的部分,抛弃和改正错误的部分,敢于提出自己的观点,不畏困难,追求真理,坚忍不拔,终于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他是一位具有远见卓识的人,更是一位伟大的医家。
对王清任学术思想和成绩的评价,不能离开他当时生存的条件及时代,虽然瑕瑜互见,但不能以现在的高度,以瑕掩瑜。正如其在《自序》中说:“其中当留有不实不尽之外,后人倘遇机会,亲见脏腑,精查增补,抑又幸矣!”可见王氏虚怀若谷,十分谦虚的。故全面正确评价王氏的学术思想,不仅要充分评价其气血和活血化瘀学术思想和成就,还有必要重视其在解剖方面的学术思想和成就。当然现代医学突飞猛进的发展,对中医理论某些方面有所冲击。如果不以王清任和《医林改错》那样,只能说明《内经》及古人之正确,那就不要再发展进步了,更无须提出“中医现代化”的口号了。因为“现代化”的本身就是对自身不现代化的否定。所以通过对王清任思想的评价,探讨一些历史经验和医学发展的规律,是非常及时和必要的。
研究医学的学说及学术思想,目的是为临床科研提供思想和理论武器,为现代祖国医学及中西医结合的发展提供借鉴,不能也不应该为门户之见服务,更不应该哗众取宠,故弄玄虚,而应实事求是,符合史实,更有利于医学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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