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学和历史唯物主义的关系

一、历史唯物主义与生态学

詹姆斯·奥康纳的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理论核心是对历史唯物主义^[57]的“重建”。他在重构历史唯物主义之前首先提出了“历史唯物主义的观念到底是什么”的置疑。他认为经典的历史唯物主义是一种总体性的方法，“就是用来研究历史变迁中的延续性以及延续中的变化和转型的一种方法”。其审视对象是“历史的延续、变迁及转型的过程，即世俗性的物质生活过程、社会革命的过程以及令人可敬畏的社会和政治动荡、革命及反革命过程”^[58]。在奥康纳看来，马克思的辩证法有效地统一了历史的连续性和断裂性，将历史过程的连续性置放在断裂性的维度上解读，同时将历史过程的断裂性置放在连续性的维度上解读。马克思历史观念是对具体性的批判审视，马克思反对把历史视为绝对观念的自我运演，“无论是历史的延续还是变迁，都不是由某个绝对理念或绝对理想的展开而导致的”^[59]。历史也不是由某个历史人物决定的，因为他们不过“是那些世俗的或精神的绝对理想或终极渴望的具体化”^[60]。奥康纳认为，历史上的观念最终是由社会的结构决定的，是由一些具体的事实决定的，历史中的绝对目标其实是永远也不可能实现的。奥康纳强烈反对一些所谓的马克思主义者所持的“经济因素是历史过程的决定因素”的观点，因为这种观点已经被证明是非常错误的。他指出:“他们(经济决定论者)仅仅把绝对观念理解成了物质(经济)利益的替代物。”^[61]

在论述人类历史与自然界的历史之间的关系这一问题时，奥康纳提出了一种历史解释观，他认为这种历史解释观是源自于马克思主义方法论的，这就是他所说的历史唯物主义观念。奥康纳认为，历史唯物主义承认自然史是劳动史内在的重要组成部分。马克思主义理论把全部社会发展史归结为劳动发展史，正如恩格斯所指出的，马克思主义是一种“在劳动发展史中找到理解全部社会史的锁钥的新派别”^[62]。但是，解读劳动史必须联系自然史。“要想在自然界的历史与人类历史之间划出一条简单的因果之线是根本不可能的，因为它们是相辅相成的。”^[63]迄今为止，人类社会出现的奴隶制、农奴制和资本主义制度等三种劳动组织形式具有不同的生态后果。因此，“自然史或多或少是人类劳动史的一部分”，“自然史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劳动者的斗争的历史”^[64]。批评马克思主义的学者认为“生态学者是非人类中心主义的”，“而马克思……不喜欢自然界”，其他的一些批评家也指责马克思和恩格斯在生态学问题上是人类中心主义的。针对对马克思的这些指控，奥康纳认为这是不公平的。奥康纳指出，尽管在马克思和其他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那里“的确存在着上述论及的以及其他一些理论的空场”^[65]，但是在他们的理论视域中，人类历史和自然界的历史无疑是处在一种辩证的相互作用关系之中的。马克思关于人类历史和自然界的历史，或者说人类系统和自然界系统之间存在着辩证关系的观点是正确的。奥康纳指出，在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看来，社会劳动在人类历史与自然界的历史之间起着调节的作用。在社会和自然界之间，劳动是一种物质性临界面。社会劳动有客观和主观两种功能:客观功能表现在，组织起来的社会劳动创造了一个我们生活和工作的客观世界;主观方面的功能表现在，它有助于我们建构自己的主观意识世界，并以此对各种人类物质活动的可能性产生正反两方面的影响。人类活动对自然界的影响事实上取决于社会劳动的组织形式、它的目的或目标，取决于社会产品的分配和使用方式，取决于人类对自然界的态度和知识水准。由此可以看出，历史唯物主义理论包含有文化的内涵。但是历史唯物主义的这种理论起点和实践起点现在或多或少地被遗忘了。(www.xing528.com)

奥康纳认为，经典历史唯物主义(有时他也称作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把人类历史和自然界的历史看作是相互作用的辩证关系之中，具备了一种潜在的生态学理论视域。因而，马克思主义理论中即经典历史唯物主义理论中存在与生态学结合的基点。在奥康纳看来，经典马克思主义虽然存在着“生态感受性”的缺失，但的确存在着生态学视角的理论基因。奥康纳反对那种把历史唯物主义和生态学完全对立起来的观点，认为历史唯物主义至少具备了一种潜在的生态的理论视域，这不仅体现在历史唯物主义已经认识到人类历史和自然界处在一种辩证的相互作用的关系中，而且也体现在历史唯物主义认识到了资本主义的反生态本性。在马克思主义理论视域中，“人类历史和自然界的历史无疑是处在一种辩证的相互作用关系之中的;他们认知到了资本主义的反生态本质，意识到了构建一种能够清楚地阐明交换价值和使用价值的矛盾关系的理论的必要性;至少可以说，他们具备一种潜在的生态学社会主义的理论视域”^[66]。所以，他认为，要修正、完善和发展历史唯物主义，“协作范畴是一个明显的介入点，从此出发，我们可以深入到对历史唯物主义观念加以修正的计划之中，以此来有效地清理文化、社会劳动与自然界之间的辩证关系”^[67]。奥康纳由对传统历史唯物主义观念的分析提出了重新建构历史唯物主义观的理论基础、必要性与可能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