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学习者英语称赞类动词公式语输入研究的教学意义

二、公式语语境建构功能的教学意义

实验结果表明，在课堂教学环境下，公式语输入的方法对于学习者的词汇能力有促进作用，公式语的整体理解和记忆也成为二语学习者的语言学习策略。英语教学中公式语输入模糊了由形态变化表示语法变化及词性变化给中国英语学习者造成的习得困难，避免了英语中微观元素变化引起的习得困难。汉语中双音节词或四字短语的表达很普遍，动词短语表达复杂的概念和语义是汉语的特点，如果英语输入以公式语为单位，和汉语的特点达到契合。

公式语所建构的小语境使得学习者在语言规则和语言习惯之间找到平衡，所以，从二语输入处理的角度讲，公式语的二元处理模式具有一定的解释力。

从称赞类动词习得词汇测试的输出结果分析，一方面，学习者把公式语作为一个语言形式、意义与功能的结合体整体处理，储存在记忆中，在相关的修辞环境中被激活并调用，另一方面，语素、单个词及公式语都活跃在学习者的内部认知语境中，在语法规则的支配下产生互动，受到相关外部语境刺激时，会在语法规则范围内进行重组。所谓的整体处理的过程并非简单机械地把公式语移入学习者的记忆中再移出来，只是公式语的整体输入简化了语言组合规则和表达惯例的内化过程，加速了输出。例如，学习者在内化了“smiled in her most approving manner”的输入后，在遇到相关外部修辞环境刺激时，输出了“nodded in her most praising manner”。

对于成人外语学习者来说，母语的语言及文化特征已经在思维中固化。学习者对于客观世界的理解是建立在以母语为载体的语言形式及文化规约体系基础上的。尤其对于非英语专业的中国大学生英语学习者来说，他们的大脑始终在处理和完成以母语为主体的各种语言任务，所以，学习者内部语境中持续存在着母语和目的语在各个语言层面（包括词语层、句子层、语篇层）以及文化情境层面的互动。汉语各个语言层面特征随时可能渗透到英语的各个层次，发生互动。互动的结果是语言形式和情境语境相匹配，这样才能产出准确、得体的语言。这意味着，只要有语层互动发生，一定的情景语境知识就会融入到语言形式里。从语言认知的角度讲，孤立的识记单词，单一的句型操练使得学习者往往不知道所学的外语形式与何种情景语境互动或匹配，甚至潜意识里将外语和母语的情景语境等同起来。这是造成外语形式与语境知识错配，产生不恰当的输出的主要原因。从输入的形式上看，公式语是多词单位，从认知处理的角度看，等同于语素或单个词，相当于一类词汇单位。公式语在记忆词库中的储存量越大，学习者在处理语言输入的过程中对语言规则的依赖就越小，因为他们输出目的语只要从记忆词库中提取对应的词汇单位进行归类或简单的加工，积累的公式语越多，语言输出就越显得信手拈来。

从语言认知的角度讲，这和我国传统私塾语文教学中提倡诵读《三字经》、《笠翁对韵》、五言、七言诗句等，须背诵如流水的策略有相通之处，即语言的整体认知和整体记忆日积月累能够促进语言输出的能力。公式语整体输入的方式也符合汉民族的重综合的思维方式。语言是心灵的直接表现，哲学观念和思维方式的传统反映在语言事实上，语言又反作用于认知语境。思维方式反映着该语言的民族群体自古以来形成的特有的语言心理倾向。每种语言体现着该语言民族的思维特征。中国文化中，整体观的思想已经形成该民族典型思维特征之一，渗透到文化规约、认知方式及思维体系方方面面。汉语受中国传统哲学整体观和科学思想整体观的影响，形成了重整体、重综合、重感性的直觉思维方式。英语重视元素，重视语言各个层次之间的逻辑，正如王力先生曾说：“西洋语法是硬的，没有弹性；所谓‘硬’、‘没有弹性’，反映在语言上就是重形态。在句法上从句套从句，修饰语接修饰语。”

语料库语言学的研究证明，大量使用中的语言并非严格符合语法规则，而在交际中被频繁地使用着。在二语输入时把输入的语言材料分析得越是细化，学习者处理这些材料、重新构建形式及语义，使之与情境相匹配的过程就会越复杂，往往输出的语言准确而不地道。

就学习者年龄这一造成公式语习得个体差异的因素而言，成人习得外语较之儿童更倾向于把公式语作为整体认知单位来处理，这是由成人的学习经验和认知特点决定的。中国大学生英语学习者从年龄上划分属于成人外语学习者，并且他们在中学阶段已经掌握了英语基本语法规则，具备初级词汇水平，这一阶段特点更使得公式语输入具有实践意义。

从这一点看，也是对需要分析假设（NOA）的验证。需要分析假设是Alison Wray（2002b:130）针对儿童语言习得提出的：

“The process of analysis which the [native speaker]child engages in [is] not that of breaking down as much linguistic material as possible into its smallest components.Rather, nothing is broken down unless there is a specific reason.”

儿童习得语言时并不是把语言切分成最小单位逐个习得的，而是在习得需要的时候才进行语言分析和单位分解。如上文章节所述，公式语是集形式、意义、功能于一体的语言单位，具有定结构、定语义、定语境的特点。从语言输入认知处理的角度分析，公式语作为输入单位并不需要进行切分才能达到理解，这些已经被赋予整体结构和语义的词语组合形成一个个图式，在认知过程中逐渐固化，起主导作用的是意义而不是形式。(www.xing528.com)

需要分析假设在本研究进行的教学实验中可以得到验证。学习者在输入阶段接触到“His work is highly praised”，又接触到“His work is publicly praised”、“His work is enthusiastically praised”、“________is widely praised”等公式语，经过一段时间的感知，学习者可以推断出“His work is________ praised”这样一个词汇单位，表达“_________得到（受到）_________赞扬（称赞、表扬）”的意思，而“publicly”“highly”“enthusiastically”等一系列处在聚合关系上的词项的判断基于学习者的记忆经验和对语义的敏感，学习者根据语境对他们的取舍往往也和这些修饰语在学习者的记忆词库中的凸显程度有关，经过一段时间，“His work is highly praised”就相当于一个词汇单位储存在记忆中。相对而言，没有接受公式语输入操练的学习者会产出类似于_________“get（gained）praising”的形式。我们可以看出，从公式语输入到整体认知的过程并非简单的机械记忆，认知过程中学习者在自觉地对结构和语义进行分析和判断。他们从记忆词库中提取出结构固定或半固定的公式语，例如“His work is_________praised”，然后从词的聚合关系上选择词项插入。这个过程较之从一大堆相对独立的语素、单词、句子框架中选择出若干元素，再运用语法规则进行匹配来说，要省时省力得多，从输出结果来对比分析，准确性、流利性、深度、地道的程度都要高一些。

尽管按照词法或语法规则都可以将公式语进一步切分，而从习得过程中输入和输出的语言形式来看，似乎都没有分析的必要，从翻译的有声思维实验数据分析，学习者在从输入到输出的中间认知过程中也没有把公式语内部结构和语义进行分析。由此可见，公式语的认知是一个整体输入、整体处理、整体输出的过程，这和汉语的“词语组合确定整体结构和语义”的特点在认知层面是一致的。

操母语者总是对母语中封闭或半开放的词语组合的结构和语义以及他们所在的语境保持着很强的敏感，这也是“地道的表达”的所在。那么，对于外语学习来说，公式语建构出小语境，频繁地以公式语为主要形式的输入能够培养学习者对词语横向组合关系及整体语义及功能的敏感性，达到输出“地道的表达”的目的。

成人阶段二语学习受到母语的影响是语言认知过程中的必然，二语学习研究不可能抛开母语的特点。本研究提出了词汇学习中公式语输入的方法具有语境建构功能，把汉语词汇的特点纳入到英语二语学习的框架内，母语习得的认知过程在二语学习中形成了积淀，在成人英语词汇学习的层面上，公式语输入使得学习者对目的语词汇的认知过程和习得母语词汇的认知过程在对语言单位的感知上具有某种趋同，或者说，二语认知机制被整合在母语认知机制的框架中。公式语输入所建构的语境形成附加的语境信息，对我们所要理解的材料具有重要的促进作用。

对于母语习得和二语学习来说，输入的是语言形式。汉语的各个语层（音—字—词—词语组合—句子—语篇）和英语的各个语层（语音—语素—单词—搭配—小句—句子—语篇）都以各自的形态和语义动态地存在于学习者的认知系统中，它们相互联系、相互作用，随时发生着互动。

无意识的习得和有意识的学习是母语习得和二语学习最根本的区别，母语语言系统是隐性的，而二语学习输入的是显性知识。从可理解的输入到内化吸收再到自然、地道的输出是二语学习追求的最高境界，也就是实现从显性知识到隐性知识的转化。二语词汇教学中，公式语输入所建构的语境在有意识的学习和无意识的习得之间建立起联系。

长期以来，受到理论语法的影响，人们在语言教学中倾向于把词汇和语法分离对待，认为语言学习的内容是学会如何把语言单位从小到大组合起来。母语和第二语言在学习者意识中是两个不同的概念系统。当学习者最初习得二语材料时，他们往往把某个形式直接纳入母语的概念系统中。比如，学习者认识了“praise”，词义是“称赞”，就把英语“praise”和汉语“称赞”两个概念联系起来。而二语学习的目的是建立起一个完整独立的二语概念系统，学习者对这个系统达到最大程度的充分的认知。二语学习过程中，所有输入的语言材料以各种语言单位的形式存在于思维意识中，语言的理解、识记以及调用的过程就是学习者的深层意识在对各种语言单位进行自发的组织调配。起初，深层意识中已经存在的语言单位会被输入材料激活。对于母语为汉语的学习者来说，如果英语的输入材料的形式以公式语的形式出现，相应的学习者的深层意识中存在的汉语的词语组合就会优先被激活，公式语在形式、语义上和汉语词语组合的特点的关联性使得它在所有的输入材料的语言形式中（包括语素、单个词、句子）是最具竞争力的，也就是说，在学习者的深层意识中和母语汉语的相应或相关相似组合产生共鸣，首先被激活，进行整体认知以供使用。

公式语是语法化的词汇，学习者记忆词库中的公式语如同其他词汇单位一样，成为心理词典中的一部分，具有整体语义，扮演语法角色，承担语用功能。教学实践表明，学习者对动词的掌握往往仅限于动词本身，而忽视动词的内涵意义，内涵意义是由横向的搭配组合确定的，公式语搭建起线性关系上的高频率共现的词语组合确定了整体结构和语义，也确定了一个个小语境，公式语建构的语境是相对于语篇语境（context）而言的。词汇教学的主要目的是通过输入使目标词实现最大程度的语境化以便于理解和识记达到有效的输出。词典中的例句具有普及意义，却一方面数量有限，另一方面难以全面透彻地体现动词的内涵意义和社会功能，没有将目标词真正的语境化。

本研究的教学实验证明，成功的二语学习者接受了公式语输入的学习方法，有声思维的实验证明，在他们的语言认知的过程中，以公式语为单位的方式也成为一种语言认知策略，包含了对公式语的记忆、操练、模仿使用以及输出时把它们组织成句子。正如二元理论所阐释的那样，学习者最终在公式语创造的整体认知系统和学习者已经习得的语言规则系统之间找到平衡。

语言学习是一个多维度的认知过程，涉及很多种技能的发展。大脑在语言认知的过程中需要储存一个综合全面的目的语信息库，学会如何操作和进行信息处理，从而输出恰当的表达。公式语的输入提供了词汇资源。成功的语言学习依赖于学习者良好的理解、处理和记忆语言资源的能力，以公式语为载体的词汇资源储存在长期记忆中，实验证明，公式语的形式对于理解、处理和记忆词汇的过程有促进作用。公式语本身可以用语法规则来分析，在认知过程中依赖习得者用先前已掌握的语法规则加工句子，所以公式语的习得并不排斥规则的习得，反而促进规则的运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