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历史的非常重要
历史的重要,约可分为下列各点来说:第一,就学科性质而言:历史是普通科,常识科,共同必修科;其他各课程是专门科,特别科,部分必修科。历史为一切学问之总源或综合;其他各种学问,为历史之支流或分析。例如不论研究社会科学、哲学、文艺、自然科学……哪一种专门学问,试问哪一个不要先知道历史,而以历史为背景或根据的呢?只要把《史记》一书来约略分析一下,便可以证明吾说的不妄了!如《孔子世家》、《老子韩非列传》、《孟子荀卿列传》、《儒林列传》等,就是属于哲学、经学的;如《司马相如列传》,就是属于文学、文字学的;如《太史公自序》,就是属于史学的;如《司马穰苴列传》、《孙武吴起列传》等,就是属于军事学的;如《扁鹊仓公列传》,就是属于医学的;如《货殖列传》、《平准书》等,就是属于经济学、财政学的;如《管晏列传》、《商君鞅列传》、《酷吏列传》等,就是属于政治学、法律学的(《汉书》有《刑法志》);如《天官书》、《历书》等,就是属于天文学的(《汉书》有《天文志》);如《河渠书》等,就是属于地理的(《汉书》有《地理志》、《沟洫志》等);如《乐书》,就是属于艺术的;如《游侠列传》、《刺客列传》、《礼书》等,就是属于社会或风俗的;如《日者列传》、《龟策列传》、《封禅书》等,就是属于迷信或宗教的(《魏书》有《释老志》,《元史》、《新元史》有《释老传》);如《匈奴列传》、《大宛列传》、《东越列传》、《朝鲜列传》、《西南夷列传》、《南越尉佗列传》等,就是属于民族史及社会学之原料的。……以上多从“历史的事实”来说。而海士(J.H.Hayes)更进而论到“历史的方法”道:“历史是研究社会科学的入门。……历史不是一种特别的学科,乃是研究各门学科的方法。我不相信哪一种学科(算学或者除外)会不需要历史方法的帮助。……”(详见《师大月刊》第二十六期王岳译文)第二,就国家民族而言:龚自珍说:“灭人之国,必先去其史;隳人之枋,败人之纲纪,必先去其史;绝人之材,湮塞人之教,必先去其史;夷人之祖宗,必先去其史。”(《定庵文集·古史钩沉论二》)是论禁止读史以亡人之国的。昔人多以靖康之祸归咎于崇宁的禁止读史,是论禁止读史以自亡其国的。故在世界未大同(国家未消灭,种族未混一)以前,凡中国人不可不先读中国历史;中国历史乃吾国民自家之历史,可以因过去之经验,而求未来之生存者(其他国家民族,应先读各该国之通史亦然)。第三,就世界文化而言:例如中国为一资格极老之大国家,其文化与世界极有关系,就是为文化而研究文化,他国人他民族亦有一读中国历史之必要。而中国人对他国的历史亦然:例如西洋为近代文明之主盟者,所以西洋史也是中国人所应读的。第四,就个人事业而言:古今中外伟大人物,对于过去圣哲豪杰的功德学识,各有信仰,各有根据。故其成就,异于凡人。黄宗羲说:“拘执经术,不适于用;欲免迂儒,必兼读史。”章学诚说:“史学所以经世,固非空言著述也。”龙启瑞更说:“求其有裨实用,则史籍较经为多。荀卿子曰:欲观后王之迹,则于其灿然者已,今之史册是也。……然则今日之学,亦先学其有用者而已。”(《致冯展云侍读书》)朱一新也说:“汉时史学未兴……故致用在乎穷经;犹今人之言经济(经世济民)当读史也。”(《无邪堂答问》卷二《评读汉书艺文志》)“古人致治之法存诸经,后人致治之法存诸史。……治术,学术,……国事,人心,……若当多事之秋,则治经不如治史之尤要。”(《佩弦斋杂存》弟怀新跋)第五,就人物文野而言:社会的所以高于自然,人类的所以高于他物,文明人的所以高于野蛮人,皆由于有历史的记载与评论。刘知幾说:“上起帝王,下穷匹庶,近则朝廷之士,远则山林之客,其于功也,名也,莫不汲汲焉;孜孜焉。……何者而称不朽乎?盖书名竹帛而已。向使世无竹帛,时阙史官,……则善恶不分,妍媸永灭者矣。苟史官不绝,竹帛长存,则其人已亡,杳成空寂,而其事如在,皎同星汉,用使后之学者,坐披囊箧,而神交万古;不分户庭,而穷览千载;见贤而思齐,见不肖而内自省。若乃《春秋》成而逆子惧,南史至而贼臣书,其记事载言也则如彼;其劝善惩恶也又如此。由斯而言,则史之为用,其利甚溥,乃生人之急务,为国家之要道,有国有家者,其可缺之哉?”(《史通·史官建置》)蔡孑民师更明白地说:“同是动物,为什么止有人类能不断的进步,能创造文化?因为人类有历史,而别的动物没有。因为他们没有历史,不能把过去的经验传说下去,作为一层层积累上去的基础,所以不容易进步,例如蜂蚁的社会组织,不能不说是达到高等的程度;然而到了这个程度,不见得永远向上变化,这岂不是没有历史的缘故?……”(国立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第一集刊《发刊辞》)第六,就时空通隔而言:人的一生,所占时间与空间都很有限,如没有历史做媒介,人们便只能知现在而不能知过去,只能知此地而不能知他处,一切都隔断起来了。反之,有了历史,情形就大不同:以现在的一个人,可以知道过去的一切;以此地的一个人,可以知道他处的一切。古今中外就于无形中互相接近起来了。如波林罗克(Bolingbroke)说:“历史可以使我们和生在我们以前的人同住,而且住在我们没有见过的地方,地方加广了,时间增长了。……”鲁滨逊也说:“我们所谓古人,实在是我们同时代的人。他们在欧西耳(Usher)眼中看起来(谓人类同动物的造成,是在纪元前四千多年),无论怎样远,他们现在总是同我们同时了。”(《新史学》)要之:我们可以利用历史来提前生世,周游天下,而认定历史是联络时间空间或使古今中外结合的唯一媒介。
除上述六点之外,还要知道在一切历史中,尤以通史为最重要。如章学诚说:“其便有六:一曰免重复,二曰均类例,三曰便铨配,四曰平是非,五曰去抵牾,六曰详邻事。其长有二:一曰具剪裁,二曰立家法。”(《文史通义·释通》;并请参看郑樵《通志·总序》,陈鼎忠、曾运乾著《通史叙例·综二家》)(www.xing528.com)
我因有见于上述数点,所以主张在现今之大学中,应该另行设立一个史学院,以中国通史、中国文化史、中国经济史(或中国社会史),西洋通史、西洋文化史、西洋经济史(或西洋社会史),世界史、世界文化史、世界经济史等课程,为其他各学院各学系一年级生所共同必修;如不另设史学院,则指定现有史学系中之重要课程为一切一年级生的必修系亦可,必需过此一年级后,才许专修其他学院学系之课程。但如专门的史学如考古学、史学史等,则不在内,而应与他种课程同列在一年级以后,这是因为过于专门,不是普通人所必须知道的。而中小学校的历史,尤其是中国史,亦当和国文并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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