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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从吾心性之学:工夫与本体合一的成果

时间:2023-11-2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他主张本体与工夫并重,认为本体与工夫合一。率性无工夫,尽性有工夫,尽性者即尽其所率之性,由工夫以合本体者也。在《疑思录》里,冯从吾对“仁”的诠释也表达了本体、工夫的合一。他指出,许多人不肯用功恰恰是因为本体不明。

冯从吾心性之学:工夫与本体合一的成果

第四节 工夫与本体合一

冯从吾为了避免“空虚之学”与“支离之学”的弊病,他在会通诸家的基础上,走出自己独特的“本体”与“工夫”并重的学术道路。他主张本体与工夫并重,认为本体与工夫合一。他勉励后生学者与圣人同,笃信赤子之心,笃信良知,他说:“识得本体自然可做工夫,做得工夫自然可复本体,当下便是圣人。”[109]若将本体与工夫截然分开,要么失之支离缠绕,要么失之捷径猖狂。他说:

若论工夫而不合本体,则泛然用功,必失之支离缠绕;论本体而不用工夫,则悬空谈体,必失之捷径猖狂。其于圣学终隔燕赵矣。[110]

冯从吾论述本体与工夫的合一时,有两个角度:一是以本体统摄工夫,率性而为,一切事为自然一一中节;二是在尽性中由工夫以合本体。他以孺子入井、孩提知爱、不忍觳觫之牛为例,仔细分析了率性与尽性、圣人与众人之间的不同。

至善之性体,率之则为道,尽之则为圣人,率性是本体,尽性是工夫。率性众人与圣人同,尽性圣人与众人异,不可不辨也。如见孺子入井而怵惕恻隐,此率性也,众人与圣人同。至于知扩而充之,以至于保四海,此尽性也,圣人便与众人异矣。孩提知爱,稍长知敬,此率性也,众人与圣人同,至于扩知能之良,满孝悌之量,通乎神明,溥乎四海,此尽性也,圣人便与众人异矣。不忍觳觫之牛,不屑呼蹴之食,此率性也,众人与圣人同,至于推不忍之心以爱百姓,推不屑之心以不受万钟,此尽性也,圣人便与众人异矣。率性无工夫,尽性有工夫,尽性者即尽其所率之性,由工夫以合本体者也。[111]

冯从吾认为本体并不玄远、离奇,本体不离工夫,是“即平即奇,即显即微,不离日用常行内,直造先天未画前”[112]。这实际是用程颐“体用一源,显微无间”的思想来解释“本体”与“工夫”的关系。他的阐述引来进一步的疑问,既然本体不离日用常行,圣贤道理在人伦日用间,只为子孝,为臣忠可矣,何必要强调心性本体,何必讲心性之学?冯从吾回答:“圣贤道理原在人伦日用间,但不知以心性不端之人,为子能孝,为臣能忠否?此必不能,而曰不必讲心性可乎?借忠孝大题目以杜讲学之口,此正以不忠不孝误天下者也。”[113]可见,之所以在人伦日用间,为子能孝,为臣能忠,就是因为有心性本体的贞定。试想无孝心、忠心,又如何能孝、能忠?徒有外表空虚的孝行、忠行,岂不成了装门面、做样子?

冯从吾说:“吾儒之学以至善为本体,以知止为工夫。”[114]他在《疑思录》里对至善本体、知止工夫以及二者的统一进行了详细的论述:

问至善,曰:明德而不知新民是异端虚无寂灭之学,是世儒自私自利之学,不谓之明德止至善。新民而不本于明德,是五霸权谋功利之学,是世儒舍己芸人之学,不谓之新民止至善。明德新民而不知本末始终先后之序,是异端悬空顿悟之学,是世儒卤莽灭裂之学,不谓之明德新民止至善。必明德而又知新民,新民而本于明德,明德新民而又知本末、始终、先后之序,方谓之止于至善。且谓之至善,见人性皆善,吾德本明而吾明之,原是吾性自然不容己事,不是分外求明。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明德自然不容不新民,不是分外求新。明德新民自有本末、始终、先后之序,这次序虽毫不可缺,毫不可紊,皆是天性自然不容缺,不容紊的,不是分外强生枝节,故谓之至善,至善者,指其自然恰好不容人力安排增减者言之耳。此善字即《易》继善之善,孟子性善之善,止于至善是直从本体做工夫,直以工夫合者,此吾儒之学所以异于诸子百家也。[115](www.xing528.com)

“明德新民自有本末、始终、先后之序”,说的是工夫次第,也是明德新民间的统一。无论是二者间的统一,还是先后之序,都是至善本体统摄之下的,所以是自然恰好,天性自然不容缺,不容紊,不容人力安排增减。也就是说,明德又新民,才是实在工夫,不会涉于二氏之玄虚;新民必本于明德,才有心同天地的大志量,不会涉于五霸之功利,明德新民而又知本末、始终、先后之序,才是真正合于至善本体,“方谓之止于至善”。

在《疑思录》里,冯从吾对“仁”的诠释也表达了本体、工夫的合一。《论语·宪问》曰:“(原宪问)‘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为仁矣?’子曰:‘可以为难矣,仁则吾不知也。’”克,即好胜。伐,即自矜。怨,即愤恨。欲,即贪欲。原宪问,若能做到不争强好胜,不自矜自夸,不怨天尤人,不贪得无厌,可以算是“仁”吗?孔子回答,自我克制能达到这四点,我知道是很难的。至于是否算得上达到“仁”了,我不敢说。为什么孔子这样说?因为如果达到了“仁”,是天理浑然,自在完满,自然就是“克、伐、怨、欲不行焉”。可是反过来讲,就不一定了,仅仅做到“克、伐、怨、欲不行”尚不够,关键还要看此克制的工夫,是否以内在的“仁”为依据。所以,冯从吾说:“‘仁则吾不知也’,圣人口气原自浑融,若曰以此为即仁,则制私非忘私之境,固不得谓之即仁;若以此为非仁,则制私亦忘私之渐,亦不得谓之非仁,故曰‘仁则吾不知也’。近世学者所说坏不行,直以为不行,误矣。苟志于仁矣,无恶也,自无克伐怨欲,何待不行?此直以本体为工夫,上也;不幸有过,即当力改,故克伐怨欲一切不行,此乃以工夫合本体,亦其次也。”[116]冯从吾认为圣人口气原自浑融,即仁体与“自无克伐怨欲”是自然合一的,心中有仁体的贞定,率性而为,“克伐怨欲一切自无”,这是直以本体为工夫,是上乘之功;退而求其次,偶有过失,努力改过,制私以求渐入忘私之境,求合于仁体,此制私工夫也是仁体义内的工夫,不能不说这也是仁,这是以工夫合本体。

可见,冯从吾主张“本体”与“工夫”并重,不是将本体、工夫对立起来,而是从二者的统一性上入手,认为工夫即包含在本体之中。他指出,许多人不肯用功恰恰是因为本体不明。他在《关中书院记》中感叹地说:“人多不肯用戒慎之功者何?盖亦未知本体责任不容诿耳。且天命之谓性,非命之甘食悦色,如告子所称,正命之使我位天地,命之使我育万物也。我能位育则性尽而能复天之命,我不能位育则性失而无以复天之命,可不畏哉?……天之命我者,如此其重而又无声臭之可即,念及于此,喜怒哀乐虽欲不中节不敢也;子臣悌友虽欲不尽道不敢也;独虽欲不慎,不睹不闻虽欲不戒慎恐惧不敢也。孔子曰‘畏天命’,又曰‘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彼不畏者,原不知耳,若知之,岂敢不畏哉?知本体之难诿,自知工夫之当尽。”[117]冯从吾认为,做工夫是要复天之命、复本体,并不仅仅是在做工夫的过程中实现本体。这与黄宗羲所说的“心无本体,工夫所至,即是本体”有细微的差别,[118]在黄宗羲看来,纯粹的本体是不存在的,存在的只是工夫中的本体。他以工夫为本体之实现与彰显,所以是以境界为本体。冯从吾则是在工夫中复本体、明本体,从而成为自觉工夫,这是达到“勿忘勿助”境界的前提。

同时,冯从吾的本体工夫是二而一的,不能以工夫为本体;也不能认为本体原自现成,而舍弃工夫。他在《关中书院记》中批评了本体原自现成,不必用功的错误倾向:“或又谓本体原自现成,用功即落意说。是谓天地本位,万物本育,而我不必位育之也,弃天亵天甚矣,其如天命何?……今吾辈自天生以来,俱各命之以位育之性,俱不容不讲危微精一之学,即汲汲皇皇异日,犹未知能复天之命否也,而尚敢暇逸为哉?”[119]即使整日汲汲皇皇,努力用功,尚且未必能复天之命,更何谈本体原自现成,我不必位育之?冯从吾认为这是弃天亵天之说。

在《疑思录》中冯从吾也阐发了同样的观点。他说:“孔门以博约立教是论工夫,非论本体”,批评了“以闻见择识为知”的错误。他说:“孔门以博约立教是论工夫,非论本体,学者不达,遂以闻见择识为知,故夫子不得已又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直就人心一点灵明处点破知字,此千古圣学之原,若闻见择识不过致知工夫,非便以闻见择识为知也。故曰:知之次,知其知,知其不知,是本体;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而识之,是工夫。譬之镜本明而拂拭所以求明,非便以拂拭为明也。以拂拭为明固不是,谓镜本明不必拂拭亦不是,故圣人说出本体正见得工夫原非义外耳。”[120]本体统摄工夫,工夫自然都是本体义内的工夫,不能将工夫等同本体,而否弃本体。闻见择识,博文约礼都是致知工夫,未达真正的智识,只有能做到“知其知,知其不知”,才是合于本体。冯从吾形象地说,以拂拭为明(以工夫为本体)固不是,谓镜本明不必拂拭(不必用功)亦不是,主张本体与工夫并重。

宋明理学发展至明代,学派林立,但总体而言,或重“本体”,或重“工夫”,“一是探寻儒家所主张的纲常伦理、道德规范的最后根源,从而证明它们的合理性、永恒性;一是探究践履和完成儒家所主张的纲常伦理、道德规范的方法和途径”[121]。一般来说,明代理学家的思想都或多或少地倾向于一面。程朱理学流于支离,阳明心学尤其是后学谈本体而略工夫,流于浮荡。冯从吾提出“本体”与“工夫”并重的思想,其中就有纠正当时学术流弊的良苦用心。李img14曾从学术史的角度谈到这点,他说:“先觉倡道,皆随时补救。正如人之患病,受症不同,投药亦异。孟氏之后,学术堕于支离葛藤,故阳明出而救之以致良知,令人当下有得。及其久也易,至于谈本体而略工夫,于是东林顾、高诸公及关中冯少墟出而救之以敬修止善。”[122]冯从吾力斥朱子、阳明后学之偏,尤其是严厉地批评阳明后学谈无课虚,弃儒入禅,废修言悟,疏于工夫,对世事漠不关心的学术倾向。同时,他指出之所以疏于工夫,根本原因在于本体不明,所以冯从吾强调要“本源处透彻”,要明心性本体。正是从本体与工夫统一的观点出发,冯从吾能够把当时似乎是冰炭不相容的对立学派,看做是一个大家庭里的成员,可以和衷共济。他说:“诸凡先儒所云无欲、主静、居敬、穷理、复性、体认天理等语,皆是致字里面工夫,非谓居敬穷理与致良知并举而对言之也。”[123]无论周敦颐的无欲、主敬,二程的居敬,朱熹的穷理,薛瑄的复性,湛若水的体认天理,都与王阳明的“致良知”一样,是在强调工夫。他通过这一点,既揭示出工夫的重要性,说明大凡自成一家,尽管其或倾向于重“本体”,或倾向于重“工夫”,都有他做工夫的得力处;同时又指出,理学的终极目标之一,是造就圣人式的理想人格,若舍弃工夫,没有道德实践,理想的圣人境界永远无法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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