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来源多样的史家队伍
南宋时期,爱好史学,并且取得显著史学成就的史家为数众多,并且他们的构成相当复杂,来源极为广泛。不过,他们之所以能成为有一定史学成就的史家,则与以下几方面因素有关。
其一,有一定的家学渊源。此种情况在前述江西史学中就表现得极为突出。仅如邓椿年帮其父名世续成《古今姓氏书辨证》40卷。在今存该书《序》中,邓椿年详细叙述说:“先君太史公生平留意姓氏之学,虽饮食梦寐弗置也,尤喜称道名公卿大夫家人物之盛,勋业之懿,以诏子弟。故《古今姓氏书辩证》凡三本焉。其五卷者成书于宣、政之间,时讳学史,方贫贱中,无书检阅,阙文甚多。其十四卷者,后稍铨次、増补之,盖成书于建炎之初。是时晦迹穷山,携幼避地无虚辰,昨给礼(当作札)上于法官者是也。然居怀未满之意。其后蒙恩备数太史之属者八年,始尽得铨曹命官脚色册、乌府班簿,隐括次序之,稍稍备矣。绍兴辛酉冬,放归山樊,家书稍备。会韩衢州美成同寓临川,借其家藏《熙宁姓纂》、《宋百官公卿家谱》,稽考参订之。及将易箦,谓椿年曰:‘姓氏未成全书,死不瞑目。’椿年泣奉以周旋,罔敢失坠。……乃尽裒手泽遗编断稿,又取宋名公文集、行状、墓志订证次序之,厘为四十卷,即此本也”。可见为最终完成颇为满意的《古今姓氏书辩证》,邓名世父子则花费了许多精力。
又如胡安国字康侯,建宁崇安人,哲宗绍圣四年进士,为官时屡遭权贵贬斥,后辞官而归,潜心于经史,著有《资治通鉴举要补遗》100卷和《春秋传》30卷。其子胡寅字明仲,学者称致堂先生,徽宗宣和三年进士,秦桧专权时遭贬责。在贬所致力于史学研究,高宗绍兴二十五年完成了《读史管见》一书。该书“议论宏伟严正,间有感于时事。”(111)胡宏字仁仲,号五峰,绍兴中以荫补官,因秦桧专政,不愿出仕,故终生以讲学著书为主。所著《皇王大纪》,“贯通经典,采摭史传,靡所不载。又因事而为之论,所以述去取之原,释疑似之惑者,至矣。”(112)可见胡安国父子所形成的家学传统,虽编修的均是前代史,但其寓意多及当代。
再如翟汝文字公巽,润之丹阳人,与叶梦得、汪藻和孙觌俱以文名。他风度翘楚,好古博雅,精于篆籕。家藏金石刻千卷,蓄六朝至唐名画甚富。北宋大观末,当时三代礼器稍出,学士大夫获识全古渐迹、先秦科斗字学。于是他建言:“今商、周礼器科斗文字灿然毕出,陛下方绍稽三代光明典礼,此独郁而未扬,疑有阙也。愿诏硕儒博闻之士稽正《六经》,考礼于夏、商之器,正字于鼎、彝之间,刬革缪伪,捜访失绝,使《六经》尊罍牺象之用,六书象形科斗之书,昭明炳焕,与《六经》相表里,以教后人,天下幸甚!”徽宗闻之大喜,并且下诏礼官详议以闻。但有司谓“事大功夥,旷日引时”。加之时值金军入侵,事竟不成。(113)翟汝文还参与过《哲宗国史》的编修。又鉴于范晔《后汉书》“语近词冗,事多注见”,于是“乃删取精要,总合传注”,撰成《东汉通史》50卷。(114)其子耆年字伯寿,亦好古博文,并且高尚不仕。曾撰有《籀史》2卷,时人陈振孙言:“裒诸家钟鼎图说为一编,颇有考究。”(115)该书现今虽仅存上卷,但结合尚存于清初王士祯《居易录》卷5中的全书目录可知,该书内容大致相当于一部古器物学与金文研究的简史,故其史学价值不容忽视。总之,具有一定家学渊源的史家还有许多,在此不再一一列举。
其二,善于交游。如郑樵为完成通百家之学的意愿,他潜心在夹漈山埋头苦读多年。其间,他还常常走访藏书之家,借阅其家所藏。对此他说:“家贫无文籍,闻人家有书,直造其门求读,不问其容否,读已则罢。”(116)又如徐梦莘尝“耽嗜经史,下至稗官小说,寓目成诵。”(117)他不仅“通贯经史百家,尤熟晋、宋、南北、五代时事。自熙、丰、元祐以来名公奏议及出处,大致无不该综。作文皆有根据,用事精确”,而且在编修《三朝北盟会编》期间,还“宦游四方,收罗野史及他文书多至二百余家,为编年之体。”(118)再如陈均相当重视“从贤士大夫游,以博其见闻”。他甚至“闻四方之士可与商榷者,不惮千百里,橐其书而从之,忘其道涂之艰,羁旅之苦也。”(119)对其品行,明人黄仲昭高度赞扬道:“陈均生长贵家而能力学好古,闭户著书,厉操甘贫,脱屣荣利,谓之笃行君子,可无愧矣!”(120)此外,胡三省在注释《资治通鉴》时,曾“大肆其力于是书。游宦远外,率携以自随。有异书异人,必就而正焉!”(121)其他善于交游的史家还有不少,余不一一。(www.xing528.com)
最后,刻苦自奋。如高元之字端叔,庆元府鄞县人,终生未仕。他少时家贫无书,得《易编》口诵不辍,数月忘盥栉。邻士有书稍借以观。其“性嗜书,家藏数千卷,手自点勘,宝之如珠玉。遇所未见,解衣辍餐,不计其直”。他“自天文地理、稗官小说、阴阳方技、种艺之书,靡不究极。虽庸人一技可取,亦尽礼问焉!佛氏《大藏经》五千卷,读之再过”。高元之曾受《易》、《春秋》之学于程迥,不过,他“尤邃于《春秋》,博采诸儒所长,搜抉无遗。闻人有书,曾不惮远,裹粮徒步而求之,前后凡三百余家。订其指归,删其不合者,会稡为一书”,即《春秋义宗》150卷。据同乡好友楼钥言:“吾乡及旁郡之为《春秋》者,多出君之门,或其门人之弟子也。”(122)楼钥在为其所作的挽辞中还称许道:“百氏极旁搜,潜心老不休。邻光时自照,箪食谁堪忧!弟子多蓝绶,先生竟白头。凄凉数间屋,知我独《春秋》。”(123)高元之除撰有巨著《春秋义宗》之外,还撰有《后汉历志解》1卷、《扬子发挥》3卷等。
又如徐自明字诚甫,号慥堂,永嘉人,淳熙五年进士,官太常博士,终永州知州。虽则他的生平事迹极不详明,但他作为永嘉的经师宿儒,“论著满室,蝇头手笔,无一字不端楷,皆有益于世教。”(124)对于其《宋宰辅编年录》的编修动机,据章铸在该书卷首《序》中言:“谈者咸谓是书之成,可观世道。吁,岂惟是哉?观庆历之盛,则杜、富、韩、范之事业在所勉;观熙、丰之事,则荆舒之学在所惩。下不负所学,则景行先哲,区别邪正,以丕寅亮之规;上不负吾君,则追法前猷,吹齑往辙,益谨乎若时登庸之道。则是书有补于世,所以续皇家万亿年无疆之休,自此编年始,真作宋一经者也”。可见章铸对该书评价甚高。
再如朱黼字文昭,永嘉人,陈傅良弟子,撰有《纪年备遗》100卷,该书主在明辨正统。朱黼他虽长期独钓孤耕于南雁荡山,但在陈傅良的悉心指导以及贤母杨氏的支持之下,颇能“续史家之绪”,论撰不休。因此,陈傅良评论说:“文昭自为诸生,知名一世,屡举不第而业益修,谢客深居而士益附。”(125)其好友叶适亦指出:“文昭蓬累耕南荡上,山水迭重,声迹落落,人不知其能传陈公之业也。一旦此书(指《纪年备遗》)出,义理所会,宝藏充斥,遂为成学。……然则文昭岂徒以博习自是而已哉!后有欲知陈公者,于此书求之可也。”(126)宁宗开禧三年,建阳书贾魏仲举还曾摘录《纪年备遗》中有关割据战争部分编成28卷,并取名《三国六朝五代纪年总辨》予以刊行。
其他如谯仲午字仲甫,蒲江人,少时便爱好文籍图书,不乐科举之学,而“沉潜经史百氏。谓三代而下,惟先汉近古,故于马、班氏书尤加意焉”。曾撰有《汉书补注》、《三国名臣论说》等。(127)
总之,以上诸种情况表明;这些治史者之所以能够成长为成就显著的史家,无不与他们所具有的家庭背景、社会交游,以及自身努力等因素有关。他们的社会来源,几乎涵盖了南宋社会的各个阶层,因而具有相当强的广泛性。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