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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浙东学派文学思想的研究成果

时间:2023-11-2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叶适在历次上书中系统地讨论了除去社会弊病的改革主张。淳熙五年,叶适参加进士试,在《廷对》中具陈“经远之论”、“久大之规”。淳熙十一年六月,叶适应制科试,上孝宗《贤良进卷》五十篇,极言内政外事的现状和改革的筹划。这六方面是叶适议论时弊的总纲,他在《进卷》、《外稿》中洋洋十万余言所讨论的社会问题和改革构想,无非是围绕这六个方面展开的。关于《周易》所标举的“易”的意义,叶适认为在于“所以用是道”。

南宋浙东学派文学思想的研究成果

叶适在历次上书中系统地讨论了除去社会弊病的改革主张。淳熙元年,二十五岁的叶适以一介布衣的身份,向当时的签书枢密院事叶衡上书,纵论天下大势。淳熙五年,叶适参加进士试,在《廷对》中具陈“经远之论”、“久大之规”。淳熙十一年六月,叶适应制科试,上孝宗《贤良进卷》五十篇,极言内政外事的现状和改革的筹划。淳熙十二年冬,朝廷有太学正之召,叶适从姑苏入京,作《外稿》四十五篇,以备孝宗召见问质,详述兵、财以及法度纪纲中存在的问题和疗复之方。淳熙十四年,叶适升任太学博士,在该年冬的轮对中,叶适奏国事之四难五不可,孝宗读毕,“惨然久之”(166)。淳熙十六年光宗受禅,叶适时任太常博士兼实录院检讨官,有《应诏条奏六事》奏上,申论国势、兵、财等六事之弊端,希望光宗进行改革,光宗未纳。以上这些奏疏蒿目国难,从大处着眼,构画出系统详备的“中兴”蓝图。

在《应诏条奏六事》中,叶适指出社会的六大弊端:“国势未善,士未善、民未善、兵未善,财未善,纪纲法度未善。”希望通过这六方面的改革,达到“改弱以强”的目的(167)。所谓国势未善,是说宋廷久困辱于异族,当思振起报复,而当下治国之意未明,人心涣散,“于微弱、分裂、仇耻、弊坏之时,猥用维持保守、兼爱休息之术,枘凿不合,矛盾相戾,畏而安之”;所谓士未善,是指朝廷擢用人才,“以意行事,以人胜法”,贤才因而难得有用武之地;民未善,是指当前由于役法、和买、折帛等的盘剥,民力最穷,州县最困;兵未善,是说国家以廪粟供特养之兵,给国家造成了大的经济负担,且临战怵惕,虽多而愈弱;财未善,指茶盐、酒税、折帛、和买、经总制钱等等取于民者名目繁杂,敛财虽多,一旦临事,反又仓皇不继;纪纲法度未善,指的是中央执持威权过于集中,法度太密,事权太分,造成了国家机构的臃肿庞大,效率低下。这六方面是叶适议论时弊的总纲,他在《进卷》、《外稿》中洋洋十万余言所讨论的社会问题和改革构想,无非是围绕这六个方面展开的。实际上,这六个方面可以归结为内政事务和对外关系两大方面。而欲抵御外敌、洗雪仇耻,首要之务在于处理好内政。他指出:“今日存亡之势,在外而不在内;今日堤防之策,乃在内而不在外。”(168)叶适还以门内、门外喻之:“臣欲先尽门之内而及门之外。”(169)而修明内政,则又在于君主的审观熟察、果断改为而已。因为宋代君权集中,“凡急政要务十数条者,陛下一朝改定以幸天下,使民志定而人心悦,则圣志之所向,始有可得而言者矣”(170)

叶适先后给孝宗、光宗上奏疏,力持改革之议,他给君主所开出的药方可归结为以下几点:

首先是确立大本,不求近效。叶适在淳熙五年上孝宗的《廷对》中批评当下进言之臣“其所议者,多不急之细故,有司之烦文……敝精神于无用之微文,而不讲天下之大政要务以为数千百年经久之规,天下之祸不切而最深,孰有甚于此者!臣愿陛下责之以远且大者乎!”(171)细碎之文,切近之言,可以作为暂时的维持之具以查阕补漏,而对社会政治弊害则无根本的触动。所以叶适委婉地告诫孝宗不要专听一时之论:“臣恐陛下乐闻切近之论,而怪奇可喜,不计本末,不参古今,乘间而为说以中陛下之欲者,不为少矣。”(172)

其次,叶适认为君主德性的完善是经理天下的关键。他将《君德》放在《进卷》的开篇,且在该文中指出:名位、威权、功烈皆不足以服天下,而在以其身任天下,使天下之势在己而不在物:“真意实德充塞于人主之身而施之于天下,是故其高厚可以配天地,其明可以并日月,顺阴阳之序,遂万物之性,裁成辅相以左右民,鼓舞动荡,运转阖辟,则令不期而信,权不制而尊,法严而必,兵强国富,而讨除残暴不顺之夷狄,何向而不济!”(173)这段话语言夸饰,有故为高言之嫌,实际强调了君主之德对国家善政的重要意义,这一点与朱熹有相似之处。朱熹在著名的《戊申封事》中就曾说过类似的意思:“人主之心不正,则天下之事,无一得由于正。”(174)君主心正然后才会有国家的振兴,这是将格致诚正而后能修齐治平的儒家信条寄托在了君主一人之身,实际是寄希望于君主对道德和事功的双重承担,早年的叶适也没有完全脱离这一路子。

再次,稽核古道,参验于今,研究古代的治国经验作为当下统治的借鉴。这也是叶适承自薛季宣、陈傅良的经制之学的精神。叶适熟谙古学,并多次强调明悉和把握古制对治国的现实意义:“欲自为其国,必先观古人之所以为国。……不言古,则无所斟酌,无所变通,一切出于苟简而不可裁制矣。”(175)他在后来的《习学记言》中把这个意思表达得更清楚:“明于道者,有是非而无今古。至学之则不然,不深于古则无以见后,不监于后,无以明前。”(176)虽然时移世易,但“道”却不受时间的限隔,在当下仍有鲜活的生命。因为古今的人情物理是相通的,所处理的政治问题也是相似的,其中必有一定不变之道,即“常道”:“治天下有常道,下不过为民,上不过为君,君民不过欲交得其所以愿。人无异性,则古今无异时,其所以治之者一而已矣。”(177)因此,古人的思索和行事方法对于今人还有借鉴指导的意义。

若从这三个方面确立衡准的话,最高的典范无疑是远迈汉唐之上的唐虞三代。久远的三代在宋代已成为完美统治秩序的代称,它的长治久安人心凝聚、功化流行风俗醇美、官制庞大而有条不紊等等,都被人们津津乐道。但是三代过于渺远,文献不足征,主要的文献依靠儒者之力尤其是孔子的整理才得以保存和完备,被后人奉为经典而代代流传。《六经》本是三代圣贤言行的记录,但世情迁变,《六经》的文本对于当下的治道并不能起到直接的指导作用,汉代以来经学家的错误就在于把《六经》作为治国的总宪法,以经学缘饰吏治,敝耗精神,研穷精微。宋代的理学家又不同,他们重在从经中阐发性命之理。这两种解经的思路虽然迥然不同,但共同的错误在于偏离了治道,“不验之于事”,“无考于器”(178),抽离了经所负载的致用精神,将之变成了空言。

对《易》、《书》、《诗》、《周礼》、《春秋》这几部经典,叶适返其本而论之,从中推明和还原三代之治的精神。关于《周易》所标举的“易”的意义,叶适认为在于“所以用是道”。圣人因天、地、水、火、雷、风、山、泽八物“设而两之”,总之以阴、阳的摩荡推迭,意在推衍和确立宇宙万物的“变易”之理。圣人用易,既能执守常道,又能以随时以变易,他们“推为仁义礼乐,制为生杀赏罚,作为宫室器用,第为尊卑名品,文字以通其心意,权度以一其偏私,举皆归之于易。”就是说,易道存在于礼乐政刑的政治实践之中,不待书而自存。《诗》体现了圣人对万民的教化和世道人心的变化。叶适认为“古之为《诗》也,求以治之”,圣贤养天下以中,发人心以和,故而其诗温粹和平;王道既衰,则其诗多怨怼无聊之词(179)。《春秋》则是为那些乱臣贼子而作:“所以治夫仁义、礼乐、是非、赏罚之所不能治者也。”尧舜三代之教化不行于天下,圣人于是以诛伐之笔责让之,使之畏惧。因此《春秋》是圣人化治天下最严厉的举措,让人明了是非与夺的处世之道,乃是“道之极也”(180)。《周礼》六卿之书,是周人用以治国的礼法制度的总汇,其设官分职,细密而规模宏大,富有盛世气象和理想色彩。周官六卿分别负责邦治、邦教、邦礼、邦政、邦刑、邦事,而每官下又分设六十个左右的机构,各有明确的职守,巨细靡遗,本末备具,反映了成、康时期治道的盛大和完备。(www.xing528.com)

五经》中,叶适尤其通过对《尚书》的分析,揭出三代之治的真谛:《尚书》所载为上古帝王兴事造业、布政出令以经理天下之务的事迹,体现了帝王的盛德和所以处天下之心,叶适称之为“常心”,即像父母对子女那样竭尽爱忱,深沉温厚,无所隐讳,这乃是天地常道的体现。三代圣人之治天下便以此“常心”:“用其厚,去其薄;用其朴,去其巧;用其不知,去其知。”(181)君之待民,如同慈父母之于弱子,以德化之,而弃去刑法,无所用其智。《尚书》中多篇都有突出的民本思想,显示出圣君对民心向背的关注和对人民常性的依顺。《尚书·汤诰》中有一段著名的话:“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正义曰:“天生蒸民,与之五常之性,使有仁义礼智信,是天降善于下民也。天既与善于民,君当顺之。……顺人有常之性,能安立道教,则惟为君之道。”(182)顺人有常之性,即系念民心所向和风俗厚薄,注重结臣民之心。不仅商汤,三代许多君主的统治都宽宏仁厚,多慈少威。比如成王在位时,便以“无依势作威,无倚法以削,宽而有制,从容以和”以诫臣下(183)。由此看来,三代虽然辉煌宏大,但其治术却是简易宽平的,君主不以智术愚民,不以苛法绳民,而以礼乐陶化天下众民,因而三代之治表面看起来甚至有些粗疏。叶适叹曰:“至于自言其一代之治,则何其浅陋鄙野而不足称述!”(184)而这实即“极天下之高明而道众人之中庸”的自然合道的境界,也正是三代的不可及之处。

叶适盛赞三代之治,重倡礼乐之道,呼吁朴直端悫之心,并欲以之革除当下之弊。这在“务求近效”的时代风气中难免显得迂阔而不切事情。叶适在《进卷·士学上》中批驳那些误以研求三代之治为迂阔的言论,认为孔、孟在礼乐衰废的时代以正名、礼教和仁义之道劝说人主,便是“迂阔”的表现,但“彼其君臣父子之道复立,礼义忠信之教复兴,乃得永存以至于今世,而犹有望其无穷者,此非孔、孟迂阔之力欤?”(185)实际上叶适之论并非“迂阔”,比如他虽然对《周礼》一书极为推崇,但却反对机械搬用《周礼》的建国、设官、井田、兵法等制度,认为这些制度只是“器”,而用治之巧和规矩法度则惟存乎治者之心。因此不能拘守三代旧典刻舟求剑,而应该“修身以应变,酌古以御今”(186),把握三代之治的精神,以有助于当下社会政治经济秩序的重建。叶适虽然倡导社会改革,但他反对翻然改途易辙,以收“立见之效”(187),而主张渐变,即欲“观古之无害而求去今之害”(188),这乃是“以古变今”的温和变革。尤其是三代之治的朴直宽平、简易远大,恰恰可以作为疏通和纠正当今严密、智巧、紊乱的社会统治秩序的良药。

在人们都在大谈特谈三代之治的思想语境中,叶适指出了通向实现三代之治的具体途径。即以纪纲法度而论,叶适主张宽法,法度宽平则国受其利。他对当下愈趋于苛密的法度提出了批评,他说:

本朝之所以立国定制、维持人心,期于永存而不可动者,皆以惩创五季而矫唐末之失策为言,细者愈细,密者愈密,摇手举足,辄有法禁。而又文之以儒术,辅之以正论,人心日柔,士气日惰,人才日弱,举为懦弛之行以相与奉繁密之法。(189)

宋之立国,有鉴于唐末五代国家乱亡之失,于是注重加强了中央集权,严立科法,“以法为治”,其弊在于任法而不任人。如“计日月,累资考”而不论贤否的资格用人,如掌握天下用人之柄而禄位、事阕一任于法的吏部铨选,大吏推荐卑官却互不相知的荐举制,和“自员郎致仕得荫补”的任子制度,以及科举、学校等等,皆有遵尚法律而不重贤才之弊,都是统治者运用智巧约束臣民的体现。叶适提出应当以远大之政矫正其失:“臣故欲陛下纵未能任人而废法,以行唐、虞、三代远大之政,姑欲任人以行法,使法不为虚文而人亦因以见其实用,功罪当于赏罚,号令一于观听,简易而信,果敢而仁,若汉以来者可矣。”(190)

具体到社会问题的解决,叶适拈出最重要的两项:“今事之最大而当极论之,论之得旨要而当先施行者,一财也,二兵也。”(191)这两大难题,叶适从民本思想出发,以三代宽平简易的精神更易之,简易则民受其惠。首先,关于财计问题,叶适主张宽财用,反对聚敛。财政问题成为宋室一个积重难返的痼疾,叶适指出:“自有天地,而财用之多未有今日之比也。……古者财愈少而愈治,今者财愈多而愈不治。古者财愈少而有余,今者财愈多而不足。”(192)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亦在于决策者的谋求近效而不计长远。如王安石以为天下之患在于财少,于是施行青苗法等法令,抑制富民、商贾对财富的控制,将财权收归国家,其法伤害了富民的利益,推行于天下后终至于大弊。至于徽宗时,货用不足,蔡京乃行钞法,改钱币,使经济秩序陷于混乱。南渡之初翁彦国、陈亨伯等人又强括民财以数百万计,更是饮鸩止渴的荒谬做法,伤害了普通百姓的利益。叶适认为王安石、蔡京、翁彦国等人疏浚财源、惟计财之多少的理财观念是错误的,他们只图目前之利,把财税收归国库,将理财变成了聚敛,国家财入虽多,而开支亦大,于是出现了“财愈多而愈匮”的恶性循环,百姓也疲于奔命,人心摇动。所以必须转变理财观念,对国用和民财不强加分别,而像大禹周公那样,“以天下之财与天下共理之”(193)。叶适的财政改革思想以三代为楷模,始终贯彻了以民为本的原则,认为决策者应怀有仁爱恻怛之心,免除各种苛捐赋役,使民有余财:“使国用司详议审度,何名之赋害民最甚?何等横费裁节宜先?减所入之额,定所出之费,不须对补,便可蠲除,小民蒙自活之利,疲俗有宽息之实。”(194)这样才能臻于三代“财愈少而有余”的安逸和平的统治局面。

至于兵制的庞大繁重,开销巨大,乃是导致财政紧张的重要原因。故叶适主张以“简易径省”的原则革除当下“繁密重滞”的兵制。他比较古今兵制的差异:古代之兵民一体,无屯聚之兵,“无兵之患而有兵之利”;至于宋,则由唐之府兵制变为募兵制,并别异于民而特养之,即“以税养兵”,因为拥兵太重,有边兵、宿卫兵、大将屯兵、州郡守兵等,给人民造成了沉重的负担。另外,有鉴于唐末五代之乱,军队的部署重于内而轻于外,“内则常忧其自为变,而外则不足以制患”,以至于兵多而弱,在抵御外侮方面则常无制胜之功。叶适极力主张精简兵数,反对“无事而备”的养兵制度,以减轻百姓财赋方面的压力,他在晚年的《习学记言》中则明确提出了“由募还农”的主张:“今自守其州县者,兵须地著,给田力耕;千里之内,番上宿卫,已有诸御前兵,不可轻改,因其地分募乐耕者以渐归本;边关捍御,尽须耕作,人自为战:三说参用,由募还农,大费既省,守可以固,战可以克。”(195)对坐靡廪粟的厢兵、禁军,叶适主张直接遣散回家。至于屯驻大兵,则减其数额而教其精锐,增强战斗力,达到“兵以少而后强”的目的。这样一来就可以苏息民力,使国本深固。凡此种种,都体现了叶适宽平而谋求实效的政治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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