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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嘉文化和文学传统在南宋浙东学派书中的研究

时间:2023-11-2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旧《温州府志》称“永嘉尚礼文,重丧祭”。自此,王、谢风流便成为永嘉地域文化中一道绚丽的色彩,成为永嘉诗文中常常表现的主题。王、谢风流已经成为永嘉文人企慕的一种风范,让人充满向往。不过总的来看,永嘉在宋以前除了山水的秀美为人瞩目外,很少有人重视其自具特色的地域文化。宋代以来永嘉尚文风气之盛,还体现在当地学者大多有着较高的诗文修养。

永嘉文化和文学传统在南宋浙东学派书中的研究

永嘉为浙东名郡,宋代隶属于两浙路瑞安府,也即温州(永嘉郡),统辖永嘉、平阳、瑞安、乐清。宋代人提及永嘉,是指古永嘉郡的范围,也即温州。永嘉东南濒临大海,西北阻于群山,南通闽越,襟江带湖,饶水陆之美。且有鱼盐、布帛、稻米之产,自古经济富庶,环境安泰,祝穆《方舆胜览》概括其地民风曰:“少争讼,尚歌舞,妇人勤于纺绩。”(109)在这样平和安乐的地域环境中,尚礼文、好淫祀、喜修饰成为永嘉民风的突出特色,这使该地充郁着浓厚的人文气息。林汝诏《游雁荡记》:“东瓯去浙远,其间地僻民醇,城市清楚,人好修饰。”(110)旧《温州府志》称“永嘉尚礼文,重丧祭”(111)。永嘉“好文而近儒”(112)。永嘉处于浙东,其地多山,土壤贫瘠,农耕条件恶劣,经商和从文是当地人两种重要的人生选择:旧《浙江通志》云:“君子尚文,小人习于机巧。”(113)

从宋以前的历史来看,晋代五胡之乱后的衣冠南渡,大大带动了南方经济文化的发展,这对永嘉地区来说也是一次大的促动。“闽越遐陬,僻在一隅。凭山负海,难以德抚。永嘉之后,帝室东迁,衣冠违难,多所萃止。艺文儒术,斯之为盛。今虽闾阎贱品,处力役之际,吟咏不辍,盖因颜谢徐庾之风扇焉。”(114)从自然环境来看,永嘉山水钟灵毓秀,激发着当地人的山水审美意识,涵育陶冶着他们的清淑之气和藻思才情,潜移默化中浓化了他们“尚文”的趣尚。永嘉之地“其水汹涌,其山雄奇”(115),境内和周边山有雁荡山天台山、罗浮山、华严山等一百余座,水有楠溪、剡溪、梅溪等五十余条。这些对文人产生了强大的吸引力,招徕了前代许多胜流登临游观,吟咏啸歌,长期以来形成了浓厚的人文传统,积淀下丰富的人文资源。东晋王羲之、颜延之,南朝谢灵运等文坛名宿皆曾任永嘉郡守,他们的流风余韵绵延流播,深入人心。根据万历《温州府志》、光绪《永嘉县志》以及祝穆《方舆胜览》等书记载,王羲之曾在晋穆帝永和、升平年间任永嘉郡太守(116),王羲之在永嘉的种种轶闻亦广为流传。如五马坊、笔亭、墨池等地名都是因这些传说而命名的。此后,颜延之在宋文帝永嘉三年因为冒犯权贵,由原任步兵校尉出为永嘉太守。永嘉山水尤因谢灵运的出守而名扬天下。据《宋书·谢灵运传》:“(灵运)出为永嘉太守,郡有名山水,灵运素所爱好。出守既不得志,遂肆意游遨,遍历诸县,动逾旬朔。民间听讼不复关怀,所至辄为诗咏,以致其意焉。”(117)永嘉山水怡人,灵运在永嘉时无不登临。正是永嘉的明秀山水孕育出了灵运《登池上楼》、《登江中孤屿》等千古传诵的名篇。自此,王、谢风流便成为永嘉地域文化中一道绚丽的色彩,成为永嘉诗文中常常表现的主题。周行己、许景衡、王十朋的诗赋中常有“谢公楼”、“春草池塘”、“王谢兰亭”一类的词汇,尤其是长期留居永嘉的楼钥,在其多篇制文、启文中,提及当地人文之盛,则必称王、谢。王、谢风流已经成为永嘉文人企慕的一种风范,让人充满向往。

不过总的来看,永嘉在宋以前除了山水的秀美为人瞩目外,很少有人重视其自具特色的地域文化。北宋中期以后,永嘉的农业手工业发达,商业繁荣,发展成为东南的一大都会;而且俊彦蜂起,学术文化盛极一时。到了南宋,永嘉地区蒙惠于宋室南渡的历史因缘,人才文物之阜盛尤倍于前代。王十朋在《何提刑墓志铭》中说:“永嘉自元祐以来,士风浸盛。……至建炎、绍兴间,异才辈出,往往甲于东南。”(118)而且南宋的永嘉延续了自古以来“尚文”的传统,这在民间有普遍的体现:

吾乡风俗,敬客而敦师友。每一重客至,某人主之邻里乡党知客者必至,不知客知某人者亦至。往往具觞豆,登览山水为乐。间相和倡为诗,致殷勤,或切磋言之。于其别,又以诗各道所由离合欢恻之意,冀无相忘,盖其俗然久矣。(119)

此外,“尚文”还表现在读书人数的迅速增长。这由温州应举者的人数可见一斑。根据贾志扬《宋代科举》的统计,北宋神、哲年间,温州参加州试的士子占成年男丁的0.1%;到宁宗前有八千人应举,这一比率乃骤升至6.8%,是全国最高的(120)。而且永嘉人的科举事业成绩斐然,乾道间任温州教授的楼钥曾统计过,由天圣至乾道八年,永嘉登第者共有337人,其中还出现了王十朋、木待问两位状元,以及蔡幼学等四位省元。这一数字不仅在同时的浙东居首位,在全国亦位列前茅。楼钥在《谢试中教官除温州教授启》中说:“载惟永嘉,实名东浙。鳌头屡占,在纷纷白袍之间;黉舍宏开,无青青子衿之废。”纷纷白袍,也即“麻衣如雪”的科场士子。他还总结永嘉科举之盛的原因道:“此邦之士……议论词篇,类有旨趣,进士之盛,岂其是欤?”(121)无论是考试诗赋还是策论,既要求举子有真知灼见,又要有一定的文学功底,议论合乎轨辙,文理整饬谨严,才能获取高等。这需要必要的文学训练。永嘉人为了应考,往往在幼时就学习作时文。根据相关材料所载,永嘉著名学者周行己、郑伯熊、陈傅良、叶适都有接受科举教育或讲授时文的经历。可以说,科举时文教育在很大程度上促进了永嘉重文风气愈趋于浓厚。

宋代以来永嘉尚文风气之盛,还体现在当地学者大多有着较高的诗文修养。早期的永嘉学人传承洛学,深于道德性命之际;在文章方面,周行己、许景衡、王十朋、薛季宣、陈傅良等著名学人皆擅作诗文,颇有杰特之作。

周行己(1067—1125?)生于北宋英宗治平年间,其《上祭酒书》云:“十五学属文,十七补太学诸生,学科举。”(122)此后他虽然从程颐学为“修德立行之学”,而同时又与曾巩、黄庭坚、晁说之、秦觏、李之仪等文学名家皆相倡和,对苏、黄二人尤多称道。周行己有《寄鲁直学士》一诗,称:“当今文伯眉阳苏,新词的烁垂明珠。”(123)其为文也受到苏黄等人的濡染。周行己的记体散文写得很出色,其《浮沚记》一文记述了自己讲学授徒所在的浮沚书院修筑经过,并借以抒发自己委身陋室,如聚沫浮沤暂寄于尘世的感喟,以及“安于仕”、“安于居”、“安于生”的安贫乐道的生命境界(124)。该文多排用短句,收纵自如,读来娓娓如话,说理而不流于迂阔,显示了作者极高的文学修养。

周行己的诗文除了规摹苏轼,还转益多师,他自称:“上希屈宋,下法韩柳,见自古文人多不拘尔。”(125)他自己的诗文亦有“不拘”的特点。比如《征妇怨》写新婚女子送别征夫的悲痛,明显学杜甫《新婚别》(126);《营居有感》以“有鹊衔枯枝,往往营其巢。巢成雌卵雏,雏出声嗷嗷”开首,比喻自己的生计艰难,则有汉魏乐府诗的风致(127)。周诗题材也较开阔,连蚊子搅扰睡眠等日常琐事也写入诗中(128)。周行己诗虽现存不多,但皆明白如话,造语纯熟,没有学者气。如四库馆臣所褒扬的:“(周行己)诗文亦皆娴雅有法,尤讲学家所难能矣。”(129)(www.xing528.com)

和周行己齐名的是“永嘉九先生”之一的许景衡。许景衡(1072—1128)历仕哲、徽、钦、高四朝,《宋史》本传称其“志虑忠纯”、“议论剀切”(130),在政治上颇有作为。景衡亦擅为诗,由其“往在横塘诗酒社,而今不忍重寻思”(131)和“请看十八人同社,尽是人间第一流”(132)以及“还许追随白莲社,横塘今已结茅庐”(133)等诗句,可知许景衡早年曾效法庐山慧远,主盟横塘诗社,晚年还常常缅怀这段雅意诗酒的潇洒生活。许景衡称“至音本澹泊,太羮异凡具”,把澹泊平易视为文的最高境界。他自己的一些诗作也有意模仿渊明,如《晚晴》:“南州苦卑湿,梅熟复何如。老夫厌巾屦,稚子在泥涂。新月出天末,微凉生雨余。陶公入州府,此兴与谁俱。”(134)该诗表现田园风情,意味散淡,无意求工,尤其是“新月出天末,微凉生雨余”二句清新疏朗,颇饶陶诗兴味。

许景衡为人刚正不阿,风操介然,在为官期间屡有劾奏奸佞之举,并因此招致权幸嫉恨,一再受到王黼、黄潜善、汪伯彦等奸相的排沮。景衡用世之心甚切,其忠直端悫之志却至死不渝。不过,许景衡的诗中却常常流露出倦于用世,萧然出尘之想。如:“自笑当初作底官,只应山水得盘桓。”(135)颇有误入尘网,欲返吾初服的意味。这一方面,景衡亦从陶渊明那里寻到了精神寄托,他欣慕渊明遗世独立的诗酒人生,“渊明松菊”、息影田园,成为许诗中经常出现的意象。如:“渊明松菊还堪赋,白傅园池亦有图。莫把五湖都占了,也须留与故人俱。”(136)在寄赠亲友的诗中所流露的这种出世思想,虽然可能只是一种难于企及的理想境界,但应该是真实的想法,而不应视作为文造情的矫饰。再如:“三径日荒芜,归来何晚耶。亦既谢父老,低头自吟哦。人生各有役,倦游即还家。”(137)该诗作于靖康元年,此年许景衡为辩白李光、程瑀之事而落职奉祠还家,诗中深处所蕴含的乃是因奸佞当道而不得逞其志愿的牢骚。许景衡在官场屡起屡踬,徘徊于出世、入世之际,视官场为畏途,因此诗中透出许多无奈,并非全是陶渊明式的洒脱。

相较于周行己、许景衡,王十朋(1112—1171)在永嘉士人中影响更大,“绍兴末乾道初,士类常推公(十朋)第一”(138)。这一方面由于他立身刚正,曾上疏劾论史浩等权倖无所回隐,并因绍兴和议之前坚决主战而为士人所称;此外,王十朋亦因绍兴二十七年高中状元而名扬天下。王十朋喜好诗文,乾道元年曾在饶州与洪迈、张安国、王矩等人组成楚东诗社,名噪一时(139)。王十朋在诗文方面标帜甚高,以韩、柳、欧、苏四家为古文的最高楷模,并指出各家的优长与缺憾。“韩、欧之文粹然一出于正,柳与苏好奇而失之驳,至论其文之工、才之美,是宜韩公欲推逊子厚,欧阳子欲避路放子瞻出一头地也。”(140)他对四家的概括有些含糊,并不准确。大概是着眼于韩、欧的儒学色彩更重一些,而才气相对于柳、苏略显拘谨。因此他主张取法四家之长:“唐宋之文可法者四:法古于韩,法奇于柳,法纯粹于欧阳,法汗漫于东坡。余文可以博观而无事乎取法也。”(141)从王十朋的一些文章来看,确实有汲取众家的味道。

十朋在作诗方面用力尤勤。朱熹《梅溪集序》称他“平居无所嗜好,顾喜为诗”。其文集现存五十四卷,诗作就占了三十卷。王十朋作诗最推崇韩愈布衣之时曾和韩诗数十百篇。这一部分在他的诗中也是最出色的。除了和韩诗之外,王十朋有相当数量的诗以浙东的佳丽山水和古迹为题。王十朋三十五岁之前基本上都是在温州乐清老家度过的,他的后半生辗转奔波于临安、永嘉、绍兴之间,饱历行役风尘,也因此得以登临游赏沿途的明秀山水。王十朋称白居易和苏轼“文章均得江山助”(142),这句话也可作为他自己诗作的一个注脚。他沿途必有诗,而写得最多的是雁荡山。如《度雁山》:

雁山五经眼,兹行尤可观。初冬天气佳,雁归山未寒。有日照幽谷,无云翳层峦。入境见祥云,振衣登马鞍。瀑水飞玉龙,羽旗导翔鸾。石柱屹天外,卓笔书云端。灵峰观石室,杖屦穿巑岏。山禽知我来,好音若相欢。群峰列春笋丹青状尤难。行色愧匆匆,更约他时看。(143)

这是对雁荡山景象总的描写,此外十朋诗对山上的龙湫、灵岩寺、瑞岩等景观也多有表现,不过其诗中多言自己行色匆匆,不能尽兴,表现的是自己对故乡山水的钟爱和对宦情的厌薄。

以上所举数人,在永嘉学术史上有导源发轫的意义和地位。周行己和许景衡都传承洛学,名列“永嘉九先生”之中;王十朋在《宋元学案》中被列为张浚门人,其《性论》一文严辨性与才,对性命之理颇有心解(144)。他们兼擅属文,作品文采发越,没有严肃刻板的学究气。这几位永嘉前辈雅为后学推重,形成了文、学兼重的氛围和传统。这种精神也对后来的永嘉学术名家薛季宣、陈傅良、叶适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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