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代理省长翟汪、护理省长张锦芳任期“短命”
接任代理广东省长的翟汪为广东新兴县人，与李耀汉同乡，前清时由营伍出身。李耀汉当营官，任翟汪为哨官。辛亥革命时，李担任统领，任翟汪为营长。嗣后李升至肇罗阳三属司令官，将三属军队编为肇军，设十八营，分设六统领，管辖第七八九营的统领即以翟汪充任，奉北京中央政府策令授为陆军少将，并奖三等文虎章。1917年省长朱庆澜辞职时，省议会公推胡汉民接任。但翟汪等肇军统领迫不及待，要求以李耀汉接替。此时李耀汉任肇罗阳镇守使，恐难兼顾，遂委任翟汪接替。李耀汉回肇养病，特请翟汪到广州住在省长公寓，襄办政务。省长公署公文多由翟汪与政务厅职员策划。[71]
1918年9月桂系军阀迫李耀汉辞去省长后，翟汪、古日光本有意接任，但“国会、省议会既均不赞成，此事不便遽尔接手。且因肇军改易他人接统，因欠饷太巨，肇军人甚激昂，纷纷要求清饷”。二人遂将委任状缴回。自军政府复函后，广州国会议员又有代表四人谒见军政府总裁，以法律为理由，表示反对任免广东省长。[72]
广州国会和广东省议会议员多主张省长由省议会选举，不以军政府的任命为然。有国会议员主张，“省长之应由任命或应由选举，去年开议地方制度时，议员等坚持折衷主义，以为省长一职关系重要，绝对由政府任命与绝对由省会选举其弊相等。”“由省会选出三人呈请政府择一任命较为妥善”。[73]不少议员认为“省长民选，地义天经”。反对军政府随意任免省长，罢免李耀汉、用委任形式任翟汪为代省长。[74]“广东民众以广东省长连续均为武人或外省人，有违民治主旨，而推伍廷芳出任省长”。[75]面对各种压力，与桂系军阀亲近的高雷道尹张锦芳赶快到肇庆说服李耀汉，李耀汉遂到省城宣布10月20日向翟汪交接省长职务。[76]
军政府在桂系军阀操纵下免去李耀汉省长职务、任命翟汪代理省长一职，引起公愤。“日前军政府任免广东省长备受各方攻击。自代行大总统职务为尊崇法制维持统一起见，已通告护法各省，嗣后任免文武官吏应由军政府以命令行之”。[77]“军政府对于地方权力似较前为巩固。各护法省份官吏皆须受军政府加以委任，业已行文宣布。而争执不已的省长问题，翟汪既接事，即已作一结束。古日光接任肇军副司令，亦已致电妥协。从前喧然之广东主义者，今皆已贴然”，“而国会议员连日来开会商议地方制度，尢其值得注意，以省长问题之当如何任命，将来此议案完结后，于广东政局上大约仍有影响也”。潮州方面日前纷争不已者，近也调处贴然。陈炯明曾愤而辞福建宣抚使职，近已由军政府派员亲往慰留，陈所反对派兵进驻海陆丰者，近则莫荣新已允撤退。而潮循道尹一职为筹饷一大枢纽，各军皆欲由其有关系之人接任，而滇军驻潮汕一带者甚众，军政府为笼络滇人感情起见，已委云南人李国定接署潮循道尹”。[78]
在广东的国民党人则千方百计利用机会争取地位和权益。1919年1月13日省议会议员联请国会议员宴叙，席间讨论到了粤省要务。邹鲁提议，省议会前时已通过胡汉民为广东省长，现应敦促胡就任。“今省长翟汪以武人主持民政，本不合法。军政府任命，亦不过假为过渡”。[79]但是省议会争取选举省长的权力，受到省长翟汪和督军的阻止。1919年2月5日，省议会议员联同粤籍国会议员在西濠酒店集议拥戴胡汉民上场，牵动省长问题，并定2月8日再开临时会。但在2月6日，翟汪即电召警察厅长魏邦平到省长公署，令魏派警察到省议会制止开会。2月8日，议员到者寥寥，而翟汪仍饬警察制止开会。故当日未能开议。[80]广东省议会因改选省长问题而与行政长官发生冲突。
广州的国会粤籍议员亦因省长问题开谈话会，都以省议会选举省长一事虽无法律规定，但斟酌情势，“民选省长实为不易之良法”，而且此前省议会所选出的省长为曾任广东都督、政绩昭著的胡汉民，若仍照原议由胡担任省长一职，对广东政局必有裨益。众议既决，遂一致联名致函陆荣廷征求意见。广东各界反对桂系武人干政，要求督军、省长均由粤人担任，“自和议开幕后，大局粗定，粤人喁喁渴望，皆期日后之治安。然关于重要职位近日又有问题发生。自丙辰护国军兴后，粤省督军位置多属桂系，始为陆荣廷、谭浩明、陈炳焜、莫荣新。莫本一师长，广惠镇守使是其本职，其接督军任，原有‘代理’二字”。要求督军由本省人担任。广东绅士易学清等人致电南方议和代表唐绍仪提出:“广东省长宜规定用粤人，令稍知民间疾苦，不可使民意无所控诉”。[81]
翟汪上台也没有什么作为，只是在督军控制下维持省政府基本运作，以筹措财政经费为主要功能。如因广东财赋收入支出不敷，“近年军事迭兴，饷糈万急，各属征收机关存款多为各营军队就近提拨，以致库储奇窘，罗掘早穷”，因而指令财政厅拟订劝谕各行商预缴坐厘台费办法，并由广州商务总会代收。[82](www.xing528.com)
桂系则加紧排除异己各军，赶走李耀汉。由于在龙济光军攻入两阳时，肇军有一小部分未战先退，莫荣新遂以通敌为借口，于1919年6月12日褫夺李耀汉肇军总司令职，派林虎为肇阳罗镇守使，率兵入肇庆。改编肇军。[83]督军公署宣布“李耀汉勾匪煽乱，贻祸地方，亟应通缉严拿，以伸法纪。惟乱粤罪魁只在李耀汉一人，其旧部肇军既食国家之饷，同为国家之兵只予改编不为株累”，“此次严办李耀汉纯为西南大局、粤省治安起见”。[84]
与李耀汉和肇军关系密切的代理省长翟汪也被迫辞职。“近日风潮愈急，翟知不可久留，即邀张锦芳到省长公署，将印信交张护理，张得印后即连同公文印信送往督军署，向莫荣新请示办法。莫即定暂由张锦芳护理省长”。[85]6月25日，翟汪宣布省长一职由粤海道尹张锦芳暂行护理。但是，张锦芳的“护理省长”身份也受到省议会的质疑:任免省长为大总统特权，今日代行大总统职权当为军政府，但张的护理省长竟然是由仓皇出走的翟汪所“咨请”，是不合适的。[86]财政厅长杨永泰也不服张锦芳指挥，“杨每对人言:张是一个道尹，那配做我的上司。故杨近日力谋运动进行，以冀推倒张氏”。杨永泰背后是政学系的力量，“军府岑氏、滇军李氏皆肯为彼帮忙。而张乃孤立无援，所恃者仅与莫督有20余载之交情而已”。[87]
1920年5月10日，军政府免去翟汪代理广东省长职，任命杨永泰为广东省长。[88]作为桂系军阀、政学系的代理人，杨永泰由上台至被压境的粤军进攻广州而被迫辞职的数月间，对广东的统治也乏善可陈。时为军政府总裁之一的伍廷芳在离粤赴沪后指斥杨永泰:“前财政厅长杨永泰与岑狼狈为奸，且为桂系之鹰犬，历次兴波作浪，致互相残杀，均以杨氏为导火线，其卑鄙阴鸷，实堪发指”![89]可见杨永泰在广东财政厅长和广东省长任上的政治形象很差、各界非议甚多。
前后几位广东省长的上台，要么是与桂系军阀关系密切，要么得到桂系军阀(广东督军)的认可。可以说桂系军阀左右广东省长的任免、决定主要官员的命运。
广东省长一职，两个军事集团——桂系军阀和滇军均虎视眈眈想将其攫为己有，而广东省上层人士则希望能够由“粤人治粤”。他们试图通过组织请愿和罢市罢工罢课等抗议行动表明，省长并非任由军事集团宰割的囊中物。“广东省长问题喧噪盖两年余矣。桂系视为囊中物而不欲他人染指;滇系又耽耽逐逐欲从而攫之。两系均握军权，得之则将有助权力扩充。而在粤人心理则坚持粤人治粤之说，欲于地方中留几分之气。当翟汪省长被迫辞去时，粤中各社团及民党分子均以此为重大难关，乃群哀于伍秩庸之前，请其出而维持”。[90]伍廷芳虽接受广东民众的诉求，愿意出任省长，但桂系军阀、政学系却不愿意将省长职务交由他们不放心的伍廷芳担任。
在军事凌驾于行政之上的权力架构下，省长实际上是在督军的操控之中;同时，广东各地政务也由军事长官操控。这种局势如时论所分析:“广东政局已成四分五裂之形。军、民两大吏之号令只及于势力范围内而不能提契全局。盖自军人各自为政，而军政不能统一矣;县长由镇使荐委而民政不能统一矣;税饷由防军截留而财政不能统一矣。张锦芳名为护理，不过莫督之一附属物，更无整理政务之权能。各军队之进驻防地不啻为所割据”。驻防军首脑各自任命防区内行政长官，而不用省长认可批准，如林虎委任肇庆所属各县知事;李根源委任四会、广宁、南雄知事，“皆不待省长之认可而先行任用”。对于县行政长官更是随意支使，不当一回事。驻新会的桂军帮统王传善兼五邑清乡督办，逼走县知事曾昭声，又以“通匪”名诬蔑新知事王恩章，致其上任不到一月就去职。1919年5月，桂军统领黄业兴下令枪杀新会知事贺蕴珊。民众担心，“当此主客军彼此角立积不相下之时，倘因权利争执惹起冲击，则为祸不堪设想。况饷糈供给日费巨万，竭粤省有限之财力以养此无穷之军队，尢属痛心。此粤人所以渴望和平有如望岁也”。[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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