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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克登碑问题研究:勘界的重要性及背景

时间:2023-11-2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关于此次交涉,笔者认为:第一,朝方称图们江北为朝鲜领土可谓颠倒黑白。长白山一带自古以来就是中国领土,图们江北岸的管辖权向由清王朝行使,对此前文已作出论证。这一理由用于解释两国界务问题,显然是牵强的。

穆克登碑问题研究:勘界的重要性及背景

3.3.1 勘界

清光绪十一年(1885年)九月三十日至十一月二十九日,中朝两国就图们江边界问题进行了首次勘界与谈判,史称“乙酉”界谈。

清方派出的界谈代表为:督理商务委员五品衔分发补用知县秦令瑛,珲春协领德玉,委员贾元桂,画员廉荣等。[41]

朝方代表为:安边府使李重夏,安抚中军崔斗衡,前五卫将崔五吉,前佥知李后燮,随员出身吴元贞,营吏权普权,从事官赵昌植,画员金禹轼。[42]

界谈日程如下:

九月十六日:清方勘界使抵达和龙峪清馆(位于朝鲜会宁府对岸)

九月二十五日前后:朝方勘界使抵达朝鲜会宁府

九月三十日至十月一日:会宁谈判

十月三日:出发,清使沿途绘制图们江地图

十月六至七日:茂山会谈

十月十日:由茂山西行,到达三川

十月十一日:三江口会谈

十月十二日:继续讨论,行至三下江口

十月十五日:分三路分别出发

十月二十七日:双方各路勘界人员回到茂山

十一月七至二十七日:茂山谈判

十一月二十九日:互致照会

十一月三十日:各自返程,“乙酉”界谈结束

(一)勘江、勘碑之争

界谈中,两国代表先后对边界地带勘查的内容和顺序发生了争执。

1.会宁会晤

九月三十日至十月一日,双方于会宁举行了会谈。[43]两国代表的观点可概括如下:

①朝方强调图们江北岸是朝鲜领土,解释了朝鲜流民越垦于该处的缘由——见清王朝对东北地区弛禁,准民垦荒,本国便加以效仿,亦前往豆满江沿岸“敝邦旧禁之地”垦种,不料珲春驻防清兵却驱逐朝鲜人、焚毁其土地房屋。[44]

②朝方提出,根据穆克登碑文,图们江北岸应是朝鲜之地,朝鲜垦民不应被驱逐。也许是珲春地方官不知该碑,才有此驱逐之举。

③朝方将石碑作为最为重要的依据,着重强调碑的作用及其重要性,认为“地势江形”是次要的。坚持只需勘查石碑和石碑附近的石堆、土堆,坚持要根据碑、堆所接之“河流”(笔者注:经勘查时是无水沟壑)来判定碑文之“土门”究竟何指:“豆满江上源若接流于分水岭碑、堆,则敝邦之前言诚谬妄也。若初不接流,隔重岭百余里地,而碑、堆以下水源则另作派别,果有土壁如门之形,则敝邦之所言亦非无据者也。”[45]

对此,清方认为中朝界江即为图们江,既然谓之“勘界”,则碑要勘,江也要勘;真正的界河图们江要勘,被朝鲜指为“土门”的海兰河也要勘。

④朝方变更了“土门”、“图们”两江说的内容。由最初提出“土门”为海兰河,变更为松花江上源之一的黄花松沟子,理由是——“海兰河,发源于下盘岭底,是为分界江,而下流合于豆满江矣”,以“钟城知府一时笔谈之误”为由将“海兰河土门说”掩饰而过。因黄花松沟子两岸有“土岸如门”之状,所以,黄花松沟子是穆克登碑文中的“土门”。

朝方将“土门”变更为黄花松沟子后,便开始刻意回避“海兰河”。甚至在十月六日的茂山会谈中,当清方提出既然朝鲜曾坚持海兰河是“土门江”,那么亦需对海兰河加以勘查时,朝方竟大为恼火,恼称:“骇浪河,则下流合于豆满,而上源则出自下盘岭,初不连于碑东水源,向已仰告,何必又提!”[46]

⑤清方认为,“土门”即图们江,“图们”为满语,从语音上讲,“图们”、“豆满”、“土门”为同一江;朝方则强调字形与字义,称“图们”与“土门”字形上不同,故非一江。

⑥清方直接揭露了朝方制造“两江说”的真实用意所在。即,为争地安置本国贫民。清方提出,如果朝方就此而止,清政府将妥善安置图们江北岸的朝鲜垦民,奉劝朝方不要为小利而失大义。

可以看出,双方的观点分歧很大,在首次会晤中,两国未达成一致,清方坚持勘江,朝方坚持勘碑重于勘江,强调只要勘查到“土壁如门之形”的沟壑,与石碑相接之水自然就是碑文之“土门”,就应当以此“土门”为界河。

关于此次交涉,笔者认为:

第一,朝方称图们江北为朝鲜领土可谓颠倒黑白。长白山一带自古以来就是中国领土,图们江北岸的管辖权向由清王朝行使,对此前文已作出论证。

第二,朝方所持的以碑、堆判定界河的观点,存在逻辑错误。无论界河为图们江(豆满江)还是朝鲜所谓之“土门”,该水都是先于石碑、土堆等人为设施设置之前而存在的,穆克登查边是先知界河,再勘水源,再立碑。穆克登不是根据某地的地势有“土壁如门”之状将界河命名为“土门”,而是在土门江,即今图们江为界河已得到两国公认的情况下,在朝鲜向导的指引下寻找了该水之源头之后,才立碑为记。此时朝鲜却仅以1885年石碑所在处的地形如土门之状为据,便欲使清方认同碑当时所在位置以东之水为界河,是不合理的。

第三,朝方调整本国观点,变更“两江说”,将“土门”由海兰河变更为黄花松沟子。朝方辩称,“海兰河”说是钟城知府的笔误。这一理由用于解释两国界务问题,显然是牵强的。变更中,朝方亦说明了真正原因——由于海兰河的下游汇入了图们江。这就是说,即使朝方坚持以海兰河分界能够侥幸成功,最终的界河仍是图们江,朝鲜能够获得的仅仅是今海兰江和图们江中、上游之间的今延边地区的和龙市和图们市辖区。但是,如果以黄花松沟子为界河,那么朝鲜与中国就应该以松花江的这条上源划界,甚至以松花江来分界。

第四,朝方以字形不同为由不承认“土门”为图们江的理由不充分。

从地名的由来和发展过程来看,地名首先诞生于民间,而后才会以文字形式记载下来。山川、地名各有其沿革历程,从称谓的不一致渐趋于稳定和统一,所以,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在不同的史料中可以见到不同的记载。地名是人类生产活动社会化的结果,随着社会的发展,地名必然也会随之发展、演变。原始地名只有音和义,人们以文字将口语地名记录下来,使地名有条件得以迅速传播和积累,使地名具备了音、义、形三个要素。这里,朝方以字形迥异为由强调“土门”与“图们”为两江,没有说服力。另外,虽然图们江之“图”为阳平音,但至今延边地区的居民对“图们江”的“图”字一直读以上声,始终将“图”发作“土”音,笔者认为,这一现象亦反映了其名称的历史渊源。

对于清方“土门”即“图们”的说法,朝方提出“土门、图们字样悬殊,何不分别言之,每每混称耶?”对此表示不解,并表示对清方所说的图们、土门为满语“卍”字的音译难以理解。但是,当清方提出海兰河问题时,朝方却将字形、字义更为不同的“海兰”与“骇浪”混用,而无视其字形较“土门”与“图们”更为迥异,亦不做任何解释。[47]

2.茂山会谈

十月三日,双方勘界代表向茂山出发。清方沿途绘制图们江地图,朝方则反复强调只需勘碑的观点,迫切地催促清使前往长白山。六日,双方抵达朝鲜茂山,举行第二次会谈。

会谈中,朝方仍坚执只需查碑,无需查水,对清方再次提出的海兰河问题表现得极为不耐烦。朝方强调,若无石碑,就不会有今日之论辩。朝方认定因“圣祖勒石定界”,则“此碑是分界之本也”;碑刻有“土门”二字,则中朝界河即为土门江。

在土门江为何水问题上,依照朝方逻辑,需根据石碑所在处来决定。即无论查边立碑时中朝界河是否为图们江、无论穆克登寻找的是何水之源都不必考虑,当前碑东所对应的,下游有“土门”形状之沟壑即为界河——因为国界是由石碑确定的,界河又是由石碑上的文字来确定的。

不难看出,朝方始终没有弄清楚或者说在有意回避这一显而易见的事实——穆克登查边是在已明确了中朝界河的前提下,为进一步精确划分图们江发源处的无水陆地部分而采取的行动,而非不知两国界河为何水去重新规定界河。并且,即便从未有过穆克登查边、立碑之行,界河也是客观存在的,早在穆克登查边之前,鸭绿江、图们江为界就已为两国政府所共认。中朝两国以图们江为东段界河的客观现实,不是由用来标示界江源头的穆克登碑以及其后世所在的位置来决定的,其界河的法律地位是不受客观因素影响的。

谈判中,朝方自知本国观点难以立足,当清方提出“先有江乎?先有碑乎?其先有江而后始有碑者明矣”时,无以反驳的朝方只以“则江属于碑乎?碑属于江乎?”等不着边际的语句加以应对。[48]

双方于茂山滞留至九日,始终在勘江、勘碑问题上争执不下。十日,从茂山处发,继续西行。(www.xing528.com)

(二)三江口会谈

十一月十一日,双方代表抵达三江口。

三江口会谈可谓双方进入实质性交涉的第一阶段。在朝方反复强调只需勘碑、不必勘江的情况下,清方以“土门”即图们江为出发点,对当前穆克登碑所在位置提出质疑,提出需勘察图们江最大的水源西豆水;朝方拒绝承认“土门”为图们江,在继续强调勘碑的同时,竭力反对清方勘查西豆水,同时反复强调图们江北岸之地对朝鲜的重要性。

会谈内容如下:

首先,在勘江与勘碑问题上,清方主张:不“遍勘山水”则“无以知交界之何在”,既然西豆水是图们江主要源头之一,自然当在勘查范围之内,况且“以理论之,水之大而长者为正流,水之小而短者为支流,非分清正流与支流,无以辨江之源在于何处,即无以知交界也。”清方坚持勘江比勘碑更为重要,因为江是“千古不变者也”,而碑有可能被挪移,标示物“可以人力为之”。既然碑文中说明此碑立于鸭绿、土门两江之间的分水岭上,那么,只需查明两江源头所在即可知石碑是否曾被挪移。[49]

朝方则以“土门、豆满各有其处”为出发点,认为勘江没有意义,且西豆水发源于朝鲜内地,无须对其加以勘查,勘碑才最为重要。[50]

其次,朝方再次强调“土门”的命名原则:“国王咨文,请勘土门江旧界者,即指碑东封堆以下水源也。敝邦人则以碑堆相连,与土岸如门之故,至今但认以土门江即此处。”[51]清方坚决不认同界河土门为朝方所指之沟。

第三,清使认为,既然朝鲜“请勘土门江旧界”,就应如当年,一一查明界河的各个源头。如果朝方所指的“土门”下游的确汇入图们江,亦可算作界河上流,清王朝政府承认其合法性,不必再勘它水;但若该水流入于松花江,朝鲜坚持此沟为界河就毫无道理可言。

第四,朝方主张,本国向清王朝政府提出勘查要求的对象为黄花松沟子,而非图们江;本国亦清楚该“土门”下流入于松花江,但朝鲜“自古”就将该水入松花江之前的河段称为“土门”。[52]

考察朝方观点,其所谓之界河“土门”并非流派分明的大江大河,而是将大江松花江上源的一条分支作为界河提出。考察古代国家的边界线,能够成为国与国之间天然界限的,一般都是足够明显的大江、大山。当年,中朝土门界河已为康熙帝和朝鲜肃宗王所知,[53]如果“土门”仅仅是一条细小支流,对于长白山地理已不甚了解的清廷以及康熙帝,没有可能了解其情况并将之作为界河提出。康熙帝命穆克登寻找鸭绿江和土门江的源头,如果按照朝方观点,碑下的干沟本身是作为“土门”主干而出现的,对照穆克登勘界过程,穆克登所查得的“土门江”的几个源头何在?并且,该“土门”的上源是自立碑处或涌出、或伏流直至一百几十里后才汇入“土门江”,[54]该一百余里的流程如何解释?

十二日,会谈继续进行。

清方首先指出朝方此前与清方来往公函中的矛盾:明知土门界河即图们江,却主张“土门”非图们江;指出朝方以“土岸如门之形”来定义土门江的不合理性——按照朝方的逻辑,如果碑东“有土如门”可以引以为据的话,按照碑文中的“西为鸭绿”,是否碑西当有“绿鸭”?

会谈中,朝方向清方提供了本国记载穆克登查源、立碑事件的史料。对此,清方提出三个问题:第一,请朝方指明何水为土门江之“正流”、其水源能否由立碑处汇入图们江并流经训戎镇(位于庆源以西三十五里)后“南折入海”;第二,碑是否在鸭、土两江之分水岭上;第三,碑西是否为鸭绿江之正源。清方提出,如果穆克登碑现址不能与以上三个条件相符,则仍需一一查勘图们江之上源;既然朝方称石碑不曾有过迁移,为何不敢接受清方勘江的要求?另外,朝方为何只“云查勘土门,独讳言土门江一江字”?[55]清方指出,虽然“土门”和“土门江”只有一字之差,但各自所表示的内涵却是不同的。

朝方对清方的质疑作出答辩:[56]

1.关于土门、鸭绿名字按照字义如何解释的问题,有的地名可以按照字义去解释,有的则不可依此规则而行,“鸭绿”即在不可按照这一原则去解释之列;

2.朝鲜不怕勘江,但担心勘江会耽误时间;

3.朝方提出的“欲勘界,必先勘碑”之意为:勘“土门”,即勘松花江上流之黄花松沟子;“勘界”,则为勘“碑界”。

如上,双方各陈己见,在勘界与勘碑,勘图们江与勘所谓“土门”的问题上相持不下。经过三天的商讨,最后定于十五日出发,分三组分别前往勘江、勘碑。[57]三组分工如下:[58]

一为勘碑堆组:清方秦瑛、贾元桂;朝方李重夏、崔斗衡、崔五吉;

二为勘红丹水组:清方德玉;朝方赵昌植、李后燮、金禹轼;

三为勘西豆水组:清方廉荣;朝方吴元贞。

(三)三组勘查结果

1.碑、堆及其周边地理状况

碑堆组十五日抵达红端祠,行二十里到达长坡;[59]十七日踰长山岭,又行十余里,见“一池……即豆满江发源处”(笔者注:指园池);十九日“到竖碑处,盖一空中世界,四望浩然,惟云雾平铺而已”。[60]

查得:

(1)石碑在长白山南麓,碑东数步有一沟绕长白山东麓“东北行”,即朝方所谓之“土门”。

(2)碑东有沟,东南岸之上游有石堆,下游有土堆,共180余个;[61]沟延伸至“大角峰尾中间”,“沟形忽窄,两岸土堆深高数丈……如门者指此也”,[62]石堆、土堆之末,距石碑已90里;堆尽处几十里后,才有水流出,入于松花江。[63]

(3)碑所在位置距小白山为40里;[64]在图们江众水源中,红土山水为“最近于封堆者”,但“相距已为四五十里之远”,其间还隔有重重“漫坡”。

(4)碑微南处,有两座土山,朝鲜称之为可次乙峰,之南为胭脂峰,再南为小白山。小白山东北坡有一条较宽的沟(该处距石碑为40里),东北行数十里后沟形渐窄,可见水流。水之南岸为茂峰,北岸为大角峰,沟水冬夏不断,下至八峰东首的董维窝棚,再东北流十余里,流入平岗烂石中不见,十数里后复流出,西来之斜乙水合流汇入娘娘库,再入松花江。

(5)由茂峰东南一带的漫冈行百余里,有红土山与长白山东西相望,相距120里。红土山东为长山岭的起峰处,西北五里处为园池,池之两旁有水流出,绕过红土山合流,由长山岭南曲折向东南流去。经甑山之北,过长坡后流至小红丹,水流约有百余里。红土山水与红丹水合流后汇入图们江。[65]

2.红丹水组勘查状况如下:

(1)顺小白山东南的三汲泡西北行,过小白山,至石碑为130里;三汲泡西南15里处为虚项岭。

(2)三汲泡西南30里为湎水,西南流,入鸭绿江。

(3)三汲泡东行约30里“有泉涌出”,为红丹水发源处,东流约200余里后至小红丹地方,与红土山水合流,合流后东南行,与北来的红旗河交汇,继续东流,与南来的西豆水交汇,即为图们江,即朝鲜之豆满江。[66]

3.西头水组勘查状况如下:

(1)三汲泡东南为蒲潭山(宝髢山),即今胞胎山,距石碑约180里。此山东南一支为南宝髢,西北一支为北宝髢,二者中间有漫岭,岭之西坡有一水西北流入鸭绿江,岭之东坡有一水东流,即西豆水。

(2)西豆水东北流,与红丹水和红土山水之合流水相汇成为图们江。自蒲潭山发源处至入江口约280余里。[67]

4.分水岭问题

穆克登碑碑文有曰:“西为鸭绿东为土门故于分水岭上勒石为记”,考察石碑所在位置,分水岭所在是关键问题。勘查时,石碑位于黄沙岭上(朝鲜将此岭分为三段:“岭之北首、近长白山处呼分水岭”,中间部分称虚项岭,南首称为鹤项岭),碑东为黄花松沟子,碑西为西南入于鸭绿江的干沟。

经勘查,查得三个分水岭:

(1)位于长白山南麓下穆克登碑东南的黄沙岭之北首部分,分开的是碑西南入于鸭绿江的无水沟和松花江上源之一的黄花松沟子;

(2)小白山分水岭,分开红丹水源和西南约30里处的鸭绿江源之缅水;

(3)蒲潭山,为鸭绿江与西豆水之分水岭。

因为红丹水和西豆水是图们江最大的两个源头,小白山分水岭和蒲潭山分水岭均可称为鸭、图两江之分水岭。黄沙岭之北首部分虽然也是分水岭,但该岭所分之水却是鸭绿江和松花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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