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4 “次派”为其他支流的可能性辨析
1883年,朝鲜王朝提出“土门”、图们“两江说”,中朝两国于1885、1887年进行了两次勘界与谈判。1887年第二次界谈之前,朝方自行放弃“两江说”,承认图们江即为中朝“土门”界河,第二次界谈的中心内容转为商讨以图们江的哪一个源头划界。双方代表始终未达成共识,朝方坚持以红土山水分界,因为距离当时石碑的所在处最近的图们江源是红土山水,遂称穆克登所定之图们江源为红土山水;清方起初坚持以流量最大、流程最长的西豆水分界,经考证后,认为当年穆克登将碑立于红丹水发源处,便改主红丹水为界。双方相持不下,最后中方做出让步,改主由红土山水和小红丹水之间的石乙水分界,朝方仍未同意。[179]
前文已论证,穆克登确定的图们江源为小红丹水的可能性最大。以下对西豆水和红土山水被穆克登定为正源的可能性进行排查。
(一)西豆水
西豆水发源于今朝鲜境内的吉州北界之鹤项岭北坡,流经约四百里后从崇善汇入图们江。
前文已述徐宗泰、李善溥弹劾蔡震龟“私率地师占地于豆满江,越边”,并杜撰“真豆江”一案。蔡震龟居住于朴下川地区,越境占垦了清王朝土地,作“大红丹真豆江”之说,企图掩盖其罪行。[180]前文已分析,“大红丹真豆江之说”是对这一事件进行描述的缩略语。那么唯一能够佐证穆克登将西豆水定为图们江正源的依据就是前文将此认定为缩略描述的推测是错误的,即“大红丹真豆江之说”并非为对这一事件的缩略描述,《北征录》的记载是不准确的,蔡震龟所提之“真豆江”是“大红丹”,[181]穆克登勘定之江源非“大红丹水”,“穆源”位于“大红丹”以南。
既然“大红丹”是豆满江真源即可将越垦之地纳于朝鲜境内,那么蔡震龟占垦之地尚未越过大红丹。既然蔡震龟所提之“大红丹为真豆江”是妄说,即“大红丹水”本非“真豆江”,而且此水在穆克登确定的正源之北,那么“大红丹”以南就只有水大流长的西豆水才堪称图们江正源。西豆水亦汇入于“大红丹”,符合蔡震龟以上“穆克登所定水源是大红丹水上流”的说法,所以西豆水是穆克登所定的图们江正源。
以上论证显然十分牵强,仅以“大红丹水真豆江”之言远不足以推翻前文的论证,况且这一事件在《北征录》中有更为符合逻辑的记载,内容与此南辕北辙。所以,笔者认为,穆克登将西豆水定为图们江正源的可能性并不存在。
排除西豆水的另外一个有力证据,是穆克登查边的路线。从行程路线来看:抵达朝鲜境内后,从惠山挂弓亭出发,取新开柏德路,到剑川,到昆长嵎(在此与朴权、李善溥、金指南分手),经桦皮德,宿朴达串,越东乭川江,登长白山脉;沿流而下后,又先过南甑山,后过芦隐东山,抵达鱼润江畔的临江台。穆克登找到的是西豆水之源,然后沿西豆水而下,显然不符合以上路线。
(二)红土山水
如果说穆克登将红土山水定为了图们江正源,唯一能够佐证的是肃宗三十八年十二月洪致中的奏文。只有在洪致中的奏文中所述之一切都是事实的基础上,才能得出红土山水为所定正源的结论,即该水源在洪致中所谓的第一派十数里之外的沙峰下,初派为红土山水。
要得出这一结论,需符合如下推理。
根据洪致中的奏文,“初派”红土山水是穆克登间接指定的,穆克登确定的水源在此“初派”十几里外的沙峰下,穆克登并未负责地沿流而下,而是弃水改由陆地作行,在第二派源头之下九、十里处见到有水自北方汇入第二派,便确认了此前所见小流是正源。但是,事实上,穆克登所见的这条汇入“次派”的水流并非沙峰下的小流,其实是“初派”红土山水,那么该小流是哪一条水呢?该水是北流三十里后流入清朝境内,而不汇入于图们江的黄花松沟子。即是说,穆克登本来定下的图们江正源就是黄花松沟子,但是他却不知这其实是北流的松花江上流,而是以为它是图们江源之一,误认为红土山水为黄花松沟子水伏流后涌出的下游之水,这样红土山水阴差阳错地就被后世认为是“初派”了。只有如此,才能够说明红土山水是穆克登所定的正源,才能解释黄花松沟子的土堆和石堆的存在,从其它资料上得不到类似的结论。(www.xing528.com)
另外,《万机要览》中关于穆克登查找江源的记载为:“坼其北数尺,水溢出为瀑,即黑龙江源也……下约三四里而得鸭绿江源,有泉泡泡从山穴中出,不数十百步,峡坼为大壑中注之……又行,东转逾一短冈,则有泉东流,可百余步,而中途歧,而东者来合焉。”[182]如果穆克登在找到了北流的“黑龙江源”(笔者注:实际上应写作是松花江源,该水最终汇入黑龙江)后,向下走约三四里见到了鸭绿江源,从鸭绿江源处向东行不远,见到有泉水向东流出,流百余步后开始分流,又有从东流来的水与之相合,那么,穆克登立碑处应该是红土山水附近。但是,后世所见的石碑所在位置并不临近红土山水,所以,说穆克登将红土山水指定为图们江正源甚为牵强。
至于其他可能性,如1883年朝鲜提出的海兰河说、1885年提出的黄花松沟子说亦不能够成立,在记载当年事件的史料中,尚未找到可以佐证的证明。反之,可以推翻此类观点的资料甚为丰富。
例如当年五月二十日,穆克登在庆源府明确对金指南说道:“鸭绿、土门两江俱从白山根底发源”,[183]清楚地说明了所勘之鸭、图两江均发源于山底而不是发源于长白山顶峰。
五月二十四日,穆克登应金指南所请,在鸭绿江西北源头处补写了“鸭绿江源”四字,布苏伦对金指南说:“明日再来,我给你一个山;后日再来,主事该给你一个山,共通三个山,白白的得了!”[184]补写后即多送给朝鲜一座山,说明图中所示鸭绿江之“西北源”与“南源”相隔着“一个山”。从此番对话中可见,穆克登碑必定没有立于长白山主峰顶之天池附近。其一,立碑处为分水岭,天池附近哪一座山岗堪称鸭绿江和图们江的分水岭?其二,如果碑立于天池附近,“西为鸭绿”就应为穆克登地图中的鸭绿江“南源”,在此南源之北尚有后来被穆克登补写了“鸭绿江源”四字的“西北源”,且“西北源”与“南源”之间相隔一座山,穆克登在此西北源头处书写“鸭绿江源”,便将这座山送给了朝鲜。如果碑立于天池附近,穆克登所送出的这座山只能是长白山主峰。那么,身为满人,前去查勘本朝发祥圣山长白山的穆克登将“祖宗圣山”拱手送与朝鲜的可能性有多大呢?
综本节所述,穆克登查边事可概括如下:
1.在长白山顶审视,见鸭绿江源发源于山腰;
2.于山上找到了图们江“初派”源头的最上游,水东流不远即断流;于山下找到了“初派”的下游,此两段水相接成为穆克登查边时概念上的“初派”;
3.图们江“初派”源头下游自北汇入“次派”发源九、十里处的河段;
4.图们江“初派”与“次派”交汇于今朝鲜境内的小白山分水岭。交汇处以西有鸭绿江的“南源”与图们江的“次派”对望,该处堪称鸭绿、土门二江之分水岭,便于此分水岭上立碑,以示中、朝两国界江正源位于该处;
5.为明确标识无水部分的界限,穆克登委托朝鲜以“初派”之源为起点,用石堆、土堆与木栅设置标示物,路线为:东流的“初派”上游断流处——>“初派”山下涌出处——>“初派”汇入“次派”处(即立碑处);
6.穆克登确定的图们江正源主段——“次派”为小红丹水。其中“初派”上游为东流不远即断流之水,三个月后朝鲜重新勘察后发现,该水水量增大后即北流进入中国境内,是黄花松沟子;“初派”下游为自北汇入“次派”的细流,因“次派”为小红丹水,故“初派”下游为小红丹水的北源支流之一;
7.朝鲜官员洪致中指挥施工时没有按照穆克登规定的路线设标,设标路线并非东南行,而是向东北方向而去,沿长白山东麓,天池以东的黄花松沟子筑设了石堆等标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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