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克登碑问题与许樑、朴道常的路线调整

2.3.3　对许樑、朴道常擅改设标路线的考察

前文已述，穆克登于分水岭上立碑后，委托朝鲜进一步设立标示物。^[102]许樑和朴道常在施工中，因擅自更改了设标路线而被治罪。

许樑和朴道常全程陪同穆克登踏查，确切地知道穆克登所查之界河土门为豆满江，据许樑描述:“当初穆差自白山下来时，朴道常及甲山指路人等，先送于豆满江涌出处……(穆)驻马指示曰:‘见此山势，则此水应为流入于豆满江。’……而直到第二派源头之下四五里地。而穆差一行，沿流而下，未过四五里，又见小流之自北来者……又转二十里而下……中间八九里，不复看审，仍为沿流而下。”^[103]根据引文，穆克登定下最北第一派水为土门正源后，沿流东南行，至第二派水源头之下四五里处，穆克登见“此水元派分明”，推测该水是豆满江第二派水源之下游，便派赵台相溯流而上寻找此水的发源处，待得知该水确为豆满江次派源头的下游之后，穆克登继续沿该水流下行。再行四、五里，见有一小流自北而来汇入了“次派”，穆克登认为该北来之水是此前定为土门正源的“初派”之水，于是便在此“初派”、“次派”交汇处立碑。^[104]然后，继续沿合流水而下，直至图们江入海。

许、朴二人开始施工立标时，发现穆克登确定的土门正源没有汇入于豆满江:“顺流而行，几至三十里，此水下流，又与北来他水合，渐向东北而去，不属于豆满江，必欲穷寻，则势将深入胡地，如或逢着彼人，事涉不便，未免径还云。”^[105]即，穆克登查边三个月后，该水下游的流向发生了改变，转为向北流。见此情形，许、朴二人认为:查边当时所勘定的水源有误，由于该水当时东流一段后变成了伏流，没有办法知道其下游的流向，以至被穆克登错定为了豆满江源之一;事实上该水最终是向北流的，并不是穆克登所要找的豆满江源。于是，二人便依照穆克登的本意，从真正的豆满江正源——第二派水发源处开始设栅，“直以木栅属之第二派水源”。^[106]

但是，许、朴二人的施工计划被洪致中制止。在向本国朝廷汇报时，洪致中再次回顾了穆克登查找土门江源时的情形:“……水出白山之东，真长山之内，合而为豆满江者凡四派。……其最北第一派则水源稍短，而与第二派相去最近，故下流入于第二派，而为豆江之最初源流者也。……当初清差自白山而下，遍寻水源之际，行到此地，驻马而言曰:‘此即土门之源也。’不复穷其下流，由陆而行，及到第二派，见第一派之来合曰:‘其水果合于此，其为土门之源，明的无疑’，以此定为境界云……”^[107]这段记载再次印证了穆克登勘查的“土门之源”即是朝鲜所谓之豆满江源。

对以上事件加以分析，可知:许樑等明确豆满江是中朝界河，明确穆克登所定的“土门”正源是豆满江源，并且依照常理，认为本国理应遵循穆克登的本意——在真正的界河发源处设标，所以才敢于在真正的豆满江正源——第二派水的发源地，进行了施工。不讨论许樑、朴道常的施工是否合理、合法，亦不去探讨洪致中的观点正确与否，就这一事件完全可以判断，穆克登勘查的目标是明确的，“土门”即豆满江是确定无疑的。

综上所述，可得以下结论:(www.xing528.com)

第一，在穆克登查边前、查边中、查边后的文献记载中，“土门”、“豆满”混杂使用，同指一江。

第二，《朝鲜王朝实录》对于中朝界河的记载，在转述穆克登等清使的话时使用了“土门”，记叙朝方言语时大都使用“豆满”，间或使用“土门”。将“土门”和“豆满”混用，足以说明朝方清楚清方所勘查的“土门”即豆满江。

第三，各史料中对查边情况的记叙均以水为主，对中朝东段边界界河为土门即豆满江这一点从未见过不同记载，石碑碑文中的“土门”即指豆满江。穆克登无论如何也不会糊涂到寻找了豆满江源头，却在立碑时将一条与豆满江毫不相干、被朝方称作“土门”的其他河流作为界江的上流源头，并刻于石碑上表示界河。

第四，1883年，朝鲜提出图们江边界争议。1885年，中朝两国进行了第一次勘界与谈判，勘查后，见到当时的立碑处有“土岸如门”的地势状况。^[108]而从当时对分水岭和立碑处的地势、水源等状况的记载中，未见到任何关于江源两岸有“土岸如门”的地势特征的记载。由此可知，1885年石碑所在处与1712年立碑原址的地理状况大为不同。

第五，尤其需要注意的是，穆克登立碑的位置，是“初派”伏流的下游涌出之水与“次派”的交汇处，该交汇处是鸭绿江和图们江的分水岭。碑东对应的是“初派”下游与“次派”的合流水，碑西对应鸭绿江的一个源头。位于立碑处以北的“初派”的上游，当时向东流出不远后成为伏流，所以穆克登指示，以伏流处为起点筑设标示物。许樑等发现流向由向东流改为向北流的那条水流，正是“初派”的上游部分，并不是“初派”下游与“次派”的合流水，也就是说，流向发生改变的那条水并不是碑东所对之水。碑东所对的“初派”下游与“次派”的合流水才是穆克登所定的土门江正源的主体部分，该合流水就是红丹水的上源。^[109]碑东所对的土门江正源，其流向从未发生过改变。

明确了这个过程，可以确定:穆克登所定的“土门江”正源——碑东所对之水，作为红丹水上源，是今图们江的正源。碑文之“土门”即图们江，是查边的前提，“土门”为何水是既定的，而不是某一水源所能够决定的。并且，穆克登所定下的“土门”江的正源，并不是由“初派”的上游部分决定的。即便该水的流向后来的确由东流改为北流，也改变不了穆克登碑东所对的“土门”正源的正确性，改变不了“土门”是为图们江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