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重嵘
1.楚文明的起源
西周早中期,楚国局限于一个狭小的地域,且主要是在中原姬周文明的影响下发展,因而,楚人统治区内的文化面貌接近于中原姬周文明的风格,是时,楚文明虽处于襁褓中,但其个性特征开始孕育。西周早期,随着楚人第一次扩张军事行动的开始,楚人有了进一步与外围蛮夷文化接触的机会,华夏文明与蛮夷文化的交融使楚人在继承华夏文明即姬周文明的同时,也按已逐步形成的自我意识对其进行改造。楚文明就在这种既坚持主源又兼收并蓄的过程中初步兴起了,这一过程可持续到春秋初年。也正是在一种特殊的多民族环境和共存意识中奠定了后期楚文明多元的特征和鲜明的个性。楚文化以非凡的气势率先突破了中原姬周文明的樊篱,取得了质的飞跃,从而完成了自己由幼年期到成熟期的重大转折,进而使楚文化在各方面的发展逐步定型。
2.楚服的历史价值与楚文化密不可分
广义上讲,楚服是中华华夏民族服饰的源头之一,楚的先民长期与华夏先民居住、交往,楚先民吸收了华夏先民所创造的先进文化因素,其中包含礼教、审美造型、生产工艺等多种方面。在春秋战国时代的六国服装中,楚服是最为华丽、变化最为丰富的一种,本身蕴藏着古老、神奇的风采,具有一定的美学和艺术价值。这与楚国独步一时的青铜铸造工艺、领袖群伦的丝织刺绣工艺、巧夺天工的漆器制造工艺、义理精深的哲学、汪洋恣肆的散文、惊才绝艳的辞赋、五音繁会的音乐、翘袖折腰的舞蹈、诙诡谲怪的美术都密不可分,楚文化就是其十分宝贵的富矿。之所以楚服后来没有继续出现在历史舞台上,是由于后来秦王朝的“剔发易服”等种种政策和历史原因,对当时楚服的兴盛采取强制性废除,造成了楚服过早的消失。值得一提的是,楚服的衰退并不就意味着它的消亡。随着楚国的消失,楚服的诸多元素为秦、汉所吸收,进而发生转化,并最终融入大一统的汉文明之中。因此楚服的历史地位区别于其他传统服装,就在于它还扮演着汉民族文化载体的关键角色,是汉族本土艺术的结晶。
二、楚文化意识形态在楚服中的渗透与体现
作为在中国的南方高度发达且风格独特的区域文化——楚文化,其辉煌灿烂的文化成就举世瞩目,作为楚文化重要组成部分的楚艺术更是独步海内外。楚国艺术设计的成熟是在当时特有的历史环境中产生的,追根溯源不能不与楚文化有关。从对楚服的仔细研究中,我们就能看出楚文化其内在意识的渗透和体现。下面从楚服的设计形制和风格等几个方面分析,力图对楚服做出更为深入的剖析。
1.德、礼教文化在楚服中的渗透
首先,楚服造型中体现了中华民族传统“德”、“礼”的伦理意识形态。东周时期社会以“德”、“礼”来规范服饰,力求社会的伦理规范和个性的心理欲求相互交融统一在服饰上加以体现。在这种社会环境下,各国的礼俗从根本的意识形态上,是脱离不了整个社会的阶级属性的,必然要受到根深礼教文化的影响与制约。诸如楚服中铅直的背中缝象征正直、平直的衣摆与秤杆相应象征公平、大袖式袍服大大的垂胡袖造型、腰部的束带、菱角有制的右衽交领如同曲尺与正方相应象征公正无私等,从中看出当时规、矩、绳、权、衡五种法度所蕴涵的巨大震慑力。可见楚服作为一种社会伦理道德的物化审美形态,是将外在的形式规范与人的精神生活、道德观念联系起来,从而在对社会道德美、人格精神美的推崇中对社会起到道德教化的约束作用。楚服在这里被赋予了社会化的特征,承载着深重的社会伦理文化的内涵。
2.多元化的审美观念在楚服中的体现(www.xing528.com)
其次,楚服传达了多元化的独特审美情趣。东周时期,楚人在江汉流域与周边诸国在文化上的渗透与交流不可避免,地处南乡的荆楚人,与春秋动荡变革的时代同步,楚服既保留自身原有的服饰文化形态特征,又吸收了周边土著、巴蜀、吴越等民族服饰文化的传统特色。在不断的吸收和借鉴中,有别于中原地区的严谨与刻板,作为传统的礼仪服饰,楚服在符合审美原则的情况下加以变通,楚人在服饰文化方面也逐渐形成了多元化融汇的格局风貌。因此,楚文化形成了自己相对独立的特点。与中原各国相对宽大的深衣比起来,楚国的深衣摆收得更小,如同鱼尾裙一般。一说是“楚王好细腰”而产生的独特审美。到了刘邦建汉,楚风大盛,因此汉代深衣同样窄摆。《韩非子·二柄》记载有“楚灵王好细腰,而国中多饿人。”可见楚俗这种以细腰为时尚的审美观借助于一系列的装饰手段从而达到对楚服造型风格的影响和塑造,有别于中原其他服饰的宽博束带也传达了“楚人好细腰”的审美情趣。同时体现出楚服中兼收并蓄的楚审美文化特征。
3.结构上的空间对应关系在楚服中的运用
再次,楚人已经意识到服装的“形”与人体的“型”二者之间的对应关系,在楚服空间结构处理方法上创造性地进行了尝试和革新。从楚墓出土的大批纺织衣物可以看出,楚服的长度和围度尺寸根据功能用途的不同存在较大的差异,富于变化的层次性。例如楚墓中作为内穿的素纱绵袍,其衣袖长度在同批出土的衣物中相对较短小,用于外穿的绵袍其长度值则最大;同时素纱绵袍的围度尺寸也比外穿绵衣要小许多。这说明东周楚人在世代相袭不断变化的着装观念中,根据服装不同的功用、审美情趣等因素来定义服装长度、围度方面的思维是相当活跃的。楚服的肩斜裁制方式也呈现多样化,正裁、斜裁导致了楚服肩部结构的不同。正裁式楚服一般用于外穿的较为宽松的服装类型,故肩线的形态比较平直,与衣身构成“T”字造型。斜裁式用于内穿的袍服,较为适体。肩线的形态以人体为依托,采用斜向下收杀的造型,呈“八”字形,袖口尺寸也相对狭小。这种肩线的落差量目的是使服装最大限度地适合人体。可见斜裁式楚服在满足人体体型的前提下,在肩部又保留了足够的活动松量。楚人通过衣片的正裁斜装来实现倾斜的肩部造型:正裁可以获得理想的经纱丝缕方向,从而降低了手工缝纫的难度;斜装,通过上衣腰线起翘的处理,使得拼接的衣片缝入裳片后,衣袖呈现出向下倾斜的效果。这种简洁而高妙的处理手段体现了楚人在服装结构处理方法上的超凡才智,体现了服装的“形”与人体的“型”二者之间的对应关系,丰富的层次性调和了服装与人在空间上的交融。
而且楚服的领、袖、衣缘均采用锦,这与“衣作绣,锦为缘”的服饰制度正好吻合。刺绣华美的锦缘包括领缘、袖缘、摆缘,三种缘边的宽度关系一般为领缘最窄,袖缘居中,摆缘最宽。从服装的空间关系上自上而下缘边的体量感逐渐加大,厚重的摆缘对整个服装起到向下牵制的作用。衣缘的宽度与服装的大小存在一定的比例关系,一般尺寸较大的服装其缘边的宽度也较宽。服装的整体与局部之间在空间比例关系上也达到了一定的协调性。
4.精良的织绣工艺纹样使楚服得以熠熠生辉
楚国的丝织刺绣工艺是楚文明鼎盛期的重要标志之一。此时纺织生产得到进一步发展,纺织工艺技术方法、缫丝、纺纱、染整等一整套工艺技术以及手工纺织机械已经形成,生产规模不断扩大,分工日趋细密。楚丝织品品种齐全,织造精良,织物的组织结构完备而复杂,色彩鲜艳,谱系完整,炼染工艺纯熟,精炼程度高。其纹饰繁缛,题材丰富,有几何纹、珍禽异兽纹、人物行为纹等类,构图紧凑,线条规整,层次分明,有立体感,同时纹饰组合灵活多变,富丽多姿。刺绣一般选用织造精良、质地轻薄、平面整洁的绢为绣地用双股绣线采用灵活多变的方式锁绣出不同的花纹图案,花纹典雅而富丽,题材与丝织品基本相近,但偏重于珍禽异兽、奇花佳草和自然物象,其中以楚人崇尚的龙凤形象最丰富。楚丝织刺绣品的纹饰使得楚服真正地“活”了起来,精湛的工艺让楚服栩栩如生,让人产生丰富的联想。
5.对古制形式的变通创新确立了楚服的独特风貌
最后,在服饰方面,楚人还表现出不拘泥古制,勇于变通的创新精神。在具体表达形式上楚服与中原的种种规定多有不同。例如,楚袍既借鉴了中原地区古制深衣的基本形制特征,又在服装具体结构细节处理方法如裁片的数量、服式的长短等方面,不因循守旧,自有创新;在袍服、绔等服装中出现了令人耳目一新的“插片结构”以及其他一些独特的剪裁技法;在服装细部结构处理方面、面料织纹的选择方面各具特色,形成了灵活多变的款式特征。有奇服之称的“偏衣”既具有中原地区文献记载的主体特色,又在细节上加以灵活变通。楚服中的束腰系于腰际,显示腰身,将人本身的曲线大胆地表露出来,没有羞怯感,自然地体现出楚服更注重外表个性和美感的认同,又展现了楚文化的浪漫与热情。
而且楚服的创变即使在纹饰上也是如此。为了尽可能不破坏刺绣主题,保持花纹的完整性,考虑到成品服装的用途、面料幅宽的大小、视觉的平衡等相关因素,楚人灵活调整服装相应裁片的数量、宽度及大小,来适合纹样,避开面料花纹在服装裁制时带来的缺陷,烘托出主题意趣的表达。同时楚服面料中的纹样设计也恰好是与实际使用的需要紧密相连的,当花纹较大时,兼顾考虑到了服装裁剪的制约因素。
可见,楚人看待服装,既注重实用,又把它作为美的艺术品来做,从楚文化审美的角度进行改良和再造,赋予服装更多的楚文化风韵。楚人的服饰文化以它奇特秀雅、多姿多变的独特风貌,展现了楚文化中服饰方面的艺术魅力,对后世汉代服装风格的确立亦产生了一定的深远影响。
(作者单位:武汉科技学院服装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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